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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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碧隐-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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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今日,愿望终得以实现。尽管前些日子他猜测到她或许并不十分情愿,其实早在从江南接她回京时,看到她与那人告别时的情景,他已有几分怀疑,但经过他的查证,他确信正如自己所说的,这世上与她最匹配的,最适合的,对她最真心的绝对是他。所以他冒昧的直言,尽管有些让她伤心,但那全是为打消她的顾虑与杂念,安心嫁给自己罢了,如他所言,他的决断与利落,从来不会针对她。
  听着外面喧天的锣鼓吹打声,婚辇内的云琪倒十分安静。与前些日子的殚精竭虑,灰心失望相比,此时的她非常淡然。无论如何,她还是迎来了这一天,坐在了别人的婚车上,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轻笑,此时心内已如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她觉得现在身心从未有过的安然宁静,她心内暗叹,果然如那本医书上所说,乌蒿丸,真是难得的好药。
  一阵礼炮鸣起,婚队已至齐王府。在奏的愈加喧闹的喜乐声中,她下车,任由婢女搀着跟随前面的新郎周恒一步一步走进大厅。
  成亲礼节繁琐,她一步步应对过来,已有些不足力。拜堂时的三次跪拜幸有婢女在旁搀扶,她才能勉强撑起。待走入洞房时,她已有些恍惚。
  王府的一位丫鬟前来询问她是否用些饭食,她摇摇头,强压下颤抖轻声说道:“我想自己坐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婢女们皆以为新娘娇羞,便知趣的退到门外静静候着。
  门前渐渐安静,客人们应是都到前厅吃酒了。她松了口气,终于撑下了婚礼,现在已经拜过堂,正等晚些时候宾客们散去,世子前来揭她盖头之时,她就完成使命了。
  她觉得有些累,呼吸渐缓渐慢,但感觉安静祥和。她坐在床边,倚着床栏,慢慢睡去。
  日暮,天色渐渐漆黑,热闹了许多日的韩府也逐渐回归宁静。夜色下,没人注意到,园子里的湖底淤泥里,静静的沉着一只小巧的瓷瓶……
  因周恒的父亲齐王爷是先帝的长子,周恒自然就是他这一辈世子中最年长的,也就是最先大婚的那一个,今日这场婚宴成为了近年来王室婚宴中最隆重的一场。加之两位新人皆出身显赫,因此今日登门赴宴的宾客皆为朝中显贵重臣,婚宴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待到戌时将尽,诸位高朋方尽兴散去,应酬完宾客的世子终于得空入洞房去揭新娘的盖头。
  席间他虽饮了几杯酒,但尚不致醉,只是微醺。婢女为他打开房门,他缓步踏进寝房,朝着正坐在喜床上盖着盖头的,他心中唯一的新娘云琪走去。
  喜娘递给他喜秤,喜道:“请新郎挑起盖头,一生称心如意。”
  他接过,温柔的对新娘道:“云琪,我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云琪没有出声,喜娘调笑道:“新娘子这是害羞了,请世子拿喜秤来揭吧。”
  他笑笑,没再言语,接着就手持喜秤轻轻的挑开云琪的红盖头。
  “啪”一声响,喜秤摔在大理石铺就的光滑地面上。
  已被挑下盖头的云琪似安然沉睡般,依然闭着双眼,但睡颜冷冷的,已没了起伏的呼吸。
  周恒抬起颤抖着右手,探向她的颈脉,而那里早已没了起伏。
  房内的喜娘婢女们顿时乱作一团,向屋外大喊:“来人,快去请大夫,快来人啊!”
  只有周恒呆立,片刻后,他紧凝着眉头,抱起云琪的双肩摇起来怒喊道:“你给我醒醒,给我醒过来!嫁给我就这么让你痛苦吗?你宁愿死都不肯吗!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
  而他怀中安然睡去的已经冰凉的云琪,哪里还能醒过来?
  第二日才上午,一个天大的新闻已传遍了京城。众人都道昨日才办了场声势浩大的喜宴的齐王府一夜间喜事变丧事,刚进门的新娘子于昨夜突染重病暴毙,已于今早入殓下葬了,昨日还风光无限的齐王府与韩太师府已是上下一片悲痛欲绝。一时间京城上下都感叹世事无常,连天之骄子齐王世子都能遇到这等悲事,可叹天不遂人愿呢。
  齐王府,世子的院内,周恒已经独坐了一夜又大半天,一阵脚步声惊醒了他,他抬头望去,来的是他手下的一名贴身侍卫。
  侍卫单膝跪在他跟前,俯首道:“世子,夫人已离去,您还是要顾念自己的身体的,请节哀。”他停顿了片刻,又道:“王爷的意思,夫人此番突然离去颇有些可疑,您看要不要请人来验一验……”
  周恒抬手打断了侍卫的话,半晌,沉沉道:“她自己的决定,谁能拦住她?终究是我强求……让她好好安息吧。”
  侍卫低头道:“是!”
