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寒寒,树影生风,院中的气氛紧张得似乎有人呼吸重一点,就会带来腥风恶雨,血流成灾。
“恶贼,捕头就快到了,你赶紧束手就擒,以免吃皮肉之苦。”
终于,有家丁大胆喝斥了一声,话音才落,他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掌,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而慕容安定是怎么打到他的都没能看清楚。
刀碰刀,乱响了几声,又继续僵持起来。
“安定。”
池安宁匆匆闯进,慕容安定的嘴角抽了抽,这不是自报家门吗?可他看到池安宁一身狼狈的时候,连忙站了起来,大步迎上去,上下打量着,焦急地问道:
“你怎么弄成这样?祀人,年易,你们怎么保护大哥的?”
“无妨,不关他们的事,你有没有受伤?”
池安宁问完,这才看到披着慕容安定的衣服,坐在树下的绿衣笑晴,脸顿时绿了,
“你别告诉我,你和她在一起!”
“是啊,我救了她。”
慕容安定点头,此时的他已经相信这才是真正的东方笑晴,在杏林里的那个,一定是假的,只因为被他和池安宁发现,所以才编出谎言,想蒙骗过关,只是她万没想到,一出杏林,他和池安宁就遇上了真正的东方笑晴。
“刘捕头到了。”
院外又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几人转身看去,只见一群官差正举着刀冲进来,把他们几人团团围在里面。
伤到官差,这不是慕容安定想做的,他们是接到了东方闻的求助,前来捉恶贼的,是职责所在。
慕容安定慢步挡到众人面前,沉声说道:
“可能是有误会,请东方庄主出来一见。”
“东方庄主被凶鳄所伤,大夫正在给庄主疗伤,你们还想狡辩?”
有家丁大声指责,慕容安定冷冷一笑,扭头看向那家丁,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们放的凶鳄,我们当时自己也在湖里,难道是我们吃多了撑着,自己跳下湖去放凶鳄咬自己,你们看看我的帐房师爷,他一身是伤,你们倒是个个完好无损,我还怀疑是你们故意谋财害命,想把我们主仆杀了,霸占我们的钱财。”
“你胡说八道。”
“你信口开河。”
家丁们开始反驳,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别吵了,吵得本爷脑袋晕,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领头的捕头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他们几人,粗声粗气地问。
“我们是傅家山庄的,听闻胡归山庄东方庄主的美名,特地过来拜访,想和东方庄主合作,做点生意。”
年易上前来,挡到了慕容安定和池安宁的身前,手压在腰上的宝刀上,盯着捕头回答。
“做生意干吗带刀?”
捕头拧了眉,不悦地问。
“防身所用,官爷你看到了,我等住在这里却受了伤,我们携带的财物被翻得乱七八糟,官爷应该为我们做主。”
年易转身一指,气势盖过了捕头们。
捕头探头往门里张望了一会儿,又绕回他们身边,目光落到几个女孩子身上。
“这位姑娘……”
他看到东方笑晴,有些迟疑,似是在哪里见过。
“捕头认识她?”
慕容安定双瞳一缩,立刻问道。
“她是东方庄主的女儿东方笑晴,怎么眼睛成了这样?”
捕头愕然地盯住笑晴的眼睛,突然心神荡漾,如同春风吹过湖面,一层一层地荡起了春|波。
池安宁心里一沉,立上刻打开了骨扇,遮住了捕头的眼睛。
“你干什么?”
捕头怒气冲冲地打开池安宁的手。
“大胆。”
珍儿和宝儿马上上前,拦到了池安宁的身前,气氛又紧张起来。
池安宁微拧一下眉,心里明白这是东方庄主的诡计,傅家山庄名气不小,他不想正面动手,于是便放凶鳄取他们性命,若他们死了,则把责任推给凶鳄,若他们还活着,就把凶鳄之祸推给他们,让他们背黑锅——若非这样,这些衙役不会来得这么快,一定是庄主早就让人赶去报信了。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初见东方闻时,这一行人还觉得东方闻儒雅有风度,原来他是小人,内心丑恶阴暗至此,为了自己的利益,视百姓的命为草芥,简直畜牲不如。
池安宁和慕容安定都恼了,互看一眼,双双上前。
“我愿随官爷回府衙,查清真相,还我们清白。”
正说话时,又有家丁冲进来,慌乱地大叫:
“不好了,管家死了。”
“在何处?”
