《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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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言之隐-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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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谷里的清晨在雾霭中迷蒙,禾蓝站在小楼廊上望下去,胸口闷得发慌。
  彭云清和杜别的事情,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白潜没有杀他,把他囚禁在地牢里,是东面一处破旧的砖瓦房,专门刑囚犯人。
  禾蓝偷偷去过一次,却被守卫拦在外面,连杜别的面也没有见着。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要她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她是怎么也做不到的。虽然他们之间的感觉已经远远不及当初,禾蓝也对他产生了说不出的隔阂。但是,杜别还是杜别,那个记忆里万分照顾她的小哥哥。
  禾蓝想着以后要给他上坟,心里就说不出的寥落。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禾蓝不回头也知道,“有什么事吗?”
  穆棱伫立在走廊上,远远端着盘水晶糕,“你一早上都没吃过东西了,吃一点吧。”
  禾蓝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为什么?”穆棱不懂。
  “什么为什么?”
  “你们明明相爱,现在为什么又这样?我真的不明白,他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好,别人跪着求也求不来,你还要让他不开心。他这几天心情很不好,我也很难受。”
  禾蓝第一次听见她说那么多话,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却不知道要回应什么。
  穆棱道,“你不去看看他吗?”
  僵持了这么多天,禾蓝也很想和他和好。她没有回应穆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找白潜。
  他的住处在竹林后的一处高楼,一个人的僻静所在。进楼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他的人,随行的人告诉她,他去了东面的瓦房。禾蓝想着杜别还关在那里,马上赶去了那个地方。
  那是一排低矮的平房,顶端两头用水泥砌了两座了望台,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在上面,警惕着四周。荒草掩埋了半边墙体,还是可以看见暗红发黑的血迹,和灰白脱落的墙皮混杂在一起,草丛里似乎还落着些不明毛发肌块。
  只是远远走进,禾蓝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她加快了步子,根据询问来的地址,快速地向里面走去。其间也有两个士兵拦住她,不过看她面孔认出她的身份,想起之前首领交代过的话,恭恭敬敬地给她放了行。
  靠里面的第四座瓦房。
  禾蓝打开嘎吱作响的木板门,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就扑面而来。
  原来里面的瓦房是很大的,连成走廊贯通,中间是走廊,两边是用木栏隔开的监牢。禾蓝从中间快步走过,里面的人拼命地向她伸手,很多是已经血淋漓的人,身上少了零件的也很常见。
  禾蓝用最快的脚步到了后方的刑讯室。
  不用她开门,里面的门自动开了,白潜摘下白手套,看到她停下了步子。他的身上还有喷溅的血迹,星星点点,雪白的脸上都溅满了,像一个修罗,禾蓝在原地愣愣看着他。很久以后,她才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你把他怎么了?”
  白潜也过了很久,才冷淡地说,“杀了。”
  禾蓝永远都记得这一天,她冲进去的时候,杜别已经身首异处。滚圆的头颅在地上转了转,正好挨到她的脚步。禾蓝尖叫一声,摔在地上。墙上的刑具还沾着血,残留着一些不明肌肉和皮,她捂住脸,忍了忍,眼泪还是留了出来。
  “伤心吗?”白潜从后面俯身下来,抚摸着她的面颊,“他和我作对的时候,就该料到有这种下场。你觉得我狠毒,我还觉得我不够狠。”
  “他已经输了,你都不放过他?”
