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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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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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学归来之后虽然性情大变,竟沉稳成熟起来,但仍旧没有太多惊人之举,桃园诗会虽然并未到场,但一首《人面桃花》也称得上佳作,可惜又有着负气而作之嫌疑,还被人质疑幕后买诗,哪怕声名逐渐响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好名声。

    到了重午节的文会,虽然拿出一首不伦不类的填词来,却又是歌唱的小道,难登大雅之堂,反倒成全了思凡楼的巧兮姑娘。

    杭州城说大很大,但说小也很小,文人圈子来来去去无非就是这么一群人,苏家怀疑苏牧真实身份的事情也瞒不住街头巷尾的长舌妇们,现如今只要有心打听,便都已经知道苏牧来历不正,甚至连官府的捕快探子都将苏府给围了起来。

    这桩桩件件加起来一看,今夜的比斗也就呈现一面倒的态势了,如果这等样的苏牧都能赢过第一才子周甫彦,那周甫彦也不用在杭州文坛混下去了。

    同样的道理,若苏牧输了,今后也便再无脸面在文坛立足,可如果赢了杭州第一才子,呵,那事情可就精彩了。

    这是在场这么多人,又有多少个相信苏牧会赢?

    起码他们是不相信的,陈公望不信,刘维民也不信,虞白芍更不相信,巧兮倒是愿意去相信,但她也很清楚周甫彦的实力。

    这些人能够寻思得的东西,周甫彦自是心知肚明的,他素来倨傲,甚至有些追求完美的执拗,这也是他一定要解除苏牧这个心结的缘由。

    如今得了刘维民开口,又指名道姓点了他和苏牧的名字,虽然他仍旧不太乐意苏牧的名字与自己相提并论,但想着今夜过后,苏牧将彻底被清除出文人圈子,他感觉整个心境都干净了许多。

    但见他暗自清了清嗓子,而后中气十足地揖道:“刘世叔谬赞了,这些许虚名,都是长辈厚爱,同学抬举,侄儿又如何当得起,只是素闻苏牧朋友才高八斗,文采斐然,周某也是倾慕已久,今日恰逢其会,我等不如以文会友,小小比斗一番,说不得能为我杭州文坛增添一二分色彩,不知苏朋友意下如何?”

    周甫彦也是生怕苏牧再次推脱,本向着刘维民说着话,这说到一半,竟也能硬生生扯到了苏牧这边来。

    在座诸位也是暗自叹息,这苏家兄弟也该是倒霉,让周甫彦这么一个大才子盯上,上一回非但踩不到苏瑜,反而让提学官对苏瑜刮目相看,还阴差阳错让巧兮借苏牧之力上了位,今次苏牧是如何都逃不脱了。

    苏牧表情寡淡,今夜也是喝了不少酒的,此时轻轻叩击着手中洞箫,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沉思了片刻,便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微微抬手揖道。

    “周才子如此抬爱,苏牧又岂敢请托,周才子且请了。”

    苏牧这一吐气,倒是给了人一种英雄气短之感,众人尽皆唏嘘不已,今后杭州文坛怕是再无苏牧之名了。

    周甫彦见得苏牧微微摊手,请他先出手,心里自是不悦,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苏牧居然还能够云淡风轻地让第一才子先出手?

    见得这一幕,周甫彦也觉得无趣,顿感苏牧连对手都算不上,颇有杀鸡用牛刀的意味,竟然又生出了高手寂寞的感伤来。

    “也罢也罢,尽早解决了,尽早除掉这个心结罢!”周甫彦如此想到,而后慢慢踱步到了雅间的中央,轻轻掂着折扇,这才走出六七八步,便一拍折扇道:“有了!”

    他为虞白芍所作诗词不下双掌之数,如今不过是挑选其中最为出彩之作罢了,竟然也故作沉吟,真真是矫揉造作到了极点,可这些虽然只是旧作,但同样也是人所不及的佳作,在场之人,又有谁敢置喙半句?

