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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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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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锷皱着眉头又问:“如此巨量的钱财,举国之内,谁能拿得出?”

范锷是在心中推算了开凿这条运河所需要的钱粮,立刻被那计算出的数字吓倒了,这种数字一般只出现在天文学上。

“一家出不了,正好”,赵兴一拍脑门说:“整条运河掌握在一家手里,恐怕如此富可敌国的人。朝廷也不放心。他一家出不了,就几家出,朝廷定好章程,召集出的起钱的豪商,让他们申报出钱地份额。然后朝廷出面审核——总得身家清白才许可参与大运河的开凿。”

这话说的范锷爱听。他撵着胡子思考片刻。又问:“既然你说所耗钱粮上亿,怕十来家商人都不够。总得百十家吧?”

赵兴笑而不答。

宋人地商业意识足够了,他只要提个醒,至于具体成立公司,发行股金、债券等等,那就是以后的事,总得给别人留点展示聪明才智的机会。

范锷还在那里盘算,王子韶已经忍不住了:“范大人,密州百姓已经苦很久了,若是大运河从密州调人开发,大人上奏,下官愿意附议。”

李之纯也看到了好处,马上附和说:“我也附议。”

范锷沉思片刻,答:“此事我还想听离人详细说说,离人,日已近午,不如我们暂且开宴,边吃边聊。”

范锷这是馋虫动了,他早听说赵兴家的伙食极度精美,所以忍不住催促着开席。赵兴一边摇头,一边指挥仆人们去准备午餐。他摇头是因为这事他不想过多参与。

“诸位大人,我只管密州团练,这大运河地事情,下官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具体怎么着还需要大人们去筹划——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范锷呆了一下,赵兴又闪电般补充:“其实我还有了想法。水军单单只屯驻在密州,实在不便,万一大运河开挖,这沿岸繁荣了,进港地船可以任意找个岸边停靠,把货物卸下,然后从陆路冒充本地货物运往高丽庭馆出售,定会导致税收流失……我认为,水军最好在这个湾口设一个军寨,以便随时查验入湾货船。”

赵兴的话戛然而止,范锷、李之纯与王子韶马上明白了赵兴的意思。s

水军这是想分一杯羹汤啊!查验船只,这不是要玩那套“虚喝”,“力胜钱”的把戏吗。赵兴这是开出了条件,如果允许水军移囤湾口,那么赵兴可以将具体计划和盘托出,却不分享攻城的名望。

三名官员都是官场老油子,他们几个眼色一递,李之纯首先出面打哈:“不错,密州是防御州,湾口没有一支水军驻扎,整个海湾处处可供人登岸劫掠,从兵事上说,水军囤寨该设在湾口。老夫这就启奏朝廷,要求朝廷允许密州团练移戎湾口。”

王子韶补充说:“密州本是防御州,团练只有八个指挥,我看太少,再增加十个指挥,至少要增设出一个水军来。”

地方事务范锷无法插嘴,但财政上他说得算,他摆摆手:“我会移文枢密院。密州团练钱粮上照宽给。”

赵兴不慌不忙的补充说:“据说朝廷正在裁撤厢军,裁撤下来的厢军不如填补我密州团练。”

李之纯大笑:“张管军,你的签判才一上任,就替你弄了注大财。”

众人皆大笑。

这顿午饭是在船上吃的,船上食物没有岸上丰富,赵兴自然来不了全整地九盏官宴,但众人都吃的很满意。席间,从赵兴嘴里不时冒出股票、债券、利息、折现等等现代金融运作词汇。等到这顿饭吃完,赵兴的大船已重新回港。众人也心满意足。

临别时,范锷依依不舍的说:“我在京城听说了杖鼓乐《黄帝炎》地事情,听说那班鼓乐班子被宫中叫去。教导鼓乐,恨不能在密州多停留一会,听听离人地杖鼓乐。”

范锷地意思是说,他早听说过赵兴的家伎班子很有特色。想听听赵兴家伎班子演奏地音乐。当然。他这番话里还有一层暧昧的意思,他询问的是那群倭女。

赵兴一听对方这话,立刻明白范锷在京城的处境。

这厮在汴梁城还嫩的很,嫩地居然没有受到一份重量级邀请。因为那套杖鼓乐已经通过陈宜娘之手,散布到京城宗室王孙府院中,那群皇室子弟,自认为自己最有资格抢先享用《黄帝炎》的鼓声,所以他们或者通过陈宜娘之手,或者派遣家中乐师去皇宫现场学习。范锷居然连这些事都不知道。可见,他现在就是汴梁城的圈外人。

