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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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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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儿,三叔不是说了,方路昇现在睡了。再者说,他如今是你什么人,你还非见他不可不成,我若是就不让你见,又如何?”于啸杉的耐心一点点被噬光,语气里终于掺进了几分火气,原本还挂在嘴角的那一抹笑容也不知所踪。
  
  夜昙深吸了几口气,胸脯上下起伏,似乎也在极力地按捺着心里的怒意,声音从齿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路昇是我的未来夫婿,他如今生病,我去探望一下似乎并不逾矩,三叔何必刻意刁难。”说完话,拧身便要进院。
  
  于啸杉身形一闪,挡住夜昙的去路,语气也愈发冰冷起来:“夜儿若觉得是我故意刁难,那我就刁难了。我是这庄子的主子,所有的院子,谁能进,谁不能进,我自然说了算。再说,这方路昇是不是你的未来夫婿,也做不得准的。”
  
  夜昙被于啸杉阻住了去路,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克制着脾气,声音便也开始尖利了起来:“路昇是我爹跟姨娘为我做主定的亲事,如何就做不得准,我们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明正大的未婚夫妻。若是三爷您说这庄子是您的,如今您不让我进这个院。那好,劳烦三爷让人备了车架,我这就送路昇回方府。”
  
  “若是我不去备车,夜儿又待如何?”于啸杉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字也从齿缝里一字字挤出。
  
  夜昙怒目圆睁,凌厉地看向于啸杉,眸子似要喷出火光一般,冰冷地说道:“那我就搀着路昇回去,这样三爷总没有什么理由再阻止了吧?路昇可不是你岳啸山庄的人,总是来去自由的吧?”
  
  于啸杉还要回话,却听见身后响起了郑岳平的声音,暖暖地带着丝笑意,“老三,你跟夜儿,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对峙中的二人,听见这声音,表情都是不自觉地一松,一起转向郑岳平的方向。下人推着轮椅正一点点的走近,于啸杉几步过去,从下人手里接过了轮椅,推到了夜昙面前。
  
  郑岳平仍旧和煦地笑着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呀?小时候,数你们爷俩最好,天天在一处就是笑个不停,这几年没见,怎么在一块就跟斗鸡似的不消停了呢?夜儿,告诉大伯,是不是你三叔又欺负你了?”
  
  夜昙眼圈一红,喊了声“大伯”,脸上瞬间再没有一点刚才的倔强和凌厉,只余下小女孩才有的娇怯。于啸杉只觉得心口一涩,夜昙这样的表情,他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了啊。小时候,她若是跟几个哥哥那里受了点委屈,哪次不是这样撒娇的表情瞧着自己,这会儿,她对着大哥仍能如此,为何对自己就不一样了呢,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夜昙变了?
  
  郑岳平表情一肃,眼神里却还是带着笑意地说道:“没关系,夜儿跟大伯说,若是你三叔错了,大伯绝不饶他。”
  
  夜昙抬眼瞥了下于啸杉,眼神全是埋怨和愤懑,撇撇嘴对郑岳平说道:“路昇病了,我想要进去看看他,三叔挡在门口不让我进。”
  
  “哦?老三,你倒是说说,怎么就不让夜儿进去看看方路昇呢?”
  
  于啸杉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狼狈,低哑着声音开口道:“方路昇刚吃过药睡了,这会儿不方便去看。”
  
  “哎。”郑岳平叹了口气,“就这么点事呀,夜儿若是想看看,就轻着点手脚,别吵到病人,若不然,就回头再说,方路昇什么时候醒了,夜儿再过来便是。这也值得你俩在这门口大呼小叫地半天,我远远地就听见,又要备车,又要走的,真是有点不像话了。”
  
  这次,郑岳平说完,刚才一直僵持的两个人,倒是有默契地一起保持了沉默。郑岳平看俩人不说话,瞅见夜昙被吊在胸口的手臂,才又想起来问道:“对了,夜儿,听老三说,他昨个犯浑,失手把你的手臂弄脱了臼,这会儿可还觉得疼吗?这固定的带子怎么都散了,赶紧让人扎好了。不好生养着,日后这胳膊可就都使不上力了。”
  
