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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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轶闻辑录槐杀-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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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好了。
  不过这一次,商风行倒是没有再给他挖坑,大概是知道他新赚了一顿饱打,再给刨坑,跌个屁蹲可能就再爬不起来了,商风行想当明君,就不能总是把忠臣往坑里填,“朕观大正今日,似是染了微恙,朝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江石头是真不按常理出牌,一般臣子听到皇上说自己心不在焉,早都吓得七魂飞了六魂半,跪在地上告罪不止,江石头却是道,“皇上果然明察秋毫,其实,不是病了。是俺爹,拿大棒子打我来着。”
  商承涣念着他的面子还找了个微恙的台阶,江石头还就不顺坡下驴,直接坦白从宽了,说完还道,“谢皇上关心,俺爹岁数大了,力气也不成,打得时候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商承涣始终静如平湖的脸终于破了冰,一个短暂的失神之后才道,“高堂在上,谁不曾承庭训,有长辈教导,是大正之福。”
  江石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一脸迷茫。
  商承涣道,“大正似有疑惑。”
  江石头道,“皇上,实话跟您说吧。我爹那人,其实除了脸黑些手狠些脾气古怪些没事找事些之外,平常对我还是挺疼的。我二爹就更不必说了,这次,听了石头说要向您学习,事父至孝,就叫我爹狠狠揍了我一顿,您说,这是为什么。”
  商承涣身边的心腹内监蒋诚意几乎要呵斥了,皇上念着旧情,你还上了瘾了。风行只一抬眉,蒋公公立刻回到了静如不在的状态,风行仔仔细细盯着江石头,“不瞒你说,大正的长辈其实也是朕的故人。”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这一次,是朕连累了你啊。”
  江石头是索性将君前无状进行到底了,“没事儿,皇上,俺二爹说了,二伯快回来了,您也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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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遂完结,继续忘忧


第191章 忘忧
  自从江石头说了楚衣轻会回来,风行就日也盼夜也盼,每日早朝将江石头越来越圆的腮帮子都快盯出一个洞来了也没有等到二师叔理他一理。风行想,是不是又像每一次写去的信一样,泥牛入海,毫无踪迹。二师叔这辈子都不会见自己了吗,哪怕——自己做错什么事。
  江石头现在是越来越不想上朝了,每次一看到这位励精图治的皇帝,他都不敢抬头,不是畏惧君威,而是他觉得自己就像拥有一整个鸡舍的土财主而风行连一颗鸡蛋也没有。不过好在这位以后的孝文皇帝没有再留他用膳了。
  江石头家的饭比皇宫的好,尤其今天楚衣轻也下了厨,六样小菜,五样都是晋枢机喜欢吃的,还有一大盆红烧羊脖子,是给江石头吃的。
  晋枢机顺手给儿子夹着菜,“你最近的胃口像是都不怎么好,这道萝卜肉卷是二伯特地给你烧的。”
  江石头嗯嗯点着头,“二伯做得菜最好吃了。”
  楚衣轻不动声色。果然,听得商承弼问他,“可是朝上不安生。”
  江石头大口咽下了萝卜卷,烫得口里疼了一下,而后道,“还不就是给靖边王上尊号的事,皇上露出了点意思来,但又不明说,大家劝也无从劝起——”
  楚衣轻给江石头盛了一碗汤,“什么事都这么火急火燎的,难怪烫着。”像是无心所为,又似意有所指,桌上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了。
  风行依然在写信,每个月,都会给几位师叔写家书,起先,三师叔和小师叔是不收的,甚至连送信的人都迈不进门,二师叔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商承弼与晋枢机不再刻意掩饰行藏才能偶尔得窥真容,送去的信,晋枢机会收,可不知道二师叔看不看。可是,父亲已经不在了,坐拥天下,自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那满腹的心事,不跟二师叔说,又能和谁说呢。
