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主是个中年男人，弯腰拱背，脸上有点浮肿，大大的一双金鱼眼，非常吓人，长长的手，与身体的高度有点不成比例。
坊主手里拿着一条尺把长的竹片，把这堆铜钱叉成两堆，将其中的一堆用一个带短柄的铜制摊盅盖住，推到赌枱中间。又将四个分别写着“壹”“贰”“叁”和“零”的木托盘放在枱前，慢悠悠地说道：““猜买一的，猜买二的，猜买三的，猜买四的，各由主便。买得大，赔得多；买得小，赔得少；不下注，也要仔细看，看别人如何发大财……”
看来坊主的这几句话已经说得烂熟了，抑扬顿挫，节奏感强，甚是吸引人。
赌枱边上原本围着十来个人：有小心谨慎的，东张西望的老赌棍；有留着小胡子，摆着胆大妄为样子的年轻人；有已经喝得懵懵懂懂的，浑然不知所踪的醉酒鬼；还有已经输得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烂赌鬼；等等。但见到岳飞这帮彪型大汉走过来，马上让出了中间最好的位置。
岳飞汤和王贵和张显各下了一贯钱的注，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下注，唯有牛皋纹丝不动。岳飞奇快了，便小声地问老牛为何不买。
牛皋很憨厚地笑了笑，说：“俺娘不让俺赌，这钱留下来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这时有把童声响起：“看不出你这黑大汉还是个大孝子。”
兄弟们一看，原来是张小宝跟了出来。
王贵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在茶寮等我们吗，怎么就跟了过来。”
张小宝嘴一努，说：“胖爹爹让人叫我跟着你们，教我不要偷懒。”
汤怀奇快了：“那老胖子不是还在客栈里吗，怎能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
张小宝答道：“胖爹爹消息可灵通了，这汴梁城内没有他不知道的。”
说话间，那坊主慢吞吞的声音传了过来：“买定停手，要开盅了。”众人的眼光全部盯在赌枱上。
坊主把短柄铜制摊盅揭开，露出被盖住的“宣和通宝”铜钱，一四，二四……摊起钱来。这坊主话说得慢，手上的功夫可是不赖，一堆的铜钱，十几下功夫，很快就数出个余数“贰”来。
买中的自是满心高兴，买不中的也只能咒骂几句。
坊主把标着“零”“壹”“叁”的三个木托盘收走，然后往“贰”字托盘照价赔了几贯钱。岳飞几人也就只有王贵买中，王贵从托盘里取出两贯钱，心里就一个字－－－“爽”。
一连三盘，赌客都押得十分平均，坊主杀多赔少，说话间更是悠然自得。
岳飞见到如此状况，第四盘，让众兄弟全部押“壹”。
结果开的是“零”
岳飞几兄弟们一连押了五次“壹”。结果那余数好象会躲闪一样，其他数字都有摊出，唯独就缺“壹”字。
岳飞便让兄弟们先停一盘，看看什么情形。
非常不凑巧的是，这一盘竟然摊了个余数“壹”。
兄弟几个脸上的那个郁闷。岳飞瞧了一眼那坊主，坊主得意洋洋，浮肿的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直线，挑衅般对岳飞说道：“这位客官可惜了，再坚持一盘不就得了？”
岳飞心里明白，并不理会那坊主，低头看了一眼张小宝。
张小宝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岳飞。
岳飞把纸条打开一看，是江振子的笔迹，上面写着：“三十六计第七计：无中生有－－－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少阴太阴太阳。第二十九计：树上开花－－－借局布势，力小势大；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也。”
岳飞想了一下，不太明白，便看着小宝，摇了摇头。
张小宝见此，拖了拖岳飞的衣服，和兄弟几人又回到茶寮。那坊主还阴阳怪气地说道：“客官好走，待会儿回来报仇啊。”
牛皋一气之下，欲回身去，被岳飞一把拉住，拖回茶寮。