    但见周甫彦微微昂起头来,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吟唱起自己的作品来。


第三十七章 一阙意难忘

    思凡楼已经进入了夜间最热闹的时段,一楼大堂已经开始表演压轴戏,诸多豪客也都走出雅间,在二楼倚栏俯瞰,身边莺莺燕燕,旖旎烂漫。

    而第一才子周甫彦所在的二楼雅间,此刻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可能性几乎接近于零,虽然这已经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斗,但在座的诸位都有着自己心中的一些期待。

    有人只是希望苏牧不要输得太惨,毕竟文无第一,只要诗词不是太过难看,他们也不会落井下石,因为这样会让他们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来。

    似陈公望这般文坛的耆宿,素来公正客观,也正是因为正直有风骨,才拥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名望,从苏牧以往的风评来看,他是不太看好苏牧的。

    而刘维民先前并不认识苏牧,今夜与苏牧一会,反而对苏牧很感兴趣,否则他也不会促成这场比斗,如果说在座有人认为苏牧会赢,那刘维民绝对算一个。

    至于除了刘维民之外,或许有好些人都希望苏牧能赢,但都不认为他会赢。

    起码巧兮便是其中之一,她与苏牧不算太过熟悉,但欠了苏牧的人情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桩事情,所以她希望苏牧能赢,但也如同其他人一样,认为苏牧不可能会赢,他们或许不了解苏牧的实力,但实在太了解周甫彦的底力了。

    除了巧兮之外,还有一个人希望苏牧能赢,而且大家都不会猜得到,因为她便是刚刚舞毕的虞白芍!

    杭州文坛皆将她与周甫彦视为才子佳人的典范,但虞白芍自认为她与周甫彦并未亲密到那种程度,起码到目前为止,她仍旧守身如玉,无论周甫彦如何发力追求,她仍旧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不可否认,能够与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头一同出现在文坛之中,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但周甫彦未尝没有依靠虞白芍刷声望的嫌疑,说白了不过是相互利用,相互吹捧罢了,若说情投意合的真感情,虞白芍自认是一点半分都没有的。

    就如同今夜之事,他周甫彦还是借了虞白芍来踩苏牧,他已经算是实至名归的杭州第一才子了,为何还容不得别人出头?

    这是虞白芍如何都想不通的。

    她下意识偷偷看了苏牧一眼,那个随意挽着长发的白衣男子,此刻只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洞彻了人生的真谛,在他的神色与眼眸之中,拥有着一股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与深邃。

    但事实证明,绝大部分人都在关注着周甫彦,等着这位大才子开口的时候,虞白芍也并非唯一一位关注着苏牧的人,因为在雅间的外面,一双狭长的桃花眸子,正悄悄地关注着这一场比斗。

    她是思凡楼的红牌姑娘,李曼妙!

    从苏牧进入思凡楼开始,她便注意到了这一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关注,甚至只是发自本能一般想探听,没有厌恶,也没有欣喜,只是单纯的好奇。

    她跟其他人一样,不太明白周甫彦为何老是咬住苏牧不放,一个第一才子,跟一个曾经的纨绔,完全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可谓八竿子打不着,难道就因为重午夜苏牧的那一首不伦不类的填词,触动了周甫彦心中的某些情愫?

    诸人还在各怀鬼胎,周甫彦却已经缓缓开口吟道。

    “衣染莺黄,爱停歌驻拍,劝酒持觞。低鬟蝉影动,私语口脂香。”

    “这是一首词了。。。这开头,该是《意难忘》。。。不过似乎有些艳丽啊。。。”

    诸人一边暗合平仄拍子,一下便将词牌名给抖了出来,而虞白芍却是蛾眉微蹙,似乎很是不悦,而周甫彦却继续吟道。

    “檐露滴,竹风凉,拚剧饮淋浪。夜渐深,笼灯就月,子细端相。知音见说无双。解移宫换羽,未怕周郎。长颦知有恨,贪耍不成妆。”

    吟到此处,周甫彦目光颇为暧昧地朝虞白芍扫了一眼,而后呵呵一笑,风度翩翩得继续道。

    “些个事,恼人肠。试说与何妨。又恐伊,寻消问息,瘦减容光。”

    这首《意难忘》一念完,周甫彦却是笑而不语,只是留足了时间让宾客惊讶和赏析,他洋洋得意地昂着头,嘴角含着胜利者的微笑。

    “嗯。。。辞藻华丽香艳,意境旖旎,极狎昵之情,端得是风流无边,郎有情妾有意,双宿双飞,也算是羡煞旁人了。。。”刘维民也是文官出身,多少有些底子,只可惜对诗词一道却不太深入。

