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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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军- 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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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偶然看到徐皓月的背影,心念一动,便命近侍传话,让徐皓月单独留下来说话。

徐皓月才走到殿外就被宫中近侍拦住,等众臣散去后,徐皓月跟着近侍来到紫宸殿的房内,只见殿内檀香青烟袅袅,楠木案桌之后,符玉清容颜憔悴的坐在案桌之后,案满是需要朱批盖印的文。

走前去徐皓月躬身行了大礼,符玉清抬起头来,看得出这段时日,她经历了丧夫之痛,而且那削瘦的双肩承担起了这么重的重担,还要带好幼子柴宗训,压力可想而知。此刻再见她,符玉清清减了许多,脸满是化不开的愁容,让人看了就极为心痛。一个二十岁的女子承受了这么许多,的确很不容易,她能撑到现在,徐皓月已经很佩服她了。

符玉清脸挤出一个笑容来,吩咐近侍给徐皓月看座,跟着缓缓说道:“徐卿家这几日便要回幽州了。”

徐皓月抱拳禀道:“回禀太后,末将明日便要动身了,这些日子筹得的钱粮倒是足够今岁扩充骑兵之用,连同给幽州兵马的粮饷、兵甲、器械等物末将也已经备齐,明日便启程。”徐皓月这些日子东奔西走,户部、兵部、枢密院几个官署来回的跑,又有魏仁浦、窦俨等人帮忙,加殿前司和侍卫司两边他都有办法,而且燕云北疆战事是头等大事,各部都不敢马虎,所以他的事才算办得迅捷。但饶是这样,也让徐皓月差点累趴下。

符玉清微微有些失望,秀颜微垂叹道:“徐卿家此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会了,大行皇帝临终前,也和哀家说过,若有难处可找徐卿家商议的。i”

这一点徐皓月毫不怀疑,柴荣一定会说这样的话,但并不是独说他一人,所有托孤的这些大臣,符玉清都可以与之商议问计的。当下徐皓月说道:“太后有何难处,尽管可说来,末将一定效劳。”

符玉清靠在椅背,长出一口气道:“这些日子朝堂的争吵想必徐卿家也听到了,哀家该怎么办?”跟着又指了指桌案的文道:“这些奏疏都是已经有范大人他们阅批过了,但哀家这朱笔一挥御印一盖,却不知是对还是错,这军国大事稍有不慎便是千万百姓受苦之事,半点也马虎不得,但哀家有时候却是难以下笔盖印,只怕错了,便是害了天下百姓啊。”

徐皓月躬身说道:“太后宽心,这些军国大事先帝既然命范质、王溥、魏仁浦诸公辅政,便是大有道理的。国事繁杂,千头万绪,太后想要事无巨细的亲管是不可能的。其实太后只需要做好三件事便可,其一便是识人,其二是用人,其三是驭人。其实治国同治军相似,末将领兵打仗,也不可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兼顾全局,总要明白手下兵将何人勇猛、何人机智、何人狡猾、何人心细,这便是识人。知道各人才能长短之后,便要扬长避短,多用他们的长处,方能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徐皓月顿了顿,看了看符玉清,只见她侧头看着自己若有所思,见自己停下,符玉清急道:“徐卿家接着说下去。”

徐皓月嗯了一声续道:“其三便是驭人,人有七情六欲,有善恶百念,更有喜恶是非,所以行事之时,便会有诸多杂念。当手下兵卒心有挂碍之事,便会怨声载道,有心则办法总会比难处多,无心则难处会比办法多,是以如何驭人,让手下甘心供于驱策效死便是最难的一件事。”

符玉清眼前一亮,若有所悟的道:“所以用赏罚驭人便是最好的办法?”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赏罚只是最为简单的手段,有些时候尚需要因人而异,境界更高的驭人之术却是以情动人,但凡各色人等皆是有七情六欲的,若能以真情义结其心,施以一视同仁之赏罚,便可佳的驭人之术了。”

符玉清重重的点点头道:“哀家该早点问计于徐卿家的。”

徐皓月微微躬身道:“末将只是向太后说了一些末将的带兵心得,并未献什么计策。”

符玉清知他避嫌,玉手纤葱轻抚面颊又道:“徐卿家的心事哀家明白了,那假若军中有两帮兵卒互不相让,整日寻衅滋事,这该如何呢?”

徐皓月知道她的所指,当下说道:“既然是两帮兵卒争竞,必然有领头之人,只需寻来两帮兵卒领头之人,安抚宽解施以驭人之术便可化解。”

符玉清追问道:“但假若两帮人都不能以赏罚安抚,这该如何是好?”

