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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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小女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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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哭了起来:“我很不舒服……”我已经忘了上次哭是什么时候,突然的哭泣,姨妈和我都吓了一跳。
  姨妈安慰了我,把我送回房里睡觉。她大概以为凡凡的事十分严重,我才会哭,殊不知我是为自己哭。
  无精打采过了几天,星期五下午,凡凡提着一袋零食来看我,我正在看漫画,躺在床上正舒服,她就闯进来了。
  她叫:“你几岁了还看漫画?”
  “我老哥买给我的。”我有数百本的漫画,再多加一套蔡志忠的作品也不算多。
  “这些天你就躺在床上看漫画?你也太舒服了吧!”
  “对病人说话要温柔一点。”我警告她。
  凡凡撕开一句牛肉干,拿起一大片就吃。她每回带零食来我家,都会自己吃掉一大半,所以找从来不把她带来的零食当作礼物看待。
  “喂,别看了,起来吃东西,我有话跟你说。”
  她便把我拉起来。反正我习惯了她的强制态度。
  “梳子。”
  “又不出去,别梳了。”
  “没梳发不能见客,我姨妈说的。”
  “老古董!”
  她把梳子递给我。
  “喂,你也别留长发了,像我这样剪得短短的,又舒服又俐落,才像个新女性啊!”
  她的“新女性定律”自成一格,我无意多学。
  “你们那件设计图失窃案侦破了没有?”我问。
  “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凡凡一屁股坐在我床上,把我的脚挤到一边去。“设计图根本没丢,是程先生自己忘了放在女朋友家里,还赖我呢,真过分。”
  “我也是嫌犯之一啊!”
  “谁跟你说的?”
  “征信社的人。”
  “那一定是总侦查长,他好厉害,到我们设计室走一趟,到处看一看,就说东西不是外人偷的,叫程先生和我仔细想一想是不是忘了放在什么地方。”
  “然后程先生就想起来了?”
  “一开始也想不起来,真绝,刚好他女朋友和他吵了架,东西放她那里她故意不说,就变成这样啦!”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大前天,礼拜二,他上午去了一下,就侦破了。”
  “你知不知道星期一晚上,路华打电话给我,说你和程先生认为我很有嫌疑,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哈哈,你别信他,他一张嘴好厉害,三两下就套出我的话。程先生那个人有点神经质,一直认为有人要偷他的作品,所以派我晚上要住在那里守着,一听到我让你进去,发疯似的直指我跟商业间谍勾结,真受不了。”
  很难将斯文秀气长相的程春野跟“疯子”联想在一起,不过经历这次事件,我相信人真的不可以貌相。
  “那你还跟不跟他?”
  “谁?程先生?本来我想趁这时候转行做侦探……”
  “什么?”我瞪着凡凡,她花样可真多。
  “你紧张什么?谁规定女孩子不可以做侦探?”
  “以前你还跟我说要做一位闻名国际的女设计师。”
  “本来我是这么想,可是跟了程先生那么久,也没学到什么,反倒成了他的看门狗似的,脾气又那么古怪……”
  凡凡毕业至今,转业四次,每次都有一堆牢骚。
  “做侦探也不好做啊!”我劝她少打怪主意。
  “自从我领教了路先生的本事之后,对他就很欣赏,我自己上门推荐,头一个月不要薪水没关系,结果他怎么说你知道吗?”
  我摇头。她也太大胆了。
  “他说,第一,公司没缺人手:第二,须有基础法律常识,最好大专毕业:第三,女性不宜。”
  我知道凡凡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一定会搬出“新女性定律”来反驳。
  果然她又说:“我说他不应该歧视女性,不试用看看怎知道我不行?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不好讲话的男人,女孩子这样求他还不行,简直不是东西。”
  “后来呢?”我开始有兴趣了,最好路华被凡凡击败。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后来我才知道他在考我急智。”
  “你一向反应快,怕什么?”
  “结果我输了。”
  我失望。
  “他问你什么问题?”
  “他说:如果你跟踪一个人,被对方发现了,他质问你为何跟踪他,那时候你怎么办?”
