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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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纪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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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灵异了。刚才不小心点头,这会儿忙又圆回来。

    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临淄侯抱着柏冉院中转了一圈儿,此时已是九月,天冷,也不敢多在外面逗留,怕孩子着风寒,加上不多久谢氏便派人来接柏冉了,临淄侯便将孩子交换给她娘,又去做正事了。

    若谁要说皇帝兴许有孩子,朝廷局势有变,临淄侯必得好好思索如何应对,该站队了,那必然是不了解他的为人。于他而言,这会儿正好可好好休整一段。

    今上为人太过软弱,对赵王这亲弟弟又是真疼爱,既如此,便封了皇太弟就是,可他又不甘心,非想有一个自己孩子继承皇位,既然想让自己孩子即位,那就将有威胁的赵王拔除羽翼,许他个太平王逍遥富贵就是,可他又不舍得。

    赵王是个能人,有手段,又有姜太后护持,又有软弱的皇兄放纵,颇有一股势力,皇帝念着他,他也念着皇帝,虽然很想做皇帝,但也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这兄弟两真不愧是两兄弟,都矛盾的令人发指。临淄侯对这种摇摆不定是很瞧不上的,不过,皇家这般局势,于他有好处,便也乐得旁观。

    就这么个情况,皇后有身孕又能怎样?矛盾的两兄弟还能整出什么新鲜事来?他才不相信皇帝能为这将有的孩子干了他兄弟,也不相信赵王能为自己的前途去干了他皇兄,这货只会偷偷的积聚势力。这点比他哥强,皇帝是对谁对什么都软弱,赵王只对他死去的娘和他哥心软,其他地方,他狡诈而霸道。

    临淄侯便在这矛盾的两兄弟间取一平衡点,两不相帮,两不为乱,他还不想局势那么快就定下来,最好能一直乱下去,双方都需要他,柏氏便有利可图。至于皇后肚中那孩子,谁知道是男是女?他倒希望是男孩呢,近两年朝中立皇太弟的呼声颇响,照皇帝软弱的性子而言,他撑得颇辛苦,这一胎若是男孩,那孩子就是正统,赵王,有的扛了。

    实则,皇帝这软弱的性子也怪不得他。他十七即位,四周皇兄皇弟都极凶残,个个都盯着大位不放,他虽嫡子,可也艰辛,先帝一朝驾崩,还没留下遗诏,他那时真是摇摇欲坠,险些就要被人拉下台来,全赖姜太后贤明,手段还很残暴,联合娘家与朝中大臣,历时五年,把先后出头篡位的几个先帝皇子统统砍翻,皇帝的位子,也从此稳当。

    所以说,他有今天全靠他娘。姜太后后来还保持着关心朝政的好习惯,时不时就要问一问皇帝天下大事,然后再给幼子谋点福利,见大儿子一直没给她生出孙子来,又觉得传位于弟也是很不错的,于是便好好的培养起幼子来。

    赵王从小就听他娘透出一股你可以当皇帝的意思,自然渐渐的就以为那位子就是他的。可是,一直很听话的皇帝不答应,他头一次和他娘有不同的意见,还挺固执。也是他看出赵王并非一个仁善的主,若是他即位,朝中总得有一番折腾,皇后等人恐不得善终,何况,他方盛年,万一有儿子呢?届时皇子如何自处?这点皇帝还是很看得清的。

    于是,双方僵持到姜太后过世也没个结果。皇帝对赵王也稍微有些强硬起来,于是就有了令临淄侯等商议赵王进京的事,若放到往昔,他必是主动下诏宣赵王入京的。

    这会儿终于要有孩子了,还是皇后嫡出,皇帝很高兴,龙颜大悦,便在宫中赐宴群臣。

 第5章 五

    行宴当日,群臣到得颇齐,临淄侯随大流带世子一同赴宴,碍于对这越发复杂的形势的难以估摸,宴上众臣,不论是与赵王走得近或不近的,都极为一致的恭贺陛下将有弄璋弄瓦之喜,其他的一概未提,如此下来,一场晚宴十分和谐。