徐皓月答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昔日恩情晓示,以如今大义明述,或能奏效。”

符玉清心中恍然大悟,徐皓月这是告诉她,对待文臣和武将两帮人,要用柴荣昔日的恩情打动,再晓以国家大义,或许能压制住两帮人的争斗。

徐皓月接着说道:“但安抚之时,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否则必定会反制祸乱。”

符玉清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徐爱卿都是肺腑之言提点,哀家铭记于心。”

徐皓月急忙站起身来还礼,见符玉清虽然秀容忧愁,但却还是掩饰不住那清丽的光彩,忍不住微微笑道:“以恩情晓示之时,带些泪水,定会有奇效。”哭这一招也不是新创,三国的刘备就老实哭,他的意思是要符玉清也用这招。

符玉清见徐皓月微笑的说了这话,忍不住自然而然的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点头道:“哀家知道了。”

她这一笑纯出自然,想来是多日来第一次微笑,这微笑却是如此的清丽脱俗、动人心魄,徐皓月急忙躬身回避这个笑容,口中道:“太后若是没有其他事,末将先行告退了。”

符玉清点点头嗯了一声,徐皓月正要转身离去,符玉清忽然道:“还有一事。”

徐皓月站住脚步,却听符玉清道:“徐卿家未回京城之前,哀家曾今诏尊夫人进宫,说起过让令公子入宫做陛下的伴读,只是后来大行皇帝病重,这事便搁置下了,不若改日便让令公子入宫伴读,而且将军离京在外,家中眷属也无须挂怀,哀家必定会差人净心拂照的。”

徐皓月心中一震,原本他也听英若兰说起过伴读之事,料想那时候柴荣尚在,便是柴荣的主意,但这时候自己向符玉清说了一大通驭人之术后,提醒她记起此事来,将这驭人之术首先就用在自己头了。当下徐皓月苦笑着躬身道:“小儿能陪伴天便是天大的恩典,家眷能得太后拂照,末将与有荣焉,谨遵圣命。”

符玉清嗯了一声低声道:“徐卿家居北地,扼守要紧的去处,一切行事皆不要忘了当日先帝临终前的嘱托,这宫中只有哀家和陛下,孤儿寡母的还要将军辅助的。”说着竟然两行清泪滚落下来,让人见了便心中恻然不已。

徐皓月哭笑不得,这小娘子现学现用,居然用得不露形迹,当真是了得,当下急忙单膝跪地道:“太后安心,有末将在北地,管教胡骑不敢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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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紫金血泪第二百四十章大梁初雪霁

十几天之后北风骤至,裹挟着彤云密密层层的将大梁城空罩住,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得稍晚了一些,但第一场雪便是鹅毛的大雪,夹着北风的怒号,那雪足足下了一整夜,到了翌日兀自未停,只是那雪花变成了细碎的盐花般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地的积雪厚达数尺。

徐皓月走后,赵匡胤开始努力的调和两派之间的矛盾,希望两派能携手匡扶幼主,在赵匡胤的周旋之下,殿前军和各路大将们倒是收敛了一些,但都是殿前军主动退让。争锋相对少了一些后,朝堂开始出现一股融洽的气氛,但这气氛却是有种压抑感。每次私下军议之时,众将都开始抱怨,但赵匡胤还是极力压制诸将,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压制多久。

这天晚间开始下大雪,赵匡义白日里出城巡守,猎到了一只饿得到处觅食的吊睛白额虎,可怜这只老虎没找到吃的,却变成了他人腹中之食。赵匡义命亲卫将老虎扛回家中,一张虎皮倒是完整的剥下,又命几名大厨收拾虎肉,便在家中庭院的观鱼亭内起了炉火,邀了石守信、韩重贇、王审琦、赵普等人吃酒赏雪。

等赵匡胤回到家中之时,众将刚吃了一巡酒,见赵匡胤归来,赵匡义等人都是急忙起身,赵匡义奇道:“兄长今晚不是内班值宿么?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赵匡胤坐到炉火边,仆人将他沾满雪花的黑熊皮大氅退下,又安排了酒盏碗箸,石守信给他筛了一大盏暖酒,赵匡胤抬碗喝了,一大口寒气呼出才皱眉道:“大雪夜的,自然是安排好后,回家暖暖身了,那头有田重进和李怀义二位兄弟看着,对了待会儿命人带些虎肉和美酒过去给二位兄弟。”

赵匡义应了,命仆人自去安排,石守信见赵匡胤连喝了三大碗酒,沉声说道:“兄长可是心中烦闷?”