  ?

☆、一线回天

?  前一天午后,关中秦南镇。
  朱子琰与师父,大哥三人经一夜畅饮,痛快地睡了个懒觉,醒时已至正午,他起床后吃完早饭并午饭,正欲与大哥师父作别分别回各自的地盘。还在客栈外寒暄间,就望见大路上急匆匆的驶来一人一马,来人看清是他后,大喊道:“三爷留步,有急事。”
  他三人定睛一看,那风尘仆仆赶来的竟是大哥的徒弟连峰。
  大哥蹙眉道:“你不在京城呆着,怎么跑这来了?是你师娘有什么事叫你来的?”
  连峰行之他们近前,扑通下马,大口喘着粗气回道:“的确是师娘叫徒儿赶来,但不是来找师父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封信递给朱子琰,又道:“师娘叫我将这个给三爷,还说京城出了大事,叫您赶紧回去一趟。”
  朱子琰心内略感不安,疑惑的接过这两封信,其中一封里还夹着根硬硬的东西,摸着像柄簪子,他一惊,忙拆开信来。
  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两封信都出自云琪之手。
  第一封信简短,寥寥数语大意是那桩婚事并非她所愿,她知道他已如约来过韩府,心内愧疚,婚事虽为皇上亲定,她家里人不敢违背皇命,但她敢,并约他半月内入夜至韩府花园她居住的落月楼外,只要他肯去,她便随时跟他走,海角天涯,绝不后悔。
  他匆匆读完看见落款日期,竟然是一个月前,他刚离开京城后。
  他颤抖着又打开另一封信,握着随信附上的玉玲珑簪,读着长信中的一字一句,他的心终于止不住的剧痛起来。——
  子琰: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不在人世了。不知你读信的时候是何时,在哪里,是否还记得我?
  时光匆匆,转眼已近一年。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救我于市井嘈杂之中,从那时起,我便已忘不了你。感谢上天让我们几次遇见,你初次赠我玉簪时,我便觉得上天待我的确不薄,能遇见你,你这样待我,我已经不枉此生了。江南深山中,你又一次前来救我,我那时觉得你一定是上天垂怜我,特意安排给我的救星,在山庄的几日,我已暗定决心,此生非你不嫁。
  奈何天意弄人,我无力抗拒皇命,亦不能违背亲恩,便只能负你,可我如何能负你,如何能负几次三番救我,将我的命看的比自己的还要重要的人?我想不出这个道理,更没有解决的方法,唯有选择此一条路。
  我已知晓当年你父母的事,知晓他们的早亡与我的父亲有关。无论对错,我替父亲向你说一声抱歉,对你从前吃过的苦,我非常内疚。对不起,我知道的都实在太晚了。
  此生与你相遇,不知是缘是劫。若是缘,我深深感谢天恩,与你相遇相知,有你真心待我,我已无遗憾。若是劫,此番就让我一人去赴吧,我欠你太多,也应该还了。
  既然已无缘做你的妻子,玉簪就此归还。愿你以后能找到适合戴它的人,愿你们永不必分离。
  如何与君别,当我盛年时?不要怪我,因为我这一生,只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仅以此信,以慰君意。
  愿你此后,再无痛苦,一生幸福。
  云琪绝笔
  满纸清新隽秀的字迹,一如云琪的微笑,字里行间还有渗透的斑斑泪痕,她执笔时该是如何的心碎?他不敢再想,他的脸色已煞白,顾不得与别人再道别,已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三月十八,丑时三刻。京城。
  一阵急敲门声响起,须臾,药庐的侧门打开,朱子琰急问开门人:“大嫂呢?”
  开门的学徒回应:“师娘在房中,她说三爷这几日必定回来,特地叫我们在这给您等门呢……”
  没等他话说完,朱子琰已旋风式的进到院中去敲大嫂的门了。
  灯光下,大嫂望着一脸急色的朱子琰道:“两天的路程,你一天半就赶回来了……”
  他打断大嫂的话,急问:“大嫂,这怎么回事,云琪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
  大嫂沉默了一会,没回答,却肃然转问道:“三弟,我只问你一句,若要你放弃一切去换云琪姑娘,你可愿意?”