捕头猛地转身,看向进来报信的家丁。
“在后院里。”
家丁指后面的方向,表情扭曲,像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
慕容安定的眉拧了拧,他只是伤了管家的筋骨,把他挂在树上受点折磨,怎会死了?
一行人赶到后院,只见管家吊在树上,浑身血液都像被抽干了,其情之怖,让人胆寒。
“怎会如此?”
慕容安定大为讶异,就算被人放干了血,可地上并没有血的痕迹,总不会被人用器皿装走了吧?
“一定是你干的,我看到你抱着笑晴小姐出来。”
一名家丁指着慕容安定,言语气愤。
“拿下。”
捕头不再多问,一挥手,让众衙役围上来,要捉命慕容安定和池安宁。
他们进胡归山庄,本意是寻找邪气玉蝶的来历和蟾蜍丹,如今后面的一个得了,可胡归山庄里的迷雾却更浓了。
慕容安定可不想空手而归,这样邪气的地方,又满是魏国遗族,他绝不能让它继续存在,危害百姓,危害江山社稷。
他当下就拉下了脸,推开了捕头拿上来的铁链枷锁,冷冷说道:
“我们随你们去就是,少来这一套。”
他和池安宁虽然模样都狼狈,可是所带随从个个绫罗裹身,尤其是三个女子身上的钗环配饰都十分精美,不是普通人有能力佩戴的。
傅家山庄名声不小,他们也有所耳闻,所以不想闹得太僵,所以这捕头只让人给几名随从上了枷锁,而慕容安定和池安宁只用铁链锁了手,向胡归山庄的人打了招呼,带着他们就往胡归山庄外走去。
慕容安定扭头看了一眼绿衣笑晴,她正瞪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琥珀双瞳,怔怔地看着他。
“我要带她一起,她是证人。”
捕头看了一眼东方笑晴,一挥手,让衙役带上了她。
出了胡归山庄,已是晨曦微露,折腾了一整晚,几人呆在囚车上却毫无困意。
皇帝和大皇子坐牢车,这让年易很不安,几次想斩断囚车上粗粗的木栏,都被慕容安定用眼神制止住。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众众睽睽之下离开,然后在无声无息中回来,撕下东方闻的假面,找到东方闻身后的那个人。
绿衣笑晴偎在慕容安定的怀里,手轻轻地在他的胸口上抚|摸着,看上去是无意识般的动作,却让众人觉得很是尴尬。
“东方小姐,别乱动。”
慕容安定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里还有兄长的妻妾。
“我喜欢。”
东方笑晴抬头,静静地说了一句。
众人都看向这二人,很快池安宁就反应过来,这女子现在神智是清醒的!
他看了一眼慕容安定,从容地伸出手,扣住东方笑晴的手腕,果然,她的脉像平稳了许多,不像在山庄里时那般零乱无规律。
“难道是要离开山庄,她就能摆脱控制?”
慕容安定讶然问道。
“可能吧,这个山庄确实有太多古怪的地方,我想,东方闻可能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卒子。”
池安宁沉吟一下,扭头看向胡归山庄的方向。
“其实我们可以问一个人,就能知道她是真是假。”
突然权醉蝶开口了,大家都看向她,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问花兔儿主人,小孩不会撒谎的。”
东方闻的那个小女儿——慕容安定皱了皱眉,把小孩卷进来,似是有些不妥,可这也是个好方法,那小小姐是东方闻和别的女人所生,老庄主驾鹤西去之后,他才接进山庄,那时候笑晴还在山庄里,小小姐一定见过。
那么,只能等夜晚来临了。
囚车在官道上摇晃不停,时而颠簸老高,一行人在囚车里东倒西歪的,突然,珍儿就笑了起来。
“少主,这回跟您出来,可什么事都见识到了呢,原来坐囚车是这样的,奴婢以前还以为有多可怕,原来一点都不可怕。”
众人互相看看,年易突然抬脚,用力跺了跺,只见几柄寒亮的尖刺从囚车下方伸了出来,每一根都足有三寸长,若非大家都是有武功的人,屁|股都要扎坏了。
“若不是出来的时候给捕头们打点了银钱,你以为真这么好坐?”
