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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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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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有“德君子”之称。

赵兴忍了!他端立祭台,听而不闻。

卖香翁的嚷嚷获得身边一个佣人、一个帽匠的应和,他们齐声说:“是呀是呀。大官人,你盖起那形状怪异地圆楼。圈起好大一片场地,原本没什么。可有人说你坏了杭州城的风水。大官人究竟在院子里修什么。能否让我们开开眼?”

佣人、帽匠也来喳喳,怎么,他们地话语权没被别人代表?竟敢向官员咆哮?

这真是个令人郁闷朝代。林雷这个朝代连佣人、帽匠也不能得罪。

据说,关学名家张绎就是个佣人,他一边给别人帮佣,一边自学,其学识终于受到了程颐的赏识,并被收为关门弟子,其后更是扛起了关中理学地大旗,与朱熹同列为“理学二圣”。

据说。还有一位被称为“吴纱帽”的饶州(治今江西波阳)帽匠吴翁,“日与诸生接,观其济济,心慕焉”。最终他学业大成,还教出了一个著名学者任钧,而“钧少而警拔,于经学颖悟有得……”

宋代这种处处才子的现象,使身份等级的鸿沟远不如其他朝代那么明显,所以赵兴只能和颜悦色。

“吾家不是今日始建房子的,四年前就开始建了”。赵兴耐下心来解释:“怎么四年前我动工时,不见杭州风水败坏,今年却见了?哼哼,若是天不降雨就是风水败坏的话。哈,我才自京城而来,进科场的时候恰好天降大雪,听说在此之前,汴梁城十余年未见春日大雪。难道汴梁城的风水也坏了?为什么独独今年败坏?又是谁败坏的呢?”

帽子匠摸着颔下的胡子,睿智地回答:“啊,大人在京城赴考,京城就降下了罕见的大雪,怎么说?啊……”

帽子匠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的冲周围的人使眼色。佣人、卖香翁也意味深长的连连点头。

揭枢插嘴:“休得胡言。汴梁城本届应试举子两万名。周南伯兄也是刚从京师赶考回来的,怎么那场雪要落到离人头上?”

赵兴被气乐了。他看着台上草扎的龙王爷,慢悠悠的说:“其实,天要下雨,它跟个人努力无关。无论庸人使多大力气,天不下雨,还是不下。”

下边一片鼓噪声,赵兴没有转身,他望着那草龙,突然想起一事,眼睛一亮,眯着眼睛盘算起来。

五天前,我的海船在南洋遭了风暴,按船员的叙述,这应该是一场台风,而现在正是台风多发季节,每场飓风地来临都会带来大量雨水……也就是说,杭州城即将降下大暴雨。

一场台风前后也就是持续十余天左右,五日前海船在琼州海域遭遇暴风,这五天时间,按风速测算,台风也该到了。

一念至此,赵兴仰脸看看天空,天空依旧是那么闷热,但在大海中走惯船的他,已经从闷热的空气中嗅到一丝海腥味。

台下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了,赵兴突然举起右手,低吼一声:“刀来!”

身后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在祭雨的父老乡亲目瞪口呆中,赵兴慢慢的抽出刀,雪亮的刀身在阳光下仿佛一轮明月,光滑令人不可逼视。他提着刀,大步走上台子。此时地赵兴一脸平静,台上准备舞龙的壮汉看到他手里的刀,已快速闪到一边。

通道让开了。

揭枢站在赵兴后面,在后者拔刀时已觉出不妙。但赵兴本就人高马大,等他抽刀出来,更是煞气逼人,揭枢脚下动了下,终究不敢上前拦阻。

周邦式跟赵兴熟,可他早听说过某些传闻,知道赵兴这人平时挺和蔼,一旦他决定出手便“出手不容情,谁拦都不行”,所以他赶紧跳下台去,频频冲台上的赵兴拱手,嘴里坚决不发出声音。

赵兴提着刀,用刀尖指着那个草龙的龙头,破口大骂:“你这贼厮鸟,又去哪儿偷懒了?开春以来滴雨未下,倒落得我受人埋怨。今日我来祭你,已给了你好大面子。现在我警告你,休惹毛了我,我生气了,定要削去你地鳞甲,让你陪我难受……”

骂完,赵兴提起刀子,一刀砍下龙首上一只角。厉声喝道:“今日且断去你一角,薄加惩罚。三日不雨,斩首示众。”

草扎地那只龙角滚落地上。赵兴一脚踢到台下。台下发出一声惊呼,龙角落处,顿时腾出一片空地。不等百姓做出反应,赵兴阴着脸,也不把刀插回鞘内,大踏步的走下台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祭雨现场。

龙王爷,谁敢得罪?赵兴敢!他还指着龙王爷的鼻子大骂,临了砍下龙王一只角。

现场地百姓顿时慌了,有跪在地下苦苦哀求的。有如丧考妣嚎啕大哭地,有吓晕过去的,还有人茫然不知所措。

周邦式等赵兴走了才醒过神来,他赶忙凑在揭枢跟前,焦急的问:“大人,怎么办?”