  “我不想让你见他最后一面。”白潜有些执拗地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凌枢也一样,或者,你更喜欢叫他谢明珂。不管是谁,只要多看你一眼,多碰你一下,我都要他不得好死。”他扣紧了她的下巴,冷静地看了会儿,忽然松开。
  借着惯力,禾蓝的头被甩到一旁,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从来都没觉得,她的阿潜是这么可怕。他已经疯魔了,只要和她有关的任何事,他就会失去理智。
  杜别……杜别……
  禾蓝对他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停留在多年以前他抚摸她头发的时候。心里还是痛,还是会痛。就算决定不再有瓜葛,她也不希望他落得这么个结局。
  禾蓝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竹楼,快速地掩上了门,仿佛外面有魔鬼一样。
  一回头,她的脚步就停在原地。
  月光下,年轻人一身黑色劲装,身上沾着一些灰尘,似乎风尘仆仆,从遥远的地方赶过来。他从窗台前回头来看她,似乎阔别已久,“我等你很久了。”




☆、第52章

  1月里的箱根还下着雪;从山口望去;天地间一片银白;几乎和上方万里无云的天空同色。山涧里的温泉冒着蒸蒸热气,氤氲着漫山遍野的寒绯樱,红色妍丽;从洁白的雪地里神展出枝桠;绽开血红色的花瓣。
  山涧深处;被麒麟怪石包围着的谷里,有一座四角翘檐的日式传统屋舍;白墙黑瓦;临水而建;四周是怪石堆砌的天然温泉和从山缝的泥土里长出的寒樱;还有屋舍旁岸边傲然挺立的青松。
  禾蓝站在屋舍外的长廊上站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身后人没有应声。
  禾蓝转过身。
  他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黑色的对襟振袖和服,只有腰带是白色,衬着他苍白的脸色更加漠然冷峻。他没有穿鞋,只套着双白色的直筒袜,走了几步,推开屋舍的移门。
  长长的玄关,木板暗中带着点红,禾蓝脱了木屐,跟着他进了内间,一拂下摆,跪坐在桌案对面。
  “……谢……”经过这么多变故,禾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才好。
  “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禾蓝想了想,还是道,“告诉我凶手是谁吧,你这么藏着掖着,我们谁都不好过,还不如来一个了结。
  凌枢道,“现在还不可以。”
  “什么时候才可以?”
  “等白潜来了,等他把那个盒子还给我,等我们之间有了一个了断,我自然会告诉你。”他从盘子里取出一个青釉色的茶杯,慢慢倒入茶水,也给她倒了杯。
  禾蓝却没有兴趣去饮。
  “应该要不了多久了。”当初,他趁着对方内乱的空隙才掳走了禾蓝,以白潜的性格,一定会很快过来。只是,战争和动乱总会牵绊住他一点,虽然很想马上过来,想必也会隔一段时间。
  凌枢望着外面洁白的雪、绯红的樱,有时神色非常茫然,“我最近心里空空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你知道为什么吗?和你有关系。”
  “和我有什么关系?”禾蓝没有这个心情和他绕圈圈了。
  “我不知道,我好像……”话到嘴边,又难以出口,他抿了抿唇,低头啜了口茶。
  禾蓝也喝了口,胸口忽然一阵恶心,捂住到窗口呕了会儿。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凌枢面色微有诧异地看着她。那种目光,有种欲言又止的味道。禾蓝也不管他,径自坐到榻上,抱着膝盖靠着墙,脸色有些微微发白,一手扶住自己的肚子。
  已经有三个月了。
  她的脸色露出一点久违的微笑。
  很想见到白潜,又怕见到他。两人之间的矛盾和隔阂,也像他们现在隔着的距离一样。禾蓝经常睡不好,摸着还平坦的小腹,想着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即将出生,她心里的喜悦就满满地溢出来,整个世界都是彩色的。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眼前就会浮现杜别死去时的样子,愧疚感像一块沉沉的石头,压在她心头。
  有时候,她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有时会想,如果杜别没有遇到她,会不会已经夫妻举案齐眉,过着子女承欢膝下的日子,而不是身首异处?
  时光是没有办法倒流的。如果没有白潜,禾蓝还是禾蓝吗?如何没有禾蓝,杜别还会不会是杜别?那么纠结,那么不可改变。可是,如果她理他远一点,是不是白潜就不会那么针对他,那么恨之入骨?
  禾蓝夜不能寐。
  凌枢看着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怎么开口,想的事情却在脸上。她摸着肚子的样子,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辉,似乎比平时更加好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难以诉说的那种情愫,还是压在他的心头。
  他从没认为自己也会喜欢一个人。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杀戮和争夺。他对感情一直都很不明白,很茫然。他有时也会认真地想,什么样的程度才算是喜欢?是在乎吗?那得有多在乎才算喜欢,有多在乎才算爱?