  “会有这种事吗?一旦对方发现了,你应该转身就走,那里还会问你为什么跟踪,要不然就是被跟踪的人钻进入群中消失,这样才符合常情,一般人都是比较胆小的。”
  凡凡鼓掌。“你真聪明。”
  “我猜错了吗?”
  “没有,你猜对了。”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会告诉被跟踪的人说:你太太怀疑你有外遇,所以我来调查是真是假。他若生气,我就给他一个过肩摔。”
  我大笑。
  “不愧是简凡凡,好勇敢哦!”
  “勇敢有什么用,我被三振出局了。”
  “人家是做生意,那能够像你这样,你好像在打抱不平似的。”
  “不是吗?做侦探不就是要打抱不平吗?”
  “我不知道。”
  凡凡闷闷的大啃豆干、饼干。
  “爱丽丝。”
  “嗯。”我嚼着蜜饯。
  “你怎么会猜到答案?”
  “我不知道。可能我的头脑比较简单,想的是一般人的共通想法,我又胆小,没有你那么勇敢去面对被跟踪者。”
  “我想路先生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也许吧。”
  “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你这么容易激动,还是做艺术家好,因为艺术家的性情再古怪,人家也视如理所当然。做侦探可能不好。”
  凡凡嗤之以鼻。
  “你少呆了,我的目标是路华和陆星座。”
  “做什么?”
  “星期一晚上我和程先生到征信杜去,就是陆经理通知我们路先生回来了,说愿意立刻为我们服务。那时候我就很注意陆星座,他好英俊,我敢说他去做明星一定压过那些大牌男星,他太好看了。”
  “男人长得好看未必是福。”
  “怎么不是?在奇峰征信社里,有关男女外遇案,都由他全权负责,可见他的魅力。”
  “你要追他?”我以为她在开玩笑。
  凡凡露出固执的表情。“还有路华,两选其一。”
  “凡凡,拜托——”我真要笑死了。
  “你笑什么?我当你是好朋友才特定跑来跟你商量。”
  我开玩笑的揶揄她。“你说真的?”
  “废话,不然我干嘛跟你说。”
  我笑不出来了。
  “凡凡,你猜他们几岁了?”
  “总不会超过三十。”
  “就算三十好了,你才二十一耶,他们太老了啦!”
  “做朋友又没说要做夫妻,差几岁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又不了解他们。”
  “慢慢就会了解啊!”
  看她那副认真的样子,我想她在玩真的了。
  “凡凡,你可以告诉我,他们那一点吸引你吗?”
  “嗯,”凡凡支腮侧望我。“陆星座外表好,跟他在一起有面子,而且我们同学会的日期快到了,不快找个伴,到时候瞪眼看人家成双成对吗?要是陆星座能陪我去参加同学会,包准叫刘淑芳那批人羡慕死了。”
  我不以为然。“你的动机好像不太纯正。”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学校时,刘淑芳、沈里音、王萱萱她们那一票死党最花了,成天炫耀情书,也不怕被导师抓到,这是我们第一次开同学会,不带个帅哥去压过她们,我吃不舒服睡不舒服。”
  我真受不了她乱吃这种飞醋,还自认是“新女性”呢。
  “那路华呢?你难道要带两个男朋友去?”
  “这主意不错,如果我摆得平他们的话。”
  “你少胡说八道了。”
  凡凡哇啦哇啦大笑。
  “喂,你没见过路华你不知道,他虽然还不及陆星座好看,但是我觉得他很有男性的魅力,跟那群小毛头一比起来,真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我当然不说我见过路华的事。一想到我居然晕倒在他面前,我既困窘又羞惭,这几天不知暗骂自己几百声没出息了。
  “那些‘小毛头’全被你三振出局了?”
  凡凡耸耸肩。“他们跟不上我的脚步。”
  “你还是要跟着程春野?”
  “没办法,离三楼近,只好勉强将就。”
  “凡凡,你不是一直想闯出一番事业的吗?以前你都是事业第一,男朋友顶多排到第三去,今天很反常哦!”
  “我想,我是爱上他们了。”
  “骗人,才见二次面就爱上,而且那有一人一次爱二个的。”
  “你别管我,我自己有安排,倒是你,同学会的时候可不要形单影只,很难看的。”她一副看扁我的样子。
  “你有毛病,谁规定同学会要携伴参加?”
