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两百年前就深深领教过了,这位带她回去只怕就是为了让她送父母最后一程,顺便认认是谁做的。
  巫女与王的关系可好可坏,但好坏皆得有度。炎帝虽然自己也是女子,但她认为女子天性感性,容易感情用事。而极致的权利最是腐蚀人心,只要是个人,都不可能抵挡极致权利的腐蚀,因此,王权与神权永远不能掌于一人之手,否则在列族对人族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一旦掌权者被权利腐蚀,人族一定会给那个被腐蚀的掌权者陪葬。整个种族陪葬,如此奢侈的陪葬自然空前绝后,若是旁的种族,炎帝会很高兴的看热闹。但人族,谁敢拉人族陪葬,她一定将那人的氏族从肉体到灵魂活剁了。
  综合上述,不难理解炎帝临终时考虑到历代巫女皆为女子,若是有一代王是个男子,又正好让巫女爱上了他,神权极有可能落入王的手中,因而上了两道枷锁:一道是十巫,若是王对神权有兴趣,十巫可以杀了王;第二道便是这条王亲自处死巫女候选人父母的规矩,只要是个正常人,不管多么的感情用事都不可能与杀自己全家的人产生男女之情,哪怕清楚对方也很无辜,但这世上有一种情绪叫做迁怒。
  若是别的人这么弄,一定会玩脱,但炎帝从不担心,历代巫女都是某种程度的精神病人。脑子里成天有另一个声音在叨叨,加上十巫里应外合的洗脑,巫女最终都会体谅王灭自己全家的事,尽管还会迁怒,但炎帝要的就是这份迁怒。有体谅,便不会做伤害人族利益的蠢事,而有迁怒,王权与神权便永远都不能合一。
  青蘅在成为巫女后便明白了炎帝对后世子孙的算计,但炎帝这是阳谋,所谓阳谋便是你清楚别人打得什么主意,你还是得往别人挖的坑里跳。如今看着巫即,青蘅觉得又看到了双十年华时的自己,清楚又如何?还不是心甘情愿的往里跳?
  青蘅说不出自己心中是悲哀还是高兴,沉默的由巫即带自己回去,但她知道,她已不可能看到活着的是濁山驷夫妻,她回去的话,濁山驷夫妻哪怕还没断气也一定只剩一口气,无药可救。
  青蘅回到部落的时候正好赶上濁山驷夫妻断气,看到巫即将青蘅带了来,王并没有惊讶,非常淡然的走出门给别人一家最后的团聚腾出空间来。
  “阿父阿母。。。。。。”
  青蘅冲进屋子看到倒在地上的濁山驷夫妻时,不由腿一软,也瘫在了地上,艰难的爬到了父母身边,泪流满面。“对不起,对不起。。。。。。”
  濁山驷夫妻看着幼小的女儿,脸上不由露出了怨怼之色。“是你害死了我们。。。。。。”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青蘅痛苦的抱着脑袋,她不想害死父母,真的不想,但她无法改变自己的灵魂。巫宗通过灵魂来选择新的巫女,她正好符合条件,当她被巫宗发现的那一刻,濁山驷夫妻的死亡便已注定。不,当她这一世生为濁山驷夫妻的子嗣时,濁山驷夫妻的结局便已注定。她虽非生而克父母,但巫宗容不下巫女有父母,巫女本就是神权掌控者,若有父母,那她的父母应放在怎样的位置?与神比肩?做梦,凡人怎配与神比肩?既然不配,那就去死,省得日后利用与巫女的血缘干涉巫宗的事务。
  “是你害死了我们。。。。。。”
  “是你害死了我们。。。。。。”
  。。。。。。
  充斥着怨恨的声音在青蘅的耳边响起,每一句每一字皆是对青蘅的控诉与指责。
  “我不是故意的。。。。。。”
  青蘅懊恼的抓着脑袋,指尖不经意溢出的灵力如利刃般射进了脑里,丝丝缕缕的血液从细小的伤口中渗出。
  “啊!”