  可是,当他渐渐有些明白的时候,她早就有了别人,还有了孩子。
  晚宴是在山麓下的小镇上举行的。
  小轿车在夕暮下缓缓开进小镇,沿着镇子的小道行进,在前面一家二层楼的酒家停下来。禾蓝一直都不知道,凌枢为什么要频频带她出席这种场合?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看她的眼神很冷淡,看其他人的眼神也很冷淡,说不出的漠然,似乎他和这个世界是隔绝的,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凌枢下车后,亲自帮她打开门,把手递给她。禾蓝愣了一下,还是搭了上去,下车后有了出去的空间,就挣开了他。
  几个穿着和服,簪花持扇的女孩迎上来,想和他攀谈,后面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保镖把人无情地隔开。他们进去地很通畅,四周却有很多女孩的尖叫声和喧哗声。气氛本来就很热闹,禾蓝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到了二楼,才彻底安静下来。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禾蓝终于忍不住问他。
  凌枢微微伸展了一下双臂,露出修长的一双手,开始煮茶,“你不是想见他吗?”
  禾蓝被他的话震住,嘴唇都有些颤动,“阿……阿潜?”不过几个月没见,却像隔了一个世纪一样久。禾蓝甚至没有去想他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为什么会选在这种地方出现?他还在生她的气吗?
  心里的感觉错综复杂。
  楼下,几张方桌在高于地面的桥面上摆放着,桥下是凹下去的池水,四周打着清冷的绿色灯光,流水淙淙一样的静谧感——如果不是太过喧哗的话。
  忽然,下面的人声都止住了。
  禾蓝诧异地往外看。
  移门半开着,只能看到下面大厅里的一点情形。
  “砰”的一声,一个带血的人从外面撞进,直接翻到一张桌子上,桌面顿时碎裂。这个人浑身带血,被砍去了一只胳膊。人流分开,穆棱和周七一左一右,簇拥着白潜进来。几个月没见,他的脸色似乎更冷了,飞扬的眉宇间都带着点煞气。
  黑色的皮靴踏过满地是血的地面,直接踩过了倒在地上那人的脸。
  埋伏在四周的武士纷纷抽了刀涌出,把他们围在中间。
  一方是几十几百人,一方只有三个人,气势却是陡然相反。
  不知道是谁喝了一声,双方的兵刃马上交接在一起。穆棱和周七同时拔刀,挡在白潜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近身。他从刀光剑影中从容走过,慢慢踏上了二楼的台阶,推开了移门。
  禾蓝反射性地站起来,看着他,胸口都在不断起伏,“阿潜……”
  白潜看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安静跪坐在地上的凌枢,上前揽了她的肩膀,把她带入怀里,“我来带走我的人,你没有意见吧?”
  “国内的麻烦都解决了?”凌枢仿似不经意地问道。
  白潜笑容分明透着点嘲弄,“你的那些伎俩,还是算了吧,你还有的学。”
  “如果一点麻烦都没有,你怎么会等到现在才来?”凌枢平淡地反击,啜了口微微发苦的抹茶。
  白潜把禾蓝紧紧拴在怀里,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眉眼,“只是求证了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而已。”
  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耽搁着不来见自己?
  禾蓝想不通。
  迷惑中,白潜低下头,滚烫的唇贴在她的额头。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吻,禾蓝就知道他有多想她了,像她想他一样。思念一点都没有少,像浪潮一样涌来,她再也忍不住,紧紧缩在他温暖的怀里,“……对不起。”
  “说什么呢?”白潜嗤笑,抚了抚她的头发,捧住她的面颊,不断地看她,看她的眼睛,看她的鼻子,看她的嘴唇……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却似乎——
  “变漂亮了。”他温柔地捏住她的脸颊,把她的身子往怀里带了带。
  禾蓝赧颜,摸了自己的肚子,想着一会儿就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心里的甜腻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白潜咦了一声,“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禾蓝说,“一会儿再说。”
  “好啊,我等着。”他牵了她的手,和她食指相扣,拉起来亲了一下她的手背。这么多人在场,禾蓝还是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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