年易小声说了句,慕容安定的脸就黑了,一个小小的捕头都这样生财有道,他这想做做个圣君的人面子哪里搁,又怎么向父亲交待?
权之楚,他是不是官当得太久了?他黑了脸,很快,权醉蝶就猜到了他的想法,脸顿时涨红,扭头看向了囚车之外。
父亲的变化她看在眼里,权势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小时候她常看到父亲把上门送礼的人乱棒打出去,可后来送礼的人不仅可以进来,还能和父亲把酒言欢,而权府里也越来越豪华,虽然看上去灰不溜湫,可用的穿的全是顶好的东西。
这就是权醉蝶不想总呆在府里的原因,她觉得父亲这样对不起皇太后和太上皇,她听娘亲讲过父亲年轻时的故事,若不是皇太后赏识提拔,哪里有权府的今天?只怕父亲脑袋早早就搬了家,根本不可能入仕,光宗耀祖。
“没事的。”
宝儿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小声安慰了一句。
权醉蝶感激一笑,宝儿性子温和,很好相处,这一路上若非宝儿善意劝解,她真的不好意思和他们坐在一起。
胡归山庄已被隐于青山之中,一群年轻人心思各异,或者因为疲惫,或者因为心事,都开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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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败”这二字对于慕容安定来说,并不陌生。这几年朝|廷里正悄然滋长奢糜之风,天下一统让这些生活逍遥安稳的大臣们忘了当年的艰难,纷纷开始扩建宅院,广纳美妾,京城中充斥着各类浮夸无度的氛围。
可是,亲眼看到小小的捕头也不甘落后,凭手里小小的权力,大赚不义之财时,慕容安定几乎忍不下去,当场斩了这几个捕头。
“先办胡归山庄的事。”
池安宁轻摁了他一下,端起茶碗,看了一眼碗里的茶汤,顿时失去兴趣,令宝儿取清水来饮。
慕容安定脸色冷竣,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他们现在就在县衙后的别院之中,宝儿用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买今晚一夜安眠,那几名捕头居然立刻答应了,还端来饭菜,一脸奸|笑,简直就像个开黑店的。
“只怕五百两喂不饱他们,胡归山庄肯定会出更多的银子,取我等性命。”
见权醉蝶想拿碟中的糕点,池安宁立刻拉开她的手,低声说道。
权醉蝶立刻明白他的话,把糕点一把丢开,又红着脸把手缩回袖中。
“我不怕,我试试。”
珍儿立刻想表现,拿了块糕点就咬,一面咬一面笑,
“味道真烂,不如我和宝儿姐姐做得好吃。”
权醉蝶知道珍儿事事针对自己,也不出声,只扭头看窗外。
她婚前失|贞,已属极丢脸的事,池安宁又心不在她,更让她觉得很受打击。这一路上,她沉默寡言,少女的心其实已经悄然向风姿无双的池安宁敞开,可他身边的美妾和父亲近些年来的所做所为让她知道,太后和太上皇不可能让池安宁再迎娶权家女子为妻,她失落、无助,沮丧,懊悔,甚至想逃……
她想过了,帮他们找到那个给她玉蝶的人,她会立刻离开,不再出现在京城中,不再出现在池安宁的眼前。
天下如此之大,她一定会找到能接纳自己的地方,青山绿水,独自行走也不错。
“权小姐,去歇着吧。”
宝儿连忙起来,扶住权醉蝶的手臂。
“我自己过去。”
权醉蝶笑了笑,起身往外走去。
待她出去,慕容安定便抬眼看向池安宁,小声说道:
“大哥,我想,不如你我连夜返回胡归山庄,让醉蝶她们就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池安宁缓缓摇头,扭头看向窗外,院中虽静,却让人有种不安的紧张,他想那些捕头一定就在暗中盯着他们几人。
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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