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抬头看着安锦绣说:“我有钱。”
“安家的钱?”安锦绣挑一下眉头。
安元志把银票揣衣兜里了,问安锦绣道:“我以后不能用安家的钱了?”
“我只是不想你被安家用钱治住,”安锦绣小声道:“你驸马府里的人,是不是月钱都由安府给?你怎么这么糊涂?拿着安府给的钱,那些人算是你的人,还是安府的人?”
安元志在不知不觉间又被安锦绣教训了。
“去吧,”安锦绣教训完了安元志,赶人一样,冲安元志一挥手,道:“为着你的封侯,安府里一定会开祠堂的,你不准给我闹事,恭恭敬敬去磕个头。”
安元志人从凳子上一跳,站在了地上,说:“知道了,我一定听话行了吧?实在不放心,你让袁义看着我。”
“我怕累着袁义,”安锦绣看着自己的弟弟道:“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快走吧。”
安元志眼珠转了转,小声问安锦绣:“真的不用杀周孝忠吗?”
安锦绣喊袁义,指着安元志说:“替我把这小子扔出去。”
安元志哈哈一笑,转身往小花厅外跑了。
袁义跟着安元志出了小花厅,站在走廊里看了安元志一眼,小声道:“有杀周孝忠的工夫,你不如想想怎么杀白承泽吧。少爷,你现在喊着要杀周孝忠,是在拣软柿子捏吗?”
安元志往地上唾了一口,说:“你当我不想杀那混蛋?我姐不让,我能有什么招?”
☆、1077分化
袁义把安元志送出了千秋殿,才又回来见安锦绣。安锦绣这时候手里又拿着一份户部的折子在看,手边上还摆上了一个算盘。
袁义看看算盘上的算珠位置,说:“你看个折子还要打算盘?”
“都是粮草的数目,”安锦绣手指在算盘上又拨了一下,说:“我怕户部做假骗我。”
袁义坐在了坐榻的另一边,看看小几上堆着的奏折,摇一下头,这些折子他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安锦绣说:“元志出宫去了?”
袁义一笑,说:“少爷不出宫,他还能去哪儿?我看见安府的管家在宫门外等他,太师喊少爷回安府去。”
“太师一定会喊他回去的,”安锦绣把算盘拨得啪啪响,说了一句。
袁义想想还是问安锦绣道:“将军为什么不让魏楚回魏家去?”
安锦绣一笑,说:“你没问元志?”
袁义摇头,说:“我怕他笑话我。”
“也没什么,”安锦绣说:“魏楚没能护住四殿下的命,丢了一个会成皇的外孙,魏家的损失太大了,魏楚不死,魏家的家主没办法跟族中的人交待。”
袁义说:“魏家要杀魏楚?”
安锦绣这才停了拨着算盘的手,小声道:“魏楚的生母都没有走明面,还是一个奴的身份,说是儿子,魏楚也不过是魏家家主的奴才罢了。四殿下活着的时候还好,四殿下一死,”安锦绣说到这里,摇头叹了一口气。
“什么狗屁的世族大家,”袁义骂了一句。
安锦绣叹道:“投胎到了这家里,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啊。”
安元志由大管家陪着,骑马回到安府的时候,安太师父子已经在他之前,从各自的衙门回府了。
“五少爷,”门前的安府下人们看见安元志后,忙都给安元志行礼。这些人之前对着安元志的时候就够殷勤了,这会儿更是殷勤里带着谄媚了。
大管家在一旁训这帮人道:“得叫侯爷了,不懂事的东西们!”
安元志无所谓地把手一摆,说:“还是叫五少爷吧,侯爷我听着不习惯。”
大管家方才还在板着脸训人,听安元志这么一说,忙就道:“是,都听五少爷的。”
“五叔,”安元志还没往门里走,安元乐的两个儿子安亦寻和安亦问,一前一后地从门里跑了出来。
被两个小孩亲亲热热地这么一喊,安元志的脸上现了笑容,说:“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安亦问是个自来熟的小孩,见过安元志一次后,就把这个五叔给记住了。这会儿安元志笑起来的样子,让小孩看着就愿意亲近,所以安亦问跑上前,抱住了安元志的左腿,抬头看着安元志道:“五叔,你怎么总也不回家来呢?”