  有一年,染了重疾,黄河又一次决口,夙兴夜寐却不敢辍朝,病得昏昏沉沉,睡梦中,仿似是二师叔来过,可问近身服侍的人,却没有一个知道,人人跪在地上叩首,说奴婢打了个盹,怎么睡的怎么醒的却说不出,只逼着人拿了镜子照,后背似乎还能看到针口,宣了太医,也说有药石之象,甚至太医的脉案上还多了一篇新的药方出来。布置了重重守卫,枕戈待旦的等,二师叔却没再来过,那时候却知道,他终究是疼自己的。父亲不在了,自己也是他不多的亲人。
  还有一年,是立后,早已打定主意,皇后必出于清贵之门,张、李、徐、赵四家,终于取中了赵氏女,后来听自己派到翰林府中的人说,总觉得赵府内有异人,却偶尔闻到药香,不见影踪,有一命銮禁卫带回一味药材,正是治晋枢机的旧疾用得到的,自己也立定了主意,立赵氏为后,赵氏贤德,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果然琴瑟和鸣。
  这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不是个孤家寡人了。
  只是,十年了,孤自认不是个坏皇帝,涣儿已经尽力了,您为什么还是不肯见我。
  钟鼓已过了三更,蒋诚意亲自剪了烛火,看商承涣端了茶,才敢低声劝一句,“皇上,当心身子。”
  商承涣的目光望向门口,除了噤若寒蝉不闻一声的宫女侍卫,不见任何影子,他合上看了无数遍的《道德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蒋诚意连忙上前服侍宽衣,宫女鱼贯而入,伺候洗漱。
  第二日早朝,司天监长史率先发声,称“维星绝、枢星散,将有地动。”
  商承涣长叹,“天示异象,是朕之过。只朕登基九年,朝乾夕惕,宵衣旰食不敢有丝毫懈怠,实在不知有何罪过竟至于上天示警。”话才说完,就有銮禁卫入殿急报,称宫中走水,庭鲤祠被烧。
  风行立刻站了起来。群臣面面相觑,片刻,又有銮禁卫来报,火势骤起骤灭,除了庭鲤祠,其余宫殿都安然无恙。
  风行望天长叹,“是父王责备儿子不孝啊。”
  长史立刻奏道,“地动示警之地正在京安以西,合着靖边王埋骨之地。”
  此话一出,朝中许多长者老臣已经明白,这尊号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大梁立国,已历四世,前献帝刚愎残暴,大杀朝臣,忠直之士几乎被屠戮殆尽,能留下的都是明哲保身之辈,商承涣登基以来,开科举,拔殊才,很有一番新朝气象,他素来勤政,以仁孝治天下,年岁虽小,却是民心所向,四夷宾服,虽不似前朝无人敢发声,却也是一言九鼎乾纲独断。皇上要给靖边王上尊号的风吹了这么久,他一心铺垫给大家面子,想想靖边王当日钧天之势,盖世之功,又是当今天子生父,上尊号亦是理所应当,于是,那些被风行擢拔的青年俊才国之栋梁早已闻音知雅,纷纷请奏了。老臣被商承弼吓怕了,也惟恐落在后面,等江石头一番思量中午是多吃两个荞面饼子还是再来一大碗面的时候,朝上还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
  商承涣的目光扫过,“嗵!”地一声,江石头的膝盖也捅在了地上,咱不出头,但也不能冒头不是。
  偏偏,风行还就是不放过他,唤他道,“大正也认为,朕应该为皇考上尊号。”
  江石头抽抽吃得圆起来的腮帮子,咱好歹也有点拐着弯的亲戚关系,我爹揍我那劲头您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就逮着我一个人坑啊,只是皇上问话,岂能不答,江石头稀里哗啦地舔了下嘴唇,四周跪着的都听到他吧唧嘴的声音了,他琢磨了一下如何不会屁股再次开花,回道,“靖边王不让皇上为他上尊号,那是靖边王的忠义,皇上要为王爷上尊号,那是皇上的孝顺。石头一个粗人,不懂。”
  风行是真不打算放过他了,“朕忝坐殿上,皇考却埋骨荒郊,朕心不安啊。可皇考有以身守土之志,朕身为儿臣,又岂能违抗亲恩父命?大正若是朕,大正又当如何?”
  江石头心中哎呦一声,二伯啊二伯,您怎么不来抽死他啊,嘴上却道,“皇上是圣天子,英明睿智,皇上都为难,石头一个粗人,更不知道了。”想想这么说肯定被打,于是咬着牙加了一句,“反正石头只知道听爹的话,孝顺孝顺,石头愚钝,不敢轻易说孝字,但顺是能做到的。”哎呦妈呀,我这就是驳他的意思了,二伯呦,我是豁出去了,您也算他另一个爹,应该能保住石头这颗脑袋吧。
  江石头此言一出,满殿皆惊,风行只有一个字,“哦?”