  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的“濁山驷”惊讶的看着青蘅,青蘅的一只手插进了自己的胸口,淡漠的墨色眸子里没有半点懊恼与痛悔。
  “你。。。。。。”幻境消失,“濁山驷”变成了一个脸上长着龙鳞的少年,少年不可思异的看着青蘅。“不可能。”从来没人能走出他的幻境。
  “你的幻境很真实,阿父也的确认为食肉是饮食之道,但我不想吃,他永远都不会硬逼我吃。”青蘅淡淡道,那可是将她珍若眼珠的父母啊,她怎么可能弄错自己的父母?或许最初时她曾为幻境迷惑过,但被灌下一碗大肉后她就什么迷惑都没了。顿了顿,青蘅又补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父母是心甘情愿自尽的。”王是个聪明人,她没兴趣给巫女当迁怒的对象,被巫女迁怒,日子绝不会太舒服,因此王直接将所有事情给濁山驷夫妻说开了,然后赠了一瓶毒药让濁山驷夫妻自己选。
  “青蘅,别哭,人族走到今日付出了无数的代价。我们过去所享有的安宁生活便是无数人的牺牲换来的,如今不过是牺牲的人换成了我们,凭什么别人牺牲,我们却只需受益而不用付出?既生为人族,应了这劫又何妨?”
  脑海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既然看得开,当年为何还孜孜不倦的想要杀王?”青蘅进入的第一个十年,十巫成天防着她加害王,简直要精神衰弱,若非实在找不到别的符合条件的人,十巫早把青蘅片了。
  “迁怒。”青蘅理直气壮的在自己的脑海中回答。
  声音:“。。。。。。”
  青蘅脑子里精神病般的交流着,手上将少年的心脏挖了出来,心脏被挖后,少年轰然倒下,变回了一头形似蛟,但脖子到背上都生长了红色的鬃毛,鳞片是暗红色的,妖往后的暗红鳞片更是逆生的。
  青蘅微怔,这是蜃?这分明是一头蜃龙!
  “啊呀,没留意它是纯血的还是混血的,反正也没区别啦。”
  区别大了,青蘅想呕血。
  大荒不止人族一个种族,与人族一样的智慧生物,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有很多,其中一族名为龙。龙族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种族,在异兽统治大荒的混沌纪时代便已存在,但很难定义它是否异兽。
  大荒之处,天地间除了海水还是海水,因此神的第一批造物是水族,水族的智慧生物鲛人与龙族便是那个时候诞生的,而异兽是在这两族诞生数十万年后才出现的。但龙族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从混沌纪到如今,无数种族兴衰,龙族虽然没走到巅峰,却一直延续至今,足可见龙族的实力以及运气。
  虽然实力强大且寿命漫长,一头纯血龙族不被人干掉的话,能活一万年。大荒的法则是寿命越漫长的种族,繁衍子孙就越艰难。如人族,一对人族夫妻,只要身体没问题,一生能有十数甚至数十名子嗣;如羽人,一对羽人夫妻,一生也能有三四名子嗣,而这一生指得是五千年;龙族,一生也能有三四名子嗣,但一对龙族夫妻的一辈子是一万年。
  龙族是长寿种的一个另类,龙性好淫,与任何物种都能□□,血裔众多,遍布大荒,都是杂交品种,种类极丰富,但纯血龙却少得可怜。这头蜃龙明显是龙与蜃杂交的产物,青蘅不怕这种杂交品种,两百年前洪水滔天,无数水族上岸,哪怕后来洪水被王摆平,那些水族也不是都回了陆地。青蘅六岁到十六岁的这段时间,十巫为了防止她加害王,带着她满世界溜达,时时刻刻与王保持一万里以上的距离。而巫宗很务实,哪怕在外闲逛也会给自己找点事做,青蘅那十年除了学艺就是跟各种凶猛水族厮杀,其中龙族的杂交后裔,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
  不怕却不代表不在意,若是这头蜃龙单独被羽人给收服了而效力于羽人倒也罢了,但这头蜃龙若是奉了龙族之令,那这乐子可就大了。
  龙族与鲛人不同,鲛人是纯粹的水中生物,上了岸跟死鱼没什么区别,两百年前人族与鲛人能打起来,纯粹是某部分人族自己作死惹的麻烦。龙族则不然,龙族是两栖动物,虽然喜欢水,但它们也能在陆地上生存。龙族对陆地的野心自陆地升起的那一刻就有了,不,严格来说,古早的时候,龙是陆地与海洋唯一的统治者,只是混沌纪时异兽将龙族赶回了海里;蛮荒纪时羽人取代了异兽,龙族还没决定要不要攻回陆地就先被羽民王朝找上了门,爆发了八千年前那场非人生物间旷古卓绝的惊世之战;震旦纪,也就是如今这一纪元,两百年前龙族已经出过手了,不少纯血龙被王派出精锐给灭了,王的王宫里至今还收藏着不少龙族头颅制作的装饰品。