安元志看看自己周围站着的这帮人,弯腰把安亦问抱在了手里,笑道:“我去打仗了,你爹爹没跟你说吗?”
安亦问摇了摇头。
安亦寻忙就道:“五叔,侄儿听父亲说过,说五叔去了白玉关。”
安元志看看这小人儿一本正经的样子,空出一只手来,拉住了安亦寻的手,就这么抱着一个,拉着一个,走进了安府里。
安亦问问安元志:“五叔,打仗是不是很威风?”
安元志说:“想学武?”
安亦问忙就点头。
安元志看看迎到了他跟前的安元乐,跟小孩儿道:“这个得问你爹爹。”
安元乐见安元志一手抱着自己的小儿子,一手拉着自己的大儿子,想想夫人晃氏跟自己说的话,冲安元志笑道:“五弟,恭喜你了。”
安元乐这声五弟叫得,安元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安元志也还了安元乐一个笑脸,掂了掂手里的安亦问,说:“这小子可够沉的。”
“还不快下来?”安元乐看着小儿子道。
安亦问把安元志的脖子一抱。
安元志这下子乐了,说:“你这小子这是赖上我了?”
安亦问看着安元志说:“五叔,以后亦问也要做大将军!”
安元志笑道:“做大将军你也得读书。”
“我知道,”安亦问把小脑袋点点,说:“我要做文武双全的大将军!”
“有志气,”安元志抱着安亦问往前厅里走。
安太师这时就坐在前厅里,安元文和安元礼陪他的身旁,几个亦字辈的小少爷,排成一排,站在了安太师的右下首处。
安元志一直把安亦问抱进了前厅里,笑着问这小侄子道:“到地方了,亦问能下地了吗?”
安太师看安元志抱安亦问倒是满意,安元文和安元礼却都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安元乐一眼,在他们看来,安元乐这是在拿孩子讨好安元志,简直是丢脸之极。
被两个兄长意有所指地盯了一眼后,安元乐的神情尴尬,但也只是跟安亦问道:“还不快下来?”
安元志放下了安亦问,在小孩儿的脑袋上又揉了两把,得了小孩儿的一个鬼脸后,才笑着走到了安太师的跟前,行了一礼,道:“儿子见过父亲。”
安太师道:“封侯之后,更要忠心于圣上,不要辜负圣上和太后娘娘对你的厚望。”
安元志就知道安太师说不出什么能听的话来,在儿孙们的面前这人还是要演戏!安元志站在安太师的跟前听训,但因为神情看着很认真,除了安太师外,前厅里站着的安氏子孙们,还真没看出这人心不在焉来。
安太师说了大段要忠君报国的话,然后问安元志:“这些话你都记下了?”
安元志点头,说:“父亲放心,儿子上沙场的时候不用心,那就是找死了。”
安亦问看祖父说了这么多大道理,自己的五叔就回了这么一句话,笑出了声来。
“亦问!”安元乐忙喝了小儿子一声。
安元志却冲小孩儿眨一下眼睛。
安太师指着安元志,跟孙儿们道:“这就是不读书的人,你们不认真学文,日后就跟他一样,封了侯也是个成天胡言乱语的人。”
安太师的话听着像是在骂安元志,可是在场的人,甭管大人还是小孩子,都能听出,这骂可带着亲热在里面。
安元志笑道:“父亲,这是在家里,我就是胡言乱语也无伤大雅啊。”
安太师这下子也笑了起来。
不知道内情的人看了,一定会以为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有多亲近呢。
安元文在这时突然就开口跟安元志道:“昨天晚上门外的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
安元志看着一愣怔,说:“什么尸体?”
安元文说:“不是你让大管家去领回来的吗?”
安元志说:“大公子,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我没事往府里运尸体做什么?也没人家拿尸体做花肥的吧?”
安太师道:“什么大公子?他是你大哥。”
安元文觉得安太师这会儿简直不可理喻,重点是称呼吗?