  他紧盯着大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只要她平安,莫说一切,便是拿我的命去换,也无妨。”
  大嫂叹道:“那便好,你定要记得方才说过的话。事不宜迟,你随我来。”说罢,领着他又招呼了几个徒弟,趁着夜色向城郊奔去。
  一行人匆匆来到城郊的越山,半山处一块平坦的地方正是齐王府的墓葬用地。新垒的一处尚未立碑的坟包被刨开,笨重的棺门开启,里面正躺着和衣而卧的云琪。朱子琰的心被猛揪了一下,她的身体虽已冰冷,但却并未僵硬,他将她轻轻抱出来,其他的人从马车内抬出一具女尸,匆忙替换上云琪身上的一身寿衣,放入棺中,重新合上棺盖,合起坟包。
  做完这些事,一行人随即匆匆离去,趁着天还未亮赶往城郊的另一个方向。
  老天爷终于开眼,一场大雨在天亮前倾盆而下,肆淌的泥水将地上凌乱的车辙脚印冲刷了个干净。
  京城南郊,鹿鸣山。
  正午的阳光覆盖着山中一座院落。三进的院落向来幽静古朴,今日自凌晨起却没再安静过。
  风尘仆仆的谢良与顾嵩砚刚落脚,向看门人问了几句话,便匆忙赶到后院一处厢房内。
  厢房里屋的床上,云琪安静的躺着,一旁的朱子琰紧握住她的一只手,不只是因被握久了还是大嫂方才施在她身上的银针起了效果,她的手竟慢慢有些回暖,鼻尖也有了微弱的气息。
  两个时辰前,他们刚到这里时,大嫂已将银针刺入她的百汇与神庭两处穴位,并令朱子琰以内力为她运气,冲开她已被封闭的经脉,推动她体内已停滞两天的气血。因此她冰冷了许久的身体才有了现在这些微弱的反应,但有了这些反应就说明有了一线回天的希望。
  谢良与顾嵩砚进门的脚步声唤醒了一直凝神望着云琪的朱子琰,他回头,发现来者是大哥与师父,正欲起身,师父却示意他不必动,他点了点头,继续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大哥走近床前瞧了瞧依然闭目的云琪,问大嫂道:“这是怎么回事?三弟走的太快,我同前辈相跟着回来的路上听说齐王府的婚事一夜成了丧事,云琪姑娘这是怎么了?”
  大嫂望了眼朱子琰,回大哥道:“她前几日去医馆找我,向我要乌蒿丸。”
  大哥惊呆:“那你……给了她?”
  听见乌蒿丸三个字,没等大嫂说话,朱子琰已猛抬头问道:“大嫂你说云琪吃了乌蒿丸?”声音已近颤抖。
  大嫂白了他两人一眼,道:“我若真给的是乌蒿丸,你们也无需来这里白费力气了。”见众人不解,她补充道:“我自幼习得是救人之道,当然不会造□□去害人,我给云琪姑娘的药丸里多添了几味药,改了药效,她前几日不过是处在假死中,不然,便是我医术再高明,也没办法将死人医活啊!”
  大哥思虑了片刻,问道:“你添了些什么药?能将致死无疑的乌蒿改掉药性?难道是曼陀罗?可所添的剂量一旦有偏差,即便有呼吸脉搏,也难以让人彻底清醒过来啊!兰黛你这样,始终有些太过冒险了!”
  大嫂敛眉叹道:“我也实在无法,那日她找我寻那种药,我原本没有答应,可她却说即使我不给她也会有其他法子,没想到这姑娘是这般烈性决绝的,倘若我不出此下策,由她使其他的法子,那现在岂不是更无力回天!不过话说回来,乌蒿丸这种老一辈江湖人才知的顶级□□,她一个千金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乌蒿丸,的确是老一辈江湖人才听说过的一种毒性极强的致死药,传说是几百年前由南越之地流入中原,其与其他常见的□□最大的区别乃是服下后几个时辰内慢慢毒发,过程无任何疼痛,药性逐渐麻痹人的神经乃至呼吸,最后服药之人在睡中死去,倒也算种柔和的死法。
  朱子琰低头:“恐怕是从我那里带走的医书,她此前离开山庄时,带了我那儿的一本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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