揭枢有点发呆,多少年了,没听过有人在祭龙时敢砍掉龙王爷的角。如此胆大妄为,可谓是闻所未闻。

周邦式连番催促,揭枢才回味过来。再一琢磨——这事我得包庇。赵兴一回来。揭枢就旗帜鲜明的亮出了师兄弟的旗号,自觉自愿的加入到蜀党当中。

同党同党,说的就是休戚与共。

揭枢眼珠一转,看见周邦式眼中也有期盼的神色,想起传闻中周邦式是跟赵离人同船回来的,他不能犹豫,赶紧表态:“就这样吧,就用这缺角龙王祭雨。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舞起来。”

据说舞龙王地风俗就是从杭州兴起的,传说杭州有一名妇女姓缪,她生下一条白龙,于是杭州民间便有了祭典白龙王的习俗。后来。白龙逐渐演化成白蛇。这就是《白蛇传》的原始出处。

乡民们才举起白龙,猛然间。人丛中有人喊道:“起风了!”

揭枢愣了一下,他赶紧抬眼观察了一下旗杆顶的旗帜。原先,在闷热的天气中懒洋洋的垂下了幡旗有了点飘动的迹象。

揭枢感到难以置信,他看看周邦式,惊愕的问:“真起风了吗?我的眼睛花了吗?”

周邦式浑身在打哆嗦,他颤颤巍巍地说:“好像动了,刚才是飘动了一下。”

紧接着的状况让所有人确信,确实起风了。

先是一阵微风吹来,吹的旗幡微微晃动,接下来风力越来越大,祭雨现场尘沙飞扬,天顿时昏暗下来。

祭雨台上几名乡老拿着祭雨的贺章在打哆嗦,舞龙的几名壮汉腿都软了,他们才举起草龙,狂风一刮,加上心里恐慌,许多人光顾抓住支龙体的棍子。刹那间,在狂风吹拂下,草龙被慌乱奔跑的壮汉肢解,只剩下木棍,编龙的稻草则被狂风卷着飞向高空。

周邦式地哆嗦传染了揭枢,揭枢嘴唇颤抖:“我看到了什么?怎么如此灵?人都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才斩了龙角,消息传到天庭,怕也要数日吧,怎么……”

周邦式再看看周围,狂风已经卷的周围的乡绅立不住脚,他们纷纷扭头寻找避雨处,台下只剩了他与揭枢。周邦式这才醒悟过来,他一拉揭枢:“府尊,快避雨吧。”

“避雨,快避雨!”揭枢醒悟过来,连忙在周邦式的搀扶下走下台来,嘴里还在嘟囔:“这还是人吗?天耶,他不是人!”

赵兴走得快,等他赶到家时大雨已倾盆而下。这时,天上仿佛被捅了个大窟窿,雨滴不是一个一个雨点往下下,而是形成一根根水柱。天上仿佛有人开了水龙头,落在地上的雨水汇成湍急地溪流,而后汇成大河,汹涌地翻腾着。

焦触在院门口打着雨伞迎接赵兴,他们一路奔到高处,方停住脚,赵兴回身看着院里头的溪流,连呼庆幸:“这阵雨一下,怕不得三五日才止。满院泥泞,干不成活了,幸好我们把土木建筑都已经完成。这几日趁着大雨,该做室内装修……对了,院里地排水渠怎么样?”

这事焦触回答不了,还要找负责的程爽,程爽被叫来后马上汇报:“排水没问题,我们在院里布满了浇灌花木的明渠暗沟,还有数条半人高的陶瓷管沟通向江中,别说这种雨了,就是下的再大点。保管雨停后,院里不积一点水。”

“那就好”。赵兴望着大雨,悠然地说:“这雨也算一景儿。哈哈,拿酒来。”

程爽地高兴未免早了点,这场雨不止下了三日,它整整下了十日还在继续。十天来,院中低洼处积满了黄汤,泥泞难行。幸好赵兴修建的水泥路质量颇佳,这些平整地水泥路面将一个个庭院连接在一起,穿行其中尚不觉行路难,但离开了这些平整路面,就根本没法走动。

大雨初下时。赵兴还有兴致领着阿珠与伊伊在院里的个个亭台楼榭逗留,以赏玩雨景,顺便检阅工程质量。等到第十日,所有人都失去了兴致。此刻,连绵地大雨令柴草潮湿,点不着火,连烧水做饭都成了困难事,夜里又湿又冷的空气,再加上窗外绵绵不绝的细雨,让新糊上去的窗纱都呕烂。所有东西都潮辘辘的。