李之纯是跟范锷前后脚出京城地,但他是从朝廷权位中心退下来的人,自然知道赵兴更多的事,他微笑着替范锷圆场:“离人。虽说李源公子那套家伎班子进了皇宫。但李公子是你朋友,你一定也会摆弄那套《黄帝炎》。不如这样吧。等市舶司建立,高丽海商云集的时候,你让人演奏那场《黄帝炎》,让外藩了解一下我炎黄地博大深厚。”

这个要求赵兴可以满足,他犹豫了一下,答:“要调教那群鼓师,最短也需三四个月地功夫,恐怕赶不上市舶司的成立了。”

范锷轻轻摇头。王子韶笑着向赵兴解释:“三五个月,足够了,朝廷公文来往,没有半年决定不下来,密州市舶司能在明年确立,已经算快的了。离人只管操持,若你能在年底训练出鼓师,正好赶得上年终犒商宴。”

王子韶说的“年终犒商宴”是指北宋开国初期宋太祖一项诏令。这项诏令规定,朝廷给海商以从优奖掖,每年年终支出官费三百贯,排办筵席,由市舶提举和州官“犒设诸国蕃商”。

在宋初,200贯钱就可让高级将领愿意放弃国防部长的职位,“年终犒商宴”却要支出300贯,由此可见赵匡胤对商人的大方。

最初,在年终犒商宴上,官员们要挨个给海商进酒,感谢他们这一年所交纳的税收,同时还要给海商们分发红包,这份红包里包的就是“年终退税”。

宋代的“年终退税”是在盛宴上,由官员们恭恭敬敬双手呈递上来地,他们一边给你年终红包,一边连声感谢你对他工作的支持。

官府提倡的年终犒商宴,由此引发了民间追风,于是,中国就有了年终大宴小宴吃喝不断的风俗。首先追风的是各级官衙,由长官出面宴请下属,感谢下属一年地辛苦,分发红包。接着官吏奔赴各乡,与乡老们举行乡饮酒礼,感谢父老乡亲们地支持……

随后,各家商铺也自发行动,商铺老板在年终要邀请伙计吃上一顿年夜饭,席上,老板们也会像官府一样,给自己的伙计发一份红包,感谢对方一年地努力工作……

“年终宴啊,时间足够了。诸位大人等着,到时我会给诸位、给那些藩商献上一套炎黄大餐”,赵兴满口答应。

午宴完了,众官员眼睛只往廖小小与胡姬身上看,赵兴却没款待他们歌舞的意思,他站起身呼喊:“来人,转舵回航!”

“咳咳……”王子韶轻咳两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转头望着舱外。

这一行众人皆有所获。回去的路上,赵兴张用与那些官员同路不同行。赵兴与张用骑马,那些官员坐轿子。轿子那种慢腾腾的速度不是赵兴这种急性子所习惯的,他与张用打了个招呼,翻身上马,提前向密州城进发。

张用带了三十名随从,不,应该说“效用”与“都管”;赵兴带了那八名廓尔喀武士。张用只有自己一个人骑马。赵兴这一行九个人骑着九匹高足大马。

原本张用受那些随从的拖累,在路上不敢飞驰,如今有了赵兴的保护。再加上那八名凶神恶煞的高山武士,他在半路上就甩下自己的随从,领着赵兴快马向密州奔去。

“没想到,你这厮走哪都带着马……这马这么高大。你怎么把它搬上船地?”张用迎着风断断续续的问。忽然间。他想起一事,又问:“那位源业平最近从倭国运来几匹马,听说也是陆奥马,怎么他的马远不如你的马高大?你有什么秘诀?”

赵兴翻了他一眼:“我那船只有半船货,上层甲板全空着,放这几匹马进去,自然宽敞。我带着马来,是因为这个官衔虽是文职,但接触的都是军汉。有马在身边,方便。

嗯,至于我的马比常见倭马还高大嘛……秘密!我一般不告诉别人,既然你问起,我悄悄告诉你——这马还有西班牙与阿拉伯血统……这俩国家你不知道?瞧。我就说了嘛。你知道也没用!”