  两百年前才闹过,如今再来,青蘅会很头疼,四百年前的内乱,两百年前的洪水,人族的实力大减。如今人族王位角逐即将开幕,龙族这个节骨眼上来掺和一下,天知道战争结束后还会有多少人活着。
  青蘅无言的将蜃龙的心脏冰冻,回头拿给巫咸应该能配一些药,想了想,又将蜃龙的龙筋给抽了出来。龙全身都是宝,蜃龙虽不似纯血龙那般珍贵,但也是全身是宝,遗憾的是这头蜃龙也不知活了多少年,体积庞大,她一个人带不走,只能带走最轻便最珍贵的部分。
  青蘅正抽着龙筋,忽然预感到背后有危险,正想躲,便发现危机感已经消失了,身后传来利器相碰的声音。扭头一看,一身是伤的诸方正与一名羽人打得激烈,看位置,应是方才羽人想偷袭自己被诸方看到然后挡了下来。但。。。。。。青蘅认识那羽人,是纬氏的族长,能够成为羽人氏族的族长,纬氏族长的实力比起十巫只强不弱,想要挡下他为偷袭而发动的全力一击,诸方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小。
  脑海中的声音充满遗憾与惋惜的道:“这小子醒过来了。”
  青蘅:“你什么语气?”怎么都觉得脑海中那声音的语气有问题。
  “你不知道啊,他的幻境比你的有意思多了。”
  “不外乎封侯拜将。”顿了顿,青蘅又补了一句:“成王。”这很有意思?别的人说这很有意思她信,但脑海中那个声音,对于一个已经存在千万年,甚至亿万年的变态存在,王权可能让它觉得有意思吗?
  “是有这些,但重点不是这些,你知不知道他幻境的最后是你因为他手段太过卑劣而反对他成为王,打了起来,你猜最后是你杀了他,还是他杀了你?”
  “不论结果如何,那都是幻境,现实中,他不敢对我出手。”青蘅很是自信,经过两百年前十巫在发现汐珞身亡,为报复而对南侯干的灭绝人性、恐怖到令整个九州噩梦不止的事后,相信这世上不论是正常还是非正常人都不会再有胆子对巫女下手。
  “他的灵魂是浑浊的,这样一个人登上王位,你会同意?”不同意的话,这两人一定会在现实中重演幻境。
  青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摄政君的人选还没定下,你如此肯定是他?”
  闻言,脑海中的声音叹道:“跟你说话真没意思,你之前要是迟一点杀了蜃龙,我就能看到结局了。”
  “。。。。。。”她现在知道为何之前喊它没回应了,这家伙肯定是跑去诸方的幻境中看戏了。
  “对了,你再不出手,诸方就该□□掉了。”
  诸方的实力在人族年轻一代无疑是佼佼者,但他的对手是羽人十二氏族的族长,虽然只有一个,但还有三个在旁边虎视眈眈。青蘅认了认,只认识其中一个脸色苍白的是北荒羽人的族长,至于为什么北荒羽人氏族有四个,却只有两个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另外两个被青蘅给干掉了。
  前些日子北荒羽人氏族的族长出手,青蘅察觉后立刻堵了过去,成功砍了两个,当然,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五脏六腑几乎变成齑粉,奈何巫女的传承灵力太强大,只要心脏与脑子没碎成渣,哪怕被大卸八块了,巫女都能恢复过来。因此比起还活着的两位羽人氏族族长,青蘅的情况就好多了,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就能恢复。遗憾的是,羽人并没有小瞧青蘅,发现青蘅与汐珞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后,果断向沃州羽人求援,拉来了关系亲近的两名羽人氏族族长,以及三千余名强悍的羽人武士。
  青蘅颇为无语的看着将四面八方都给封住防止自己跑掉的羽人,真是看得起她呐,即便是早年戎马九州的王也没受到过羽人这般隆重的招待吧?
  青蘅正腹诽着羽人的大惊小怪,忽然发现诸方是真得快死了,不过诸方也够彪悍的,她不过是腹诽了几句的功夫,诸方便将纬氏族长的一条胳膊给砍了下来,而这还是纬氏族长躲得快,否则就不是断一条胳膊,而是整个人被劈成两半。青蘅不由对诸方刮目相看,虽然诸方能与纬氏族长打得不分上下是因为纬氏族长之前被自己给打掉了半条命,但再落魄也是羽人氏族的族长,而诸方只是三鼎实力,却硬是靠着千锤百炼出来的战斗技巧与纬氏族长打得不分上下,委实人才。
  “诸方回来。”
  虽是人才,但自己再不救人,人才就该变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