这个茶寮是赌馆专门设置给赌客歇息用过的，费用全免，如今早已满座。
牛皋气还未消，走到一个稍微偏僻的座位，一瞪大眼，望向在座的人。
在座的几位忽然看见几个彪型大汉过来，为首的更是长得如太岁一般，吓得连忙让座，走一边去了。
兄弟几个坐下。张小宝也不等岳飞发话，从怀里又掏出那堆铜钱，放在桌面上，用筷子摊起钱来。
一摊，两摊，三摊，小宝是故意放慢速度……铜钱快摊没了，大家都看见，这一把应该是整数，余数为零。岂料最后一摊，竟然摊出个余数“壹”来。
牛皋等人正自惊叹，岳飞已经看得清楚：倒数第二摊时，一个铜钱从小宝的前臂弹出，非常隐蔽。
岳飞恍然大悟，对小宝说道：“这就是无中生有？”
小宝点头称是。
岳飞又问：“那树上开花呢？”
小宝用筷子轻轻弹一下铜钱，铜钱竟然一份为二，变成两个“宣和通宝”。
岳飞把其中一枚“宣和通宝”拿起来细看，外形看不出差别，就是钱身变薄了，但在摊钱时很难辨认出来。
岳飞叹息了一句：“原来内里自有乾坤，果真是十赌九骗啊。”接着再问小宝：“你前臂的衣袖都已经卷了起来，铜钱藏在哪里？”
小宝也不答话，伸出右手，把光溜溜的前臂对着众兄弟，左手拿起一枚铜钱，贴在右手前臂上，一发力，右手前臂竟然象磁铁一样，把铜钱给吸住。
如是者小宝一共贴了三枚铜钱在右手前臂上。
张小宝把前臂翻转朝下，挥动了几下手，竟也不见那些铜钱掉下来。旁人不知道，根本不可能知道小宝的手臂上粘着铜钱。
张小宝用右手又摊了两次钱。同样的一堆铜钱，一次的余数是“贰”，另一次的余数是“叁”。除了岳飞外，其他兄弟硬是没能看到小宝手中的铜钱是如何落到铜钱堆里的。
岳飞也伸出右臂，褪下衣袖，左手拿起一枚铜钱，照着小宝的方法，把铜钱按在前臂上。过了一会，左手松开，铜钱竟也被吸在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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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握铁成泥
张小宝大吃一惊，说道：“我为了练着一招，都不知道被胖爹爹打了多少次，挨了多少苦才有点成果，岳大哥你怎可能一见就会，一练就成？”
岳飞笑了笑，说道：“这有何难，让你看看真正有难度的招法。”说完，把整个手臂的衣袖都褪到了肩膀的位置，再把前臂上的铜钱对着众人。
奇迹发生了，在众人的眼光之下，那枚铜钱竟然象一只小虫子一样，贴着岳飞的手臂缓慢地挪动了起来。先是慢慢地往下滑到了手掌的根部，然后又慢慢往上爬，爬过了肘窝，往胳膊而去。
岳飞的表演，不单是牛皋和小宝他们看呆了，周围几桌的赌客也围了起来看热闹。岳飞一运气，铜钱直往牛皋打去，虽然没有平时甩暗器的力度，但也带起了小小风声。众人齐声喝彩。
牛皋站起来让其他人散去，这边厢小宝就问到：“大哥，你这是什么仙法，如此奇妙。”
岳飞笑了，摸着小宝的头，答道：“这不是什么仙法，而是运气控制肌肉的一个法门，以后你的胖爹爹会教你的。”
张小宝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汤怀看了柜枱上的沙漏，已经是响午时分。兄弟几人带着小宝，在四海赌馆附近找了个客店吃饭。趁着有时间，岳飞又问了小宝一些问题，如出口的时机，引开注意力的手法等等。张小宝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兄弟几人听了，大受启发。
未时一到，岳飞一行人等又重入四海赌馆。
正所谓生不如熟，岳飞兄弟几人当然是回到早上的那档摊钱赌枱。
可能是刚过吃饭时候，赌枱只是围着寥寥几人。
“这位客官，”坊主认出了岳飞，心中欢喜，早上的鱼腩如今又重逢了，便笑着问道：“你要买哪一门呀？”
岳飞却不理他，而是向四面一抱拳，说道：“刚刚问我买哪门的这位坊主早上连赢了我们兄弟几把，我们兄弟不服。各位若有雅兴，不妨先歇息几局，且看我与坊主单独斗上几局。”
赌徒门自然爱看两强相遇，不禁齐声赞同。张小宝则大声喊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小宝这话是挑火的。不单这边的气氛热烈起来，连邻近赌枱的人也往这边靠拢。其中有一些大汉，一看就是赌馆看场子的。
