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雷听罢心内狂声叫好!这连打带削的话不但坦诚挚恳,还间接解释了绷簧刀的来历,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时难以反映,甭说撮在那里的舒庆东与卢乃海了!
舒庆东显是经略的好手,脸上换过笑容道:“瑟车兄弟多虑了!哈哈,大家萍水相逢已是缘分,这世间之大,我们区区几人竟能走在一起何等不易啊!”接着转向卢乃海笑道:“我看卢兄也别考验二位了,难得都是性情中人,不如卖个脸给我舒庆东!”
分雷和孔果洛听得直起鸡皮疙瘩,暗想此人转脸之快真是世上罕有,这时听卢乃海沉声道:“既然舒兄说了,在下也没有问题,请了!”说罢竟转马而去。舒庆东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干咳一声后说道:“我们要脱离商队,先一步赶往狼窑,两位兄弟打点一下,片刻后我们一起起程。”说完追着卢乃海去了。
孔果洛收回小马刀后,分雷笑道:“臭小子,威风都让你抢去哩。”
孔果洛失笑道:“这两个混球就是想吓吓我们,然后以他们唯命是从,我们买天人怎么会吃这一套!”
“哈哈~”分雷笑道:“小子有骨气!说来我也是憋屈,换个身份后总是觉得不舒坦!妈的,真想敲了那姓舒的卵蛋!”
孔果洛上马道:“不过那卢乃海看似颇有点斤两,我觉得他和姓舒的有猫腻。”
分雷点首道:“这个卢乃海是个有心机的人,从刚才的举动上来看,他并不把姓舒的放在眼里。”
孔果洛叹道:“接下来就不知是福是祸了,我真想现在就跑到狼窑看一看!”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腌肉丢给生都,这家伙一口接过,哼哼着咽了下去,显然对两位主人忽视它而心存不满。
分雷哪有时间如生都一般计较,粗粗“嗯”了一声,随后微微回头看了一眼队尾的藏珠,正巧她也望来,两人同时一震,赶忙各自收回了目光……
舒庆东、卢乃海、分雷、孔果洛和真假难辩的藏珠与两个女子分骑七匹快马向狼窑急驰而去,余下的商队留着备用的文书慢慢的跟在后面,当天色渐暗时,大股商队已被撇下了三十里之遥。
为防迷途,七人下马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围煹火而坐,孔果洛和另外两个女人炖着腌肉,其余人等或坐或躺地围在旁边相互谈笑。分雷的肋伤每逢日落就疼的厉害,他看着孔果洛偷偷给自己留下的腌肉,心间不禁泛起暖意,想起十年前的一次征战,那时分雷还很年幼,苦雅拉总是把最好吃的熟肉偷偷留给他,自己却饿着肚子指挥千军万马。
前不久,他却吃了苦雅拉的心脏……
分雷呻吟地闭上单目,又想舒庆东的丹药端的厉害,他已感觉到断骨在慢慢愈合,而且外敷的药贴也助他缓解了剧烈的疼痛,在一阵茫然后,鼻间涌来香气,分雷睁开右眼,正是藏珠!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的看这位真假难辩的臧珠,她的脸色很差,但眉目和当初那位藏珠却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张嘴唇,现在的更丰厚些,而且嘴角还有颗淡淡的粉痣,她的体香很特别,明显透出牙帐内高爵贵戚的气息,分雷在她的双眸中也读到了一般女人不可存在的诡异与藐视。
此刻,她端着腌肉塞进分雷手里,并轻轻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手背,然后浅笑着向舒庆东走去,两人毫不避嫌地滚在一处,丝毫不介意其他人的目光。分雷待孔果洛走了过来,将腌肉迅快地揣进自己的怀里!孔果洛看在眼里微微一怔,接着旁若无事地将自己手中的肉切开一片,递给了生都。
两人一边嚼着肉,一边看着舒庆东和藏珠荒唐的戏闹,而卢乃海则和另外两个女人待在一起,煹火响着火屑的跳动声,生都紧紧靠在孔果洛身旁,不时半眯着眼瞅瞅那跳闪的火星。当众人吃完饭后,只见舒庆东倏起身,“哗”地抽出长剑!毫无先兆地向那两个女人走去!
分雷和孔果洛面面相觑!均知道两人的预言灵验了!