    诗词写得好的,做官必然了了,大抵因为诗词一道讲求意境,豁达开放,无拘无束,这等人若进入到官场,便无法适应官场的挤压,必定就不遂人意了。

    而刘维民混迹官场还是风生水起,反推过来,对诗词的鉴赏能力,自然就不如在官场心灰意冷而专注于诗词的陈公望了。

    这位老人下意识朝虞白芍审视了一眼,果见得思凡楼的当家花魁蛾眉微蹙,心不在焉,眉宇间积攒愠怒,不由低叹一声:“我看倒是郎有情而妾无意,落花有情而流水无心啊。。。”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陈公望的揣测并没有错,这首词道尽了周甫彦与词中女子的香艳情事,只道凤求凰,对女子的色艺双绝追求极致的感官享受,却只是将女子当成了青楼玩物一般,也难怪虞白芍会愠怒不语了。

    就词作的用词而言,这首《意难忘》是无可挑剔的,只是在座诸位都知道,这首词中所写女子,必然是虞白芍,不由各种羡慕嫉妒恨,这周甫彦果真成了虞白芍的入幕之宾了啊!

    这也正是虞白芍生气的地方了,她自问清清白白,而周甫彦为求成名,不惜如此污蔑,她又如何能不怒,这简直就是硬生生将她的清白与这第一才子绑在了一起了!

    想清楚这一节之后,在座的宾客终于开始收拾心绪,纷纷祝贺第一才子再创佳作,不日必定要传遍整个杭州文坛了。

    刘维民也呵呵笑着赞赏了几句,周甫彦自是心怀大畅,只是用挑衅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苏牧。

    而后者眉头微皱,只是往虞白芍这边看了一眼,二人四目相对,似乎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很显然,苏牧是替虞白芍感到不值的,为周甫彦这么一个人搭上自家的清白名节,实在有些让人不喜。

    虞白芍无论姿色身段还是才艺,都是人间少有,若说苏牧不动心,那是假话,但二人并无交集,也没有相互间的怦然心动,想说要为虞白芍出头,很显然是不合常理的,苏牧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只是如同在座之人一般,暗自替虞白芍感到惋惜罢了。

    只是虞白芍这般看着他,很显然是希望苏牧能赢下这场比斗,因为只有苏牧赢了,周甫彦的这首《意难忘》才不会流传开,大家记住的,将是苏牧的佳作,也就不会再将她和周甫彦的事情四处乱传了。

    “这也算是周大才子的巅峰佳作了,苏牧这次是输定了。。。”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在场绝大部分人的共识,连门外不远处偷看的李曼妙都欣喜不已,她就是喜欢看到苏牧不如人!

    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苏牧缓缓站了起来,摇曳的灯火映照之下,酒气未消的他亭亭玉立,如一杆寒竹,白衣胜雪,手持洞箫,魏晋风骨跃然于脱,光是这份气度,便让人惊艳与心折!

    “好一个倜傥的俊俏哥儿!”刘维民心中不禁赞叹,此时的苏牧与适才跟他锱铢必较争取粗粮生意,完全就是判若两人,这等强烈的反差,也让刘维民对苏牧产生了更加热切的期许。

    巧兮心头一紧,没来由悸动起来,再想起芙蓉楼那一夜,苏牧将自己保护在身后,唱着那曲调古怪的歌儿,替自己解围的画面,脸色顿时红润了起来,倒不像在风月欢场强颜卖笑的烟花娘,却似情窦初开的邻家少女了。

    苏牧离席踱步,缓缓迈开三四五步,而后站在了虞白芍的面前,也不转身,只是直视着虞白芍,淡然一笑道。

    “在下便献丑了。”

    在座之人尽皆惊讶!

    人说七步成诗已然是了不得的神人,适才周甫彦也只是走了六七八步,可众人都知晓,这首《意难忘》只不过是他翻出来的旧作,并非现场即兴创作。

    而苏牧虽然第二个出场,可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便能创出一首词来,已经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周甫彦却只是兀自冷笑,他自觉已经看穿了苏牧的老底,似苏牧这么一个纨绔子,又能有几两才华,如今跟自己争这步数,不过是死要面子罢了,指不定一开口便贻笑大方了。

    期期艾艾之中,苏牧缓缓开口吟道。

    “前日海棠尤未破。点点胭脂,染就真珠颗。今日重来花下坐。乱铺宫锦春婀娜。”

    “这。。。这《蝶恋花》的用词遣句不属于周甫彦啊!怎么可能!”

    “嗯。。。辞藻倒是华丽唯美,可惜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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