阿珠已被迫翻出狐裘,众人已开始披上了冬天的衣服。这天正午,赵兴带着程氏弟子四处查看院里的积水情况,在半山亭处停下脚步,他看着大雨不止的天空,与弟子们筹划着:“院中积水的地方都记下,今后需补种草坪,凡有泥土的地方都要覆盖上绿草。否则暴雨倾泻,会引发泥石流……”

正说着,山坡下两名仆人艰难跋涉地身影映入眼帘,赵兴动了动身子,想下去帮把手。但看到亭子外的瓢泼大雨。他叹了口气,待在亭子里没有动。

这座亭子是一座古希腊式的石亭。不过在宋人面前说古希腊风格,他们可能不懂,但要说是北魏风格的石亭,他们就都懂了。因为在北魏时期,中国北方也流行过这种拜占庭式,由巨大罗马立柱撑起的平顶石亭。

石亭的防水处理做的很好,人待在这座长方形石廊中,外面虽大雨倾盆,但亭里没有一点雨星。赵兴因此不愿出去,直看着那两人跋涉进了亭子。

雨中跋涉的仆人只剩喘气的力气了,程夏从随身携带的酒壶中倒出两杯淡酒给二人饮下,两名仆人喝下酒后,又活动了一下手脚,才想起正事,禀报说:“员外,知州大人来访,正在门楼里烤火呢,随行地还有周邦式大人、通判孙逋大人。”

赵兴望了望亭外的雨,犹豫着说:“请他们来这里吧,快去找几个炭火盆,在周围升起几炉炭火,再搞点酒菜,我与几位大人在此赏雨饮酒。”

仆人们露出为难的神色——冒这么大的雨把几位大人的官轿抬上来,简直太难为人了。

程夏看他们迟疑,厉声催促:“还不快去。”

多为难也要做,谁叫赵兴付给仆人的工钱丰厚。不一会,几名仆人艰难的抬着几名大人的官轿来到亭子里,此时,亭里已经点起了十余座竹炭炉,每个炉边跪着一名倭女,她们手持着团扇扇旺炉火,十余盏琉璃灯将亭内照地通亮,美侍女、暖炉、水晶灯,烘烤着美酒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使亭内的气氛暧昧的让人迈不动腿。

揭枢才一下轿子,顾不得浑身湿透,水淋淋的扑到赵兴跟前,拉住赵兴地手,语不成句地说:“离人,这雨不能再下了,城西房子已经倒了一片,四乡房子都有受灾者,这雨……不能再下了。”

他们来的时候,赵兴看着炉火还在心疼。这可是他最后一点竹炭储备了,他房子大人多,消耗地炭火量大,又不能像汴梁城一样家家用上煤炭。连续的大雨后,工人们已经开始烧木料取暖了,等这次宴会开完,估计他也要劈家具烧火做饭了。

听到揭枢的哭诉,赵兴有点哭笑不得。这厮真把我当作主管下雨的神了。天要下雨,我怎么可能像关水龙头一样,让这雨说停就停……我现在还烦着呢。

“平仲,这事不由我做主啊”,赵兴语重心长的回答。

周邦式也犯浑了,他拱手劝解:“离人,四邻父老谋生不易,一顿大雨,薄施惩戒已经够了。这雨,怎么说,也该停了。”

赵兴被这话差点气歪了鼻子,通判孙逋还在凑热闹:“赵兄,这雨再下下去。就要成灾了……”

“已经成灾了”,揭枢拧着眉。不满的抱怨。

跟古人没法讲道理,赵兴总不能逢人就上去解释——“嘿嘿!您听说龙王爷和我有一腿那事了吗?告诉您。那是谣传!”如今,他唯有苦笑着递上几杯热酒,吩咐仆人拿干爽的布袍来,给几名官员更衣。等到他们坐在酒桌上,揭枢激动地眼泪汪汪:“热菜啊,我多久没吃过热菜了。”

孙逋翻了个白眼:“我还多久没吃上热饭呢……你还好,家里还能弄到炭薪,我都断炊多日了。大雨初降时,我还能啃几个冷饼子,再后来。饼子都长霉了——现如今我家什么都长霉,你闻闻,我这官袍都有股霉味。”

周邦式没有抱怨,看他盯着那桌饭菜垂涎欲滴的神情,估计他地日子也不好过。——揭枢美美的喝下一口热酒,揭开了抢食行动。几个原本还在矜持抱怨地人,几口热汤下肚,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直到酒足饭饱,三人才满意的拍着肚子。打着饱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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