  “算了,你是古董脑筋,说不通的。”
  我们聊了几个同学的近况,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凡凡,你最近有没有回家去?”
  “我那有空。”
  “你爸爸脾气不好,你最好不要做得太过分。”
  “过分的是他,重男轻女,回去看他对我弟弟那么宝贝,我就不舒服。”类似这种牢骚,我听她说过六七十遍。
  简家据我所知有四女一男,平平、凡凡、安安、静静和简大器。凡凡曾经不服气的说:“看我爸取的名字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呀,希望我们女孩子平凡安静,他的儿子成大器。重男轻女也不要这么明显嘛!”
  “你一直说自己是新女性,怎么可以嫉妒弟弟。”
  “你是独生女,当然可以说这种风凉话。男女平等提倡了这么久,还是没用啦,形势比人强,谁叫我不是男生。”
  “你生气你爸不爱你?”我怀疑这种可能性。
  “不是,他不公平。”
  “你也真奇怪,那家父母不疼老么。”
  “你们家也是?”
  “信实只比我小半岁,我们是两个老么。”
  “我真羡慕你生活在阳盛阴衰的地方,不像我们家阴盛阳衰,女孩子永远不受宠。”
  “我看你姊姊就不会有什么不满。”
  “因为她是老大,”她的口气好像我是一个白痴。“她是我父母的第一个小孩,曾经被专宠过。”
  “照你的说法,少数才稀奇,可是我们家有三个男生,一样受到重视,也没听证抱怨自己是受忽略的一个。”
  “男女有别啊,你怎么还搞不懂。”
  “算了,我看是你自己的脑筋太复杂了。”
  凡凡将零食吃得差不多时,正好四点钟,她说要赶快回去“准备撒网”,因为没结婚的一流男人愈来愈少了,虽然不想在二十八岁前结婚,但事先“预约”一个,更能够放心的在事业上冲刺。
  她的怪论真多,我也只能笑笑跟她道再见,提醒她不要忘了常回家。她一味敷衍,心早飞到“奇峰征信社”了。
  我把床上的饼干屑清除干净,开始“工作”,使用书房的电话跟几位客户聊天.做成一笔生意,再打到“长青牙科”,跟田习如女大夫解释我礼拜三因贫血而不能去她那里,请问她到底要跟我商量什么事。
  女医生说:“我妈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常来帮我,所以找想找个人代替,不知道你肯不肯来做?因为大家都很喜欢你,我认为你是最适合的。”
  我脑中浮现出一幅林爱理张牙舞爪想抓住小沈大夫的画面,心想还是别蹚浑水的好。于是婉言拒绝了田大夫,实际上一天十二小时待在外面,姨丈、姨妈都会很不乐意,上次去代工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
  我不能说两位长辈很不高兴,只能形容之不乐意。怎么说呢?大家彼此清楚对方脾性,信介表哥说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在很多事上显得马马虎虎,心无大志,很好骗很好商量,但绝不接受命令的指示。我想就因为表哥这么说,姨丈也接受了我去牙科那里“做看看”的事实,姨妈倒嘀咕了几天:为什么要做那么累的事,有一份工作就好了嘛,女孩子不要太强才好哟!……在女性日求进步的现代社会,姨丈、姨妈给予我的家庭教育委实说不上现代,但能说他们错了吗?他们实在非常的爱护我,不愿我出去吃苦受罪,最好能像姨妈一样少忧少虑过一生,这未尝不是幸福?
  男女平等固然不错,但要我出去跟男人一争长短,赚得要比男人多,说话要比男人大声,我缺乏那份魄气和实力。尽管凡凡骂我没出息,依然无法改变整个的我。
  我是爱丽丝,永远也没办法变成简凡凡啊!
  十年后,二十年后,或许我会瞪着电视,羡慕凡凡功成名就.但我更希望那时候我已成熟得能够诚诚恳恳向她说一声“恭喜”,不含丝毫妒意。
  我等待那一天。

  第四章

  即使在晚饭时刻,紫牛西餐厅依然没有满座,空位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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