  坐拥天下那些无限孤单的夜里,风行总会在处理完全部正事的时候想起十岁时那场教训,他答应二师叔,从此以后不再利用感情威胁任何人,所以,在无数次动了念头想要病重一次的时候,都会自己罚自己跪两个时辰,如今,势压满朝文武着意给自己父亲上尊号,他不知道这在二师叔的定义里,是不是又是做错了。只是,他不甘心。
  他什么都有,民心,天下,江山,还有——子嗣。
  皇后刚刚来报,一位姓吴的才人有了子嗣,请他加封为顺容,他是怎么做的呢,将人完全托付给了皇后,给了赏赐,却并没有晋位分。大婚三年,皇后一无所出,朝上也有人渐渐劝他雨露均沾,他虽是那么热切地盼着这长子是皇后所出,可却并没有执着。他的脚下是祖宗基业万里江山,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风行撩起衣摆,向西北方跪下,蒋诚意安静地仿佛融入这夜色里,皇上,真是太苦了。
  风行轻轻阖上眼睛,灯火渐渐暗了,暗了,再暗了,而后,一盏灯灭了,他叫道,“诚意,怎么不点灯?”开了口,却没有任何回应。
  风行陡然一惊,却很快冷静下来,没回头,“承涣给二师叔请安。”
  然后,他就听到耳边极温柔坚定的一个声音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承涣。”
  风行的心倏地一跳,来了,真的来了,“二师叔,您真的来看我了。”
  “草民见过皇上。”还是那个声音,甚至,以风行的耳力,很轻易地听到了衣袂响动。风行哪里敢受他的礼,连忙转过身去扶,“二师叔,您——”只唤了一声,竟说不下去。是啊,承涣,他自从登基,就不再避商承弼的讳,将名字改了过来。
  楚衣轻行了礼,站起身来,竟是立刻便要离开。
  风行再也受不了,一把拖住他衣袖,“二师叔,您也不要我了吗?”
  楚衣轻衣袂一振就挣脱了他,“你要见我,我来了。”
  风行这一次是真的跪了下去,“二师叔!”叫了这一声,眼圈却是红了。
  他自来老成,即便少年时候,也难得有这么情绪外放的样子,楚衣轻鉴貌辨色,知他不是作伪,便走过去在商承涣平时坐卧的小榻上坐下。
  风行看他肯坐下了,立刻雀跃起来,“二师叔,我这有好茶,我去净了手,亲自给您煮一碗。皇后点茶的手艺不错,我也学了些。”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二师叔,我就要有儿子了。您高兴不高兴,父亲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吧。可惜,母亲的身份低些,但都是书本网知礼懂事的女子,皇后贤德,朕相信一定会教好他的。”他情不自禁就用了朕这个自称,他原就是皇帝,坐拥天下九年,有一刻的真情流露已很不错,楚衣轻也并未苛求。
  只摆手道不必。
  风行点头道,“也是,二师叔肯来了,以后还会来的。以后,我再服侍二师叔。”他父亲不在了,楚衣轻几乎是他另一个父亲,对楚衣轻的孝顺倒是真心。只他谋算人心久了,不自觉便带着算计,此刻他并不觉得,楚衣轻却知道,他是逼自己答应他,以后常来看他,因此,并不置可否。风行蓦地明白,抬起眼,“二师叔,以后不愿来看我了吗?”
  楚衣轻无心在这种事上和他纠缠,只比手势道,“我只问你,为你父亲上尊号这件事,是纯孝之心,还是另有所指?”
  风行没料到他竟连几句体己话都不说,一来就问这里,毕竟高踞皇位九年,此刻心里也有几分不舒服,又想到他对江石头的疼爱,便垂手道,“涣儿不敢当二师叔垂问,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是涣儿做了什么让您不痛快了,只管责罚便是。”
  楚衣轻只是望着他,静静望着。商承涣自登基以来,无论荒年不断或是外敌入侵,再也没有人可以给他这样的压迫感。楚衣轻就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必说,他就不自觉地垂下了头,半晌,又叫了一声,“二师叔。”
  楚衣轻望着他,入密传音,温柔却又坚定,“你是皇帝。”
  是啊,是皇帝,富有天下,予取予求,却也失去了为所欲为的资格。不知为什么,商承涣竟突然难过起来,那些压抑了九年的情感,决堤一般崩溃,他一把就抱住了楚衣轻的腿,“爹,我想你,涣儿真的想你了!”
  楚衣轻扶起了他,风行站起,却又跪下,这一次,竟是无比的郑重,三跪九叩,“涣儿给父亲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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