  “大伯,不疼了,昨天也是夜儿不懂事,不怪三叔。”说完又去瞄了一眼于啸杉,于啸杉低垂着眼睑,只盯着自己扶在轮椅上的手,也不再说话。
  
  “得了,我一早去看夜昙,听说她过来探望方路昇了,就也赶紧来了,这会儿既然人都到这了,咱就一起进去瞧瞧吧。方路昇怎么也是咱们庄子的客人,在咱这生了病,咱这做主人的,好歹也要照应着点不是?你说呢?老三。”
  
  “大哥,我上午过问过了,也嘱咐底下的人,加着小心照顾点。您要是还不放心,就进去看看吧。”
  
  “嗯,推我进屋吧,夜儿也一起。”
  
  于啸杉不理夜昙,推着郑岳平就往屋里走,夜昙便紧紧地跟在后边。
  
  方路昇这会儿紧紧地闭着双眼,大约是药力起了作用,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溢出,嘴里胡乱地低喃着:“夜儿,夜儿。”
  
  夜昙听得脸上一红,可是看见方路昇这难受的模样,也顾不得羞涩,掏出帕子半跪在床前,细细地拭去方路昇额上的汗珠,腾出手来便去握住方路昇的手轻轻地说道:“路昇,夜儿在这呢。”
  
  于啸杉看着这一幕,有火又撒不出,握着轮椅木靠背的手,攥的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跳,关节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咬着牙低喊道:“大哥。”
  
  郑岳平也不回头,伸手拍抚了下于啸杉紧绷的手,嘴里轻柔地对夜昙说道:“夜儿啊,路昇这会儿还昏睡着呢,听不见你说话,回头你再过来看他吧,这会儿先陪着大伯跟园子里转转可好?”
  
  夜昙回头,眼底有了一抹湿意,柔声地开口问道:“大伯,我想留在这照顾路昇,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你按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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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怕了吗?
  不管你怕不怕,反正我是怕了~~




☆、出门

  郑岳平飞快地抬眼看了下于啸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夜儿,你现在也还有伤,该好好养着才是,路昇这边,大伯会安排人照顾着。”
  
  “大伯,可是路昇现在这样,我放不下心。”夜昙的声音期期艾艾的,祈求地看着郑岳平,眼里的水汽一点点聚拢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郑岳平略略迟疑了下说,“那你也别太劳累了,路昇的病症大夫说并无大碍,退了热也就好了。你的手臂如今还不能用力,可别到时候,路昇好了,自己倒落下病根。”
  
  “大伯,我会留心的,不过是给路昇换换降温的帕子,在跟前有个照应,无碍的。”夜昙期盼地望着郑岳平,眼角的余光也不忘扫了眼,脸早已黑如锅底的于啸杉。
  
  郑岳平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回头看了眼于啸杉说:“老三啊,那要不就让夜儿留下来照顾下路昇,否则夜儿也是牵肠挂肚的,不安生。”
  
  于啸杉一脸的无动于衷,只眼皮微抬了一下,“大哥,如今夜儿无论如何也未过门,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怕是不太方便吧?”
  
  “让夜儿在这院里北边的小屋暂且歇着吧,照应起来方便些就好,省的还得跑过大半个庄子过来,至于孤男寡女倒也说不上吧,这么多丫鬟、家丁伺候着……”郑岳平去看于啸杉的脸色,后者面沉似水,一双黑眸似透着森森的寒光,他叹口气便也不愿再多说其他,只是对周遭的下人吩咐道:“那就暂且先这么安排吧,等路昇热度退了再说,你们都精心地伺候着点,夜儿,你也顾着自己的身子。”说完又低沉地补了一句:“老三,我累了,推我回去吧。”
  
  于啸杉一语不发,推着郑岳平扭身便走,一路无语地回了屋子,扶着郑岳平在榻上靠好,让下人端来郑岳平喜欢的茶水,自己去取了郑岳平正在读的书,放在案子上,低语一声:“大哥,我去书房处理下今日的书信。”说完不等郑岳平回话,转身便要走,郑岳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眉头皱着问道:“老三,你这是跟我置气?”
  
  “没有。”于啸杉眼睑低垂,不去回望郑岳平。
  
  叹了口气,郑岳平的手一松:“老三啊,夜儿回来原本是件好事,可是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事事处处都这么别扭?夜儿离了爹的身边,如今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咱们从小瞧着她出生,长大,那会儿不也就是惦记着,让她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可是,你现在总跟她针尖麦芒,芝麻大的事也要为难计较。你到底想要如何?”
  