坊主扫了岳飞几兄弟一眼，心里一阵鄙夷，嘴上却一点不露，用铜制摊盅盖住一堆铜钱，推到赌枱中间，放好木托盘，然后淡淡地说：“这位客官，押哪门？”
“壹，早上接连押壹不中，如今还是押壹字”岳飞答道。
其实坊主心里是有点后悔，不要去挑衅这些外乡人。因为摊钱有四个数，多人下注时，有赢有输，坊主不用伤了自身，又可抽头，钱赚得舒服。可这外乡人一上来就要单独对决，把其他欲下注者赶开。这样一来，他一旦连续押中，自己就惨了。
意识到这点，坊主却是不慌。他在摊钱上有绝活。见岳飞在‘壹’字托盘里押了五贯铜钱，他便揭开铜盅盖，开始摊钱了了。
一四二四三四……
四周的赌徒们大气不哈，眼看着坊主一摊四个地把钱堆中铜钱往外拨，越到后来，众人的心悬得越紧。拨完了最后还剩三个。押“壹”字的岳飞自然输了。
坊主伸手把“壹”字收了回去，把钱存到柜上去。再把“壹”字托盘放回原位。然后偏着头问：“这位客官，还玩吗？”
“还押‘壹’字。”岳飞也不慌不忙地掏出一锭银子，往木托盘一放，“押十两银子。”
坊主从托盘拿起银子，掂量了一下，又放回托盘，说道“足十两白银”。然后开始摊钱。
这一局，摊钱的结果还剩两个铜钱。
坊主嘿嘿一笑，“这位客官，上局输五两，这局又输十两。十五两白银就这么赔出去了。还玩吗？”
“还押‘壹’字”岳飞掏出一锭金子，往木托盘一放，说道：“押五两黄金”。
这时候一个师爷摸样的人带着几个大汉走了过来，左手还玩弄着一对鸡蛋一样大小的铁蛋。岳飞一眼看去，这些人的太阳穴微凸，拳头青筋突显，应该是有武艺在身的。
坊主见到师爷过来，连忙点头哈腰，说道：“李爷您来了。”
那个李爷并不搭话，拿起托盘中的金子，用牙咬了一口，然后放在手中抛了一抛，说道：“是足金，金鱼眼你可要小心了。”
坊主连声称是。
李爷把手中的铁蛋玩得霍霍直响，扭过头来对着岳飞轻蔑地说道：“外乡人，好大的手笔，但是要沉住气哦，待会输了别赖账，这四海赌馆可容不得别人耍赖。”
话音刚落，牛皋一个纵身，蒲扇般大小的手往李爷脸上抽去。
李爷根本没想到这帮外乡人敢动手，刚才还在耀武扬威。这牛皋一扑上来，措手不及，“啪”的一声，被打个正着，当场扑倒在地，牙齿也丢了两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没吭声就昏了过去。手中的铁蛋掉落在地下，刚好落在岳飞脚下。
周围寂静了一会儿，突然一声哨子响，又有几十人跑了过来，把岳飞几兄弟团团围住，原来是赌场的护卫全过来了。
人群中闪出一条路来，当中走出一条黑大汉，生得面如黑漆，豹头环眼，猪兜鼻，血盘大口，相貌奇丑。兄弟们一看就笑了：这小子除了矮点，廋点外，长得几乎跟牛皋一摸一样。
张小宝拉了一下岳飞的衣服，压低声音说道：“这就是四海赌馆的护卫总教头，姓牛名大海，外号‘铜皮铁骨’。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武艺超强，在京师名头响当当”
牛皋最是得意，指着那黑大汉就说道：“屹那汉子，怎就长得跟俺一个摸样，快点过来跟俺做小弟，不要留在这下三滥的地方。”
牛大海大喝一声：“够了。你们这帮人为何前来捣乱，难道想死不成。”
“哼”岳飞冷笑了一句，捡起地面上的两颗铁蛋，往牛大海面前一伸。
牛大海以为岳飞要用铁蛋打他，连忙侧身退了两步。
“胆小鬼。”岳飞说完，右手握紧两颗铁蛋，用力一捏，嗤嗤……紧捏着的五指指头之间，居然挤出了泥巴一样的铁浆。
第五十八章：无中生有
全场哇然，喝彩之声四起。
“握铁成泥……怎么可能！”牛大海看到岳飞的手段，心里拔凉拔凉的，今天的事弄不好可能要出大事了。
这时候李爷已经醒来，见牛大海在场，急忙跑过去，站在旁边。
“你的两个铁蛋也太软了，一不小心就抓坏了。改天我让人送你两颗铁蛋，让你试一试真正铁蛋的滋味。”
岳飞一抛，一坨好像晒干泥巴似的小铁饼掉落李爷的脚下。
岳飞的声音洪亮，非常清晰地传到四周，围着的观众一时间听歪了，哈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