    皇帝见大臣们都为他高兴,于是就更为开怀,多饮了几杯,宴后去看皇后,顾皇后稍微提起“十七皇弟藩地远离京城,想来阿娘也不愿见阿弟来回奔波辛苦,反正明年便是朝见之年,不如那时再召他来见。”皇帝酒精上脑,也很痛快,弟弟虽然也需要爱护,但到底尚未出世的孩子更弱小,更需保护些,便道:“暂且不令十七郎回来了。”这话说了,到第二日酒醒,想起这一件,又挺心酸,他们兄弟,原来多好,即便因承嗣的事有点小矛盾,可也从未有过当面争吵的情况。可如今,怕是全要变了。

    皇帝唏嘘了一阵,答应了皇后的是不好反悔,他到底还记得天子一言九鼎这一条,便派使节赏了好些东西去给赵王,又下诏书安抚。仍旧因将有孩子这事,朝中多还在观望,他这些旨意都没人反对,顺利执行了。

    临淄侯听说后,微微一笑,也好,省得他麻烦。

    至如赵王,先是接邸报听说皇兄将有后继之人后蒙了,紧接着又接到他皇兄的诏书不令他回京,赵王顿时就暴跳如雷………………阿兄要有自己的孩子就不爱他了!他取过笔墨就要发作,被手下幕僚一劝:“殿下何以至此?纵是这回不得允,来年朝见之年,不又可堂而皇之入京?”

    赵王醒过神来,狠狠捏一捏掌心,敛下面满怒气,轻笑道:“罢了,也是孤心急,久不见阿兄,着实思念,失仪了。”当下就将要质问的言语改成一洋洋洒洒的贺表,写了满纸,让人快马送进宫去。

    皇帝见赵王诚心来贺,一句质问之词都没有,不免又心疼起弟弟来,只想待明年十七郎来京必要多予他些好东西。

    京城里的事,乃至天下的大事,托时不时可以在屏风后受政治熏陶的福,柏冉都知道点,但赵王府的细枝末节,她是不知道的,皇帝是个什么性子,有什么举措,她也不知道,自然,她目前也想不了那么远,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心中有一个皇帝将有后,赵王要挫折了的观念。

    临淄侯再心急孙儿能成才,也不会与她说更多。她还是个软团子,真正的软团子,一捏上去全是肉,软嘟嘟的,一整日大半的时间都是用作困觉,余下的一半儿就是吃——说到吃,这是一个纠结的地方,此处没有奶粉,只有人乳,要不吃就要饿死,柏冉起初还有些扭捏不适应,到最后也习惯了,真是节操碎了一地——再来就是动胳膊动腿的玩耍,三不五时的到她阿翁书房里打滚儿。小日子过得挺惬意。

    然而于谢氏而言,有另一件儿极是让她发愁,小阿冉轻易不出声,其他孩子这个年纪都是伊伊呀呀的乱叫找存在感的,可是阿冉却极安静,有时半天也不见她吱一声。这倒非因柏冉高冷不爱搭理人,小盆友还是非常亲和的,素日也爱在长辈面前卖个萌,她不爱出声儿盖因硬件条件不完备——婴孩一张口就流口水,要是仰躺着还容易呛到。

    要真是个婴儿倒也罢了,可柏冉是穿来的,穿越者也是有尊严的,也是受不了自己老是流口水的,于是她就干脆少张口了。

    谢氏自是不知道她这想法的,便只得不断的逗她,但柏冉也只是笑一笑,依旧不肯说话。这孩子不会先天有缺陷吧?谢氏颇担忧,但她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担忧面上也没带出分毫来,只是逗女儿说话的次数更多了些。