  “呵,我想要如何?”于啸杉的目光总算对上郑岳平的,笑容里带着些苦涩与绝望,语气里忽然有些了些激动,“我想要珊姐还好好地活着,我想要你的腿健健康康的,我想咱们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热热闹闹地在一处过日子。我想等到夜儿到了及笄的年纪,咱们商量张罗着给她找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让她嫁了。”于啸杉微眯着的黑眸里,似有抹湿意闪动着:“大哥,我想要的很多,但这世上的事,是我想,就能做的了主的吗?”
  
  说完,再也不等郑岳平回话,回转身子便出了屋门口,郑岳平嘴里喃喃地喊了声“老三”,看着有些萧索的颀长背影远去,心里忽然有些酸楚。
  
  郑岳平恍惚着就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唇边总是带着缕不羁笑容的少年。
  
  于啸杉十五岁那一年,自己送他上京,他走时豪情万丈地对自己说:“大哥,此去京城,我定好好进学,过几年给你考个双科状元回来,甭管是文状元还是武状元只要有我在,就没别人的事。”自己拍着他的肩膀朗声而笑,“行,大哥倒瞧瞧,我们家老三可真是这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能人不?”那一年,老三才到自己眉间的高度,身子还稍显瘦弱,一张俊逸的脸庞稚气未脱,两道浓眉衬着狭长的凤眼,倒也别有一番少年人的英挺。
  
  自己哥仨年少时都吃过苦,那时自己与老二都过了最好的年纪,年少时何尝没有过发愤图强、博取功名的雄心壮志,只是那时,日日为生计而奔波,吃了上顿,便不晓得下一顿有没有着落,哪还有功夫去得偿夙愿。到了后来,日子好过了,自己和老二倒也过了那年纪,便唯有把这点未竟的念想寄托在老三身上,不过却也不强求。给他请了最好的师傅,花钱进了最好的学堂,他若有这天分,便是替自己和老二完成了梦想,即便是没有,也是了了份遗憾。
  
  只是,谁知道,那一别之后,再见面竟已是物是人非。
  
  郑岳平永远忘不了于啸杉那一天归来,看着满地的狼藉与血腥时,眼里的绝望与惊慌,永远忘不了他抱着自己,揽着碧珊嚎啕大哭时那彻骨的凄凉。想起那一幕,总是让郑岳平比想起那场劫难本身,更觉得痛彻肺腑的无力与伤感。
  
  老三,那个五岁时跟着他,摔折了腿也不会流泪,七岁时,被几个小混混打得遍体鳞伤也不会哭泣的小子,那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痛哭流涕。
  
  那一天之后,那个洒脱豪迈的少年,再也不复踪迹。十七岁的于啸杉,已经高大威武,那少年人的青涩之气,似乎一夜之间尽敛。
  
  他再没有回去继续读书、习武,碧珊小产大出血走了,他默默地葬了,然后带着自己四处求医,还要照顾着自己尚在稚龄的两个儿子。那些年的艰辛和晦暗,自己有时真的不愿再想起。只是,老三却怕是时时的挂在心头,纵使八年过去也始终无法释怀吧。
  
  如今老三对夜儿这样的为难也好,还是呵护也罢,终究还是因为他心里念念不忘,原本日子可以是更好的。
  
  他想要弥补所有的缺失和遗憾,他想要把所有还来得及在夜儿身上实现的圆满全都实现。他无法让碧珊复生,无法让自己再站起来,他现在唯一能把握的就是夜儿的将来,他要给夜儿找最好的夫婿,他要让夜儿过最好的生活。
  
  就仿佛当年哥仨喝着小酒,一起吹牛时说的那样,遍寻天下最好的男子,让夜儿嫁的风风光光,圆圆满满。那似乎是当年的兄弟三人说过的话里,如今唯一还能实现的吧。
  
  自己能懂得他得这种执拗,这份苦心,只是,夜儿能懂吗?反过头怕只还会怪这个从小就宠着她的三叔,如今这样的不近人情了吧。
  
  造化弄人,郑岳平一时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无力感。他如今要怎么做才能帮上老三,帮上夜儿呢。一声慨叹之后,郑岳平颓然地抚着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陷入了沉思。
  
  于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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