那两个女人见状“嗷”地阵阵尖叫!茫然和无奈扭曲着她们的脸,在这荒凉的大漠,她们已身不由己。
分雷感到孔果洛的手在颤抖,而且生都也感应到主子内心的冲动,蓦地弹起身子,用那野兽的眼睛盯着舒庆东横剑的背影,分雷心内叹了口气,望着绝望的女人们,探手摸上绷簧刀……
就在这时!卢乃海蓦地大喝道:“行了!我把水给你好了吧!”
在场诸人均是一愣!
舒庆东垂下剑,缓缓转过身,在煹火的映射下阴沉而诡异,他哼笑道:“老哥不会那么傻吧?若把水给她们,明天你就见不到日落了!”
卢乃海咬了咬牙,沉声道:“那是我的事,我不会要你一滴水的!”
舒庆东听完仰天大笑,接着旋过身躯,狞笑道:“老哥真是疯了,你难道不知道马也要喝水的么?除非你的马也不喝水!”
卢乃海稍稍一怔,又看看那两个骇作一团的女子,叹了口气道:“何苦呢,从这里到狼窑也就一天半的时间,大家忍一口就有了,何必要杀人!”
“闭嘴!!!”舒庆东狠声道:“这里我说的算!我要谁死就得死!”说完剑指分雷和孔果洛道:“你们两人食我奉禄!该有感恩之心!不是说草原大漠的男儿最知报恩吗!来!你们杀了这两个娘们!”
孔果洛腰间一紧,分雷知道他要干什么,忙在暗处扯住他的衣角!孔果洛惊讶地回望分雷,他简直不能相信分雷会阻止他杀一个无耻小人!
分雷何尝不想杀了舒庆东,只是深想舒庆东为何这般有持无恐,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看卢乃海的几分颜色呢,怎么这时会反目成愁呢?他瞄了一眼藏珠,见她眼见此景不以为忤,一丝不安升上心头。
“说!你二人谁可上前杀了她们?”舒庆东已然在歇斯底里的咆哮了。
分雷起身笑道:“舒兄,这世上什么最重要?”
舒庆东一怔,举着长剑愕道:“什么重要?”
分雷笑道:“自然是银子重要!”
舒庆东听罢脸色微缓,分雷看在眼里嘴上说道:“杀了这两个娘们多不合算哩,舒兄想想,一路来我们给她们吃给她们喝,倒如今还得宰了她们,这买卖太不划算了,不如我们明日一人省口水,挺到狼窑把她们卖个好价钱,小弟想,这唐军刚进狼窑,姑娘自然是奇货,正是大买卖的时候哩。”
舒庆东微微一怔,转念思忖片刻,忽地放下长剑,随即换过笑容迎上分雷,乐道:“兄弟说的极是,哎呀!都怪我吃了几斤烂肉胀坏了脑袋,嗨!”说完转向卢乃海道:“兄弟别说我的不是,我真是糊涂油蒙心了,怎么这样不懂事理呐,原谅小弟才是啊!”
分雷见卢乃海无奈地应承过去,转头坐回孔果洛身旁,捏了捏他的手背,这小子正眼露杀气,双拳颤个不停,还好生都识趣,上前舔了舔他这才缓了过来,孔果洛牙咬得直响,对分雷喃喃道:“早晚我要剔了他的骨头!”
分雷默然无声,一转目又迎上那个藏珠的眼睛,他心内一颤,蓦然想起了那块腌肉……
第十二话无常小人(完)
第十三话 狼林突变
大漠寒夜深,月下中天后,看守马匹的卢乃海把几块沾着羊脂的枯骨投进即将熄灭的煹火中,随后腰挎一刀一剑向沙丘上走去,假寐的分雷半眯开眼睛,借着一股逆流的风势嗅来一阵野林的气息。他心内盘算,明个儿说不定再走半天就能到达狼窑了,狼窑四周环绕着密林,这林子的味道就是随风刮来的。
他见周围人等均已睡去,悄悄从怀中掏出腌肉,捏在手里仔细翻看下,一道肉逢裂了开来,并露出一小卷发黑的羊皮。分雷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正好能摊在手掌上,他借着煹火看去,不禁心头一震!
羊皮上赫然写着四个血字:定要救我!
煹火中传来油脂的燃烧声,如同分雷絮乱的心弦,他越发捋不清头绪,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假藏珠,怎么会血书来求呢?她与舒庆东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分雷木然地望向这个迷一般的女人,隔着妖闪的煹火,使她的脸模糊而诡异,分雷想起三间井时的臧珠,将之比较后,心内忽然一动,当时在后院,那个藏珠欲言又止,是不是她想告诉自己真实的身份?而且她早先提过加宁儿的事,莫非她与纳什有关系?突然!分雷想到了鸿吉里,在进入堆开之前,鸿吉里就行为异常了,难道他根本不是陷入流沙,而是藏珠为掩盖身份杀人灭口的?