赵匡胤看了看诸将,微微摇头道:“我有什么好烦的?但有圣命下来,遵旨行事便可。”

韩重贇却道:“兄长这些日子,你老是让我们熄了争竞之心,但朝中那女主和范质他们却是越来越颐指气使,却不想没有我等辛苦征战,他们能稳坐龙庭么?”

赵匡胤重重的将酒盏一放怒道:“说过多少次了,要你们别忘了先帝的厚恩,我等原本都只是军中微末小将,没有先帝的提携之恩,哪有我等今日的风光富贵?”

见赵匡胤发怒,众将都是沉默,不敢再说什么,赵普见气氛陡然冷了下来,举盏笑道:“今夜初雪,大家吃酒赏雪,不说公事。”

赵匡胤闷闷的又吃了几盏,起身道:“你们慢慢吃,这酒有些力气,我先回屋去了。”说罢便径自去了。

赵匡义看着赵匡胤走远,回头皱眉道:“兄长心中明明便是憋屈万分,却为何要如此?”

赵普举盏叹道:“将军现下心中还惦念着先帝的恩义,加宫中那位也有些手段,所以才委曲求全,其实将军心中心意未定,在取舍之委实难以抉择。”

王审琦皱眉道:“再要这般退让下去,只怕我等便会被一一剪除,莫说能再立新功,就是如今的地位也只怕不保了。”

赵匡义沉声道:“不行,我等便要做些事来,帮着兄长下了这个决心,否则等到大权旁落之时,便再无力抗之。”

赵普点点头低声道:“其实连日来各位也都准备的差不许多了,今日趁着诸公都在,便一起下这个决心,干还是不干?!”

石守信微微有些迟疑道:“兄长若是知道了该怎么办?”

赵普望着众人低声道:“到那时候将军已经势成骑虎,只能下定决心了。”

赵匡义嚯的一声站起,沉声道:“既然如此说了,诸公便不能再回头,我等一起歃血为盟,休戚与共!”说罢拿起桌切肉的小刀,划破手掌,滴血到酒盏中。韩重贇也站起身来道:“好,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有何话好说?”便也跟着歃血入碗,石守信、王审琦、赵普也跟着一一歃血盟誓,众人便在观鱼亭内商议起来。

再说赵匡胤回到自己房内,屋内炭火温暖,他坐在椅望着那炭火发愣。连日来他努力的压制诸将,但心中却是憋屈至极,这些骄兵悍将们很不服气朝中那些动嘴皮子的指挥,说实话赵匡胤心中也觉得憋屈,加诸将老是在他面前抱怨,更令他心烦不已。一口口的热酒喝下,赵匡胤暂时忘记了心中的烦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到了清晨,雪还未停,赵匡胤口渴醒来,便命人烧了汤水匆匆洗漱一番后,换了朝服朝去。

今日的朝会也没什么要事,只说了一个时辰便散朝,赵匡胤转出宣政殿,便往殿前军的营地巡视。

到了营中,却发现殿前军的兵卒们似乎有些不对劲,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着什么,赵匡胤沉吟片刻,就命手下亲卫前去打探,自己在帅帐中等消息。

过了片刻亲卫回来禀报,说营中多有流言,都是抱怨朝廷寡恩,惹得人心浮动。赵匡胤闻言大惊,急召诸将到帐中。诸将到齐后,赵匡胤一番训斥,命诸将约束兵卒,寻出是何人在散播流言。诸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诺诺而应,赵匡胤更觉得奇怪,平日里真要是有扰乱军心的流言,诸将都是惶恐不安的,但今日却好似寻常事一般。

诸将散去后,赵匡胤命赵普单独留下,开口便问道:“军中流言却是何时发生之事?昨日营中都还安好的。”

赵普躬身道:“将军,其实这流言不是军中才有,京城坊间也多有流言的,言新君继位,要另选亲军,又有谣言说兵将征战辛苦,深宫之人却不知其功。”

赵匡胤大惊道:“如今朝局本来就不稳,现下又出此流言,难道是有敌国细作在散播谣言?”

赵普沉声说道:“将军,如今朝局艰险,朝中之人忌惮将军手中兵权,便会四处寻衅打击将军,就算这谣言便是敌国细作散播的,朝中那些人一定会将这笔帐算在将军头。”

赵匡胤微微一鄂,跟着沉思片刻后忽然嚯的一声站起身来,指着赵普怒道:“这、这些流言是你们几个散播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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