安元志冲安太师一拱手,说:“父亲,若是无事的话,儿子就去军里了。”
安太师说:“你祖母在祠堂外等着你,你得以封侯,是我安氏的一件喜事,跟为父来吧,”说着话,安太师从太师椅上站起了身来。
安元志跟着安太师外走,至于安元文这会儿是怎样一副难看的脸色,安元志是一眼也不想看。
安元礼倒是趁着安太师和安元志都背对着他们的机会,冲安元文急切地摆了摆手,让安元文不要再说话了。
安元文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跟着走。
安元乐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走在最后面,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远离这家里的是非。
“你大嫂的娘家侄子,叫什么……”安太师一边往祠堂走,一边跟安元文道:“宁家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安元文说:“父亲,今天是五少爷的好日子,不开心的事就不要说了。”
听安元文叫安元志五少爷,安太师扭头看了长子一眼。
安元文难得在安太师的跟前有了倔强之色。
安元志心里冷笑,这是还想着他上赶子求着要帮着这个忙吗?“既然是不开心的事,那就不要说了,”安元志说:“省得坏了大家的心情。”
“胡闹!”安太师却不能让两个儿子如愿,说道:“宁家与我们安家同气连枝,他们的事我们怎么能不问?”
安元志撇嘴一笑。
安元文又气又恨,恨不得掉头就走。
安元礼这时开口道:“大嫂娘家的事,我也听到了一些,出事的是宁家的嫡长孙,叫宁夏川,听说摊上的罪名还不小。”
安元文和安元志听了安元礼的话后,都还是不吱声。
安太师看着安元志道:“你听见了?”
安元志说:“有罪没罪,等判了再说吧,反正大公子在这儿,谁敢冤枉宁家的那个少爷呢?”
安元文又被安元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在脸上,若是那边官府的眼里真的有他,宁夏川又怎么可能犯重罪入狱呢?
安太师手指点点安元志,说:“那小子是在军中犯的事,你大哥如何插手军中事?”
安元志哦了一声。
安太师也没急着逼安元文,在安元志哦了那一声后,就没再说话。
一行人到了祠堂之后,老太君正在祠堂外等着安元志呢。
“元志见过老太君,”再不情愿,安元志也跪下给老太君磕了三个头。
“起来吧,”老太君心里也不好受,封侯的那个人若是安元文,她这会儿一定不是这种像是有东西憋在心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的心情。
安元志从地上站起来后,也不问老太君好与不好,看一眼开着的祠堂门,问安太师道:“父亲,儿子也没进过这里,是直接就这样进去吗?”
☆、1078血脉亲情
庶子不进祠堂,这是浔阳安氏的规矩。
安元志一语言毕之后,安太师却只是一笑,跟老太君道:“母亲,儿子陪元志进去了。”
老太君点一下头。
“跟为父走,”安太师扭头又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看看安元文三人。
没等安元志说话,安太师便道:“他们今日不进祠堂,你跟为父走吧。”
安元志这才跟在安太师的身后,往祠堂走去。
老太君站在走廊里,看一眼站在阶下的安元文,小声道:“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你也不要多想,元志出息了,对你也是个助力。”
安元文冲老太君一躬身,表示自己听到了老太君的话,却始终不愿意开口。
老太君没有回头去看祠堂里的情景,她只是看着眼前宽阔的庭院。他们这一族出自江南的浔阳城,虽然安府这一支已经离开浔阳百年,但江南的某些东西还是融在了他们的骨血里,比如老太君眼前的这个江南园林似的庭院。入秋之后,草木由荣转枯,但庭院里的竹林还是青翠,风过竹林之后,将细长的竹叶送进池水里,溅起微微的涟漪。细微之处的风景,需要观景的人细细品味,只是,老太君看看站在阶下的儿孙们,叹气声最终还是被她闷在了心里。
如今这些儿孙们,谁还有观风情的心情?老太君心中苦涩,渐渐地连嘴中似乎都泛起了苦味,如同吃尽了整株的黄连,苦不堪言。
三位嫡出的公子看老太君久久凝视他们身后的庭院,不禁也回头去看。庭院还是以前的样子,安元文三人却在突然之间不约而同地想到,往年府中开祠堂之时,安元志跪在庭院里的样子。就是成亲迎娶云妍公主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