分雷越想越心惊,如果刚才想的互有联系,那么鸿吉里的死根本就是分雷过分相信自己的判断所致,这份内疚会让他生不如死!分雷痛苦地缩做一团,暗骂自己太大意了!如果当初多一些留意,他定会发现鸿吉里行为异常的原因,在种种推断下,他开始明白,朵朵伊的昏迷也未必是风沙所致,这和藏珠也脱不开干系。若真是这样,朵朵伊最好不要醒来,因为她一旦清醒,必遭灭口!
一阵阵寒风吹来,分雷不住地打着哆嗦,不光是他身上感到寒冷,心头更是泛寒,他摸不清藏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何,如果冲着买天乌骑甲,那她最该杀的人就是分雷,为什么要不择手段杀死鸿吉里呢?
分雷头大如斗,轻叹了口气后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等抬头时,却见对面的沙丘上,卢乃海正盯着他呢。
卢乃海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分雷看了看熟睡的孔果洛和生都,稍稍犹豫后,索性踏步而去,不片刻便与卢乃海齐肩站在了一处。
两人望着深夜中的大漠,头上如网密布的星月笼罩着这片深邃而诡密的蛮荒之地,远处不时传来大漠狼的嗥叫,凄宛的音调似述着寸寸肝肠,此刻的卢乃海仿似坠入梦幻般沉吟道:“投戎疆场效国忠,扬刀腔血洒全州……我儿时便抱着雄心壮志,心想来日有一遭挥千军万马驰骋于草原大漠,或生或死,毫无怨悔,可如今放眼望去,只有心中的一腔热血,不知何时能得己愿了……”
分雷迎着咧咧长风,油然道:“卢兄乃是有胸襟的人,我想来日必会有一番作为的。”
“呵呵……”卢乃海垂首一笑,淡淡道:“这个‘我’字用的颇好,当可听出你的身份与地位。”
分雷微微一怔,不解道:“卢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乃海道:“你的这声‘我’说的低气十足,根本不想落魄的保镖刀手,所以我才敢怎么说。”
分雷叹了口气,心想果然还是姜老的辣,若是苦雅拉,他就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
卢乃海望着凄凉的大漠,幽幽续道:“不论你是何人,也不论你手底多硬,我希望你和那位瑟车兄弟尽快离去,不要为了一点小财便跟进狼窑,此刻的狼窑确是如同其名,已如狼窝一般了……”
分雷愕然道:“卢兄为何这样说?”
卢乃海的双目透出一节哀思,轻声道:“不要再问了,若你二人执意跟随,就当我没说这话吧。”
分雷默然无声,只静静的站在那里,远处不时而至的林野气息,和着多变的不安与嘲讽,将狼窑的莫恻化做汹涌的长风,吹打着他不堪的身体。
当一行人减少水量后,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来到了狼窑城外的密林前。
在黄沙与草地的接壤处,他们停下了马,放远望去,狼窑内的炊烟已在密林遍布的上空悠悠飘起,乌兰布和沙漠边缘的给水三角之一,已然近在咫尺了,如果说三间井镇是行脚人到达阴山以外的必经之地,那么狼窑则是大唐凉州、鄯州经络黄河的重要枢纽,因其地理特殊,常被做为各族间争夺的对象,而在乌兰布和沙漠东边的玳轲岩城,则是从汉代开始,沿用至今的囤兵之城,它背靠黄河不足一里,常有背水一战的攻心妙用,而按规模来说,狼窑与玳轲岩城不相仲伯,唯一不同的是,狼窑的城墙已被唐人拆毁了。
众人见狼窑在即,均露出喜悦的笑容,唯独卢乃海阴沉着脸,分雷看在眼里,本想上前搭句话,却听舒庆东勒马上前笑道:“诸位日来辛苦,如今到得狼窑,真是天福地福,不过听说狼窑城内动荡,所以咱们也不可马虎,这不……”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豹把筒子,分雷、孔果洛和卢乃海一看下,均暗吃了一惊!
藏珠显然不知到这是什么,不解道:“敢问舒大人这是何物?”
“舒大人?”分雷心内再惊!转头看了一眼同样诧异的孔果洛,两人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相同之色。
舒庆东歪过一侧嘴角,笑道:“这豹把筒子的妙处就大了,呵呵……”说着将筒子仰举向天,一抽信子,只听“噗”地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