这一群人鲜衣怒马窜进密州城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张用不管不顾。直冲到自己的府邸才翻身下马,将马送给照料的人后,他领着赵兴来到大堂。

张用的团练使大堂倒没有挂上白虎接堂地大扁,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赵兴是正八品,八品以下的官员都在这,他们大礼参见,而后分两班坐定。

张用很给面子,本来他该坐在大堂的正位,但今天地主角是赵兴,他将正位移开,与赵兴的桌子成八字而立。

粗粗点过一遍名册,赵兴合上了名册,递给在一旁的源业平,劈头就说:“我要各指挥的空额,八个指挥,每个指挥给我五个都地空额。”

在座地没有指挥,都是些指挥之下的“都指挥”、“都管”、“都监”。而指挥与赵兴平级,与他们见面就不是召见了。所以他们没出现在这个场合。

这些官们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心里在嘀咕:这也太黑了吧,拿走一半的空额,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赵兴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额存我拿走一半,兵阙继续归你们。换句话说,我只拿走空额,枢密院下拨的那些钱粮仍旧归你们,不仅如此,每个空额我还肯支付你们一定钱粮——我租下你们的空额。”

在座的人这才明白过来,但大宋朝也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有人花钱买那些不存在的“额存”干嘛?一名都管憋不住跳出来问:“签判,不知大人愿意付多少酬金租那些额存?”

赵兴和颜悦色的反问:“你认为多少合适?”

那人回答:“上等兵丁每日钱粮五十文,谷一升——这是枢密院规定地,大人怎也不能低于这个数吧?”

赵兴笑得很开心:“你好像忘了,枢密院拨下的这份钱粮是你吃了,你还问我再要一份,真好意思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步弓都指挥毛小翔。在下只是疑惑,大人家财丰厚,但也不至于如此便宜我们吧,花钱租去我们的空额?莫不是想翻脸不认人,将额存拿到手,一转脸消去那些额存。如此一来,我们贪一时之快,今后该喝西北风了。”

赵兴仰天大笑。他没想到自己许人重利还会让人产生疑惑,甚至为此提心吊胆。笑罢,他接着解释:“我有船,有几艘很大的船,我家小妾也曾去过倭国贩货,熟知商贸事宜。此外,水军即将移囤湾口,所以我需要组建一支船队。所以我需要你们的空额,因为我要召集人手、组织船队、巡视海湾。”

“巡视海湾”这个词一出。众人都心领神会,有不贪心地,直接要求赵兴按兵部拨饷付租金,贪心地人则直接要求与赵兴共同经营这个水寨。

赵兴摇头,猛烈的摇头:“人多眼杂地,插手的人越多,这事越不好应付……这样吧,就按诸位出的额存多寡,一体算账。诸位给出一个标准。每个额存每年付多少钱,我照此数目支付。

不过,诸位提这个价格地时候也注意点。这个价格不能太离谱,离谱了我可能要的额存不多,诸位反而收入减少。如果诸位给的价格合适,那么。所有的额存我全要了。我还答应年终提出一成红利,给诸位分享。”

“一成不行,至少需要两成,三成更好!”那些小官们齐声嚷嚷。

“两成,那我就不付额存的租金了”,赵兴断然拒绝。

最终分赃的结果是:赵兴按兵部拨饷的两倍价格,买下诸位军官手中所有的“额存”,年终再给诸位提出一成五的红利作为分红。

与下层军官签了这个合同,上层军官们也依次处理。仅仅一顿饭地工夫,赵兴已经把密州团练手上的空额扫荡一空。接着商议在海湾口建立水寨的事宜。赵兴坚持修建水寨码头地资金从红利中扣除,那些军官们不肯,最终达成妥协,由军官们指挥自己手头的士兵来为赵兴修建水寨与码头。而红利只减去半层。偿付赵兴修建水寨的材料费。

分赃大会结束的时候,赵兴得寸进尺地要求:“我还要两都满额地实兵。年终犒赏宴上,知州大人要听《黄帝炎》,我希望各位把最强壮的实兵的拿出来,由**练,事后知州大人的赏赐一半归那些实兵,一半归诸位,谁出的兵多,谁挣的多。”

怎么赵兴一来,全是挣钱的道道。密州团练上上下下眉开眼笑,他们立刻决定:今后要紧密团结在签判大人的周围,在奔小康的大路上阔步猛进……

接下来地几天,赵兴的家眷从人陆陆续续的搬进了密州团练官邸,张用对这位给他带来源源财富的财神爷很是恭敬,他把自己团练使的官衙让出了一半,让赵兴暂时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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