    柏原常来看女儿,见此也略不安,不过受也是男人,他到底要镇静一些,他想宽慰,又怕谢氏不领情,只好状似无意道:“阿冉打落地就比别人家的孩子透着一股灵气,现在又能看出她沉稳,这于她大有好处。”

    语气很温柔,旁人看来便是令人称羡的一对,奈何柏冉知道事情真相,觉得她阿爹极体贴,真是她娘的好姐妹好闺蜜……

    好像有哪里不对……

    谢氏担忧了几个月,直到十一月底的某日,柏冉八个月多月,终于不怎么流口水的时候,她竟开口说话了——“凉,凉。”,谢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顿了顿,又听柏冉调整了下舌头,发出了一个字正腔圆的音来——“娘。”

    心中一块大石放了下去刹那间便放了下去,谢氏上前抱起柏冉,摸摸她已长得密了许多的发丝,柔声道:“再来叫声。”

    柏冉从善如流,奶声奶气的又唤了声:“娘~”

    “好,好。”谢氏大为欣喜,能让从来淡然,连被丈夫软禁起来都岿然不动的她这般连说两个好字,殊为不易。实在是,柏冉身份太过特殊,一点缺漏都要不得。谢氏又一直以为那时选了娘家送出柏冉很对不起她,日后柏冉若是一直好好的,倒也罢了,不然,谢氏第一个就原谅不了自己。

    其实柏冉一点也没怪她,那时的情势是她从头看到尾的,若要她来选,也未必能有更好的办法,不单单临淄侯拿她娘家威胁她这一点,而是,双方的优弱势太分明,本来阿翁与阿爹就已经定下了,看着是问谢氏意见,实则,谢氏应也得应,不应也有让压着她应的办法。

    柏冉便后仰起头,抬起小手在谢氏的面上蹭了两下,竟有安慰之意,谢氏不禁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小主人八月成语,实在是件喜事,房中气氛颇为高兴热烈。

    锦娘道:“这事该禀了郎君,一同高兴才是。”

    谢氏点头,眼睛却还看着柏冉,道:“等郎君回府,便请来说话。”

    柏冉依在她香软的怀里,考虑到时候要不要再喊个爹什么的。爹娘这样的称呼,平日都有人逗她来说的,倒也不算神来之笔。

    不想,这日柏原遇事牵绊,入了夜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这一声爹,又推迟了几日才从她口中说出来。

    过了十一月,就是腊月了,腊月除了新年,对谢氏等人来说还有一件要紧的大事,便是谢父的寿辰。

    去年因怀有身孕,便没能去给父亲祝寿,今年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不单她去,柏原作为女婿,柏冉为外孙也一同要去。

    这一去,柏冉意外见识到她父不俗的战绩。

    要说起让柏原在女儿面前展示了一番战绩的姜璟瑞,也合该这货作死,上赶着找抽。

    先太后娘家姜家不是世家,而是个暴发户,自姜璟瑞往上数三代,他家是屠夫,从事杀猪的行当,也是姜家祖坟冒青烟,那会儿遇上叛乱,姜太公放下屠刀没立地成佛,他去从戎了,当兵这事,须得些天赋运气,姜太公这两样都有,于是便让他立了功,渐渐升了上来,到京里做了个小校尉。

    就是这样没底蕴没背景的姜家,这十数年来,一直牢牢压着顾皇后的娘家顾氏。顾氏为世家,却被姜家这般不堪的新起权贵压制,面上自是不好看,奈何姜家运道极好,不单有个今上这般的尊贵人物做外孙,还有一个极有可能成下任皇帝的赵王做外孙,加上今上宽仁,有好处总忘不了外祖一家,心眼儿偏得很,相比起一直无所出的顾皇后,姜家自然压了顾氏好几头。

    但眼前境况不可与日前同日而语了——顾皇后怀孕了。

    单从表面来瞧,世家的外孙做皇帝自然要比土鳖暴发户的外孙继续做皇帝要好上许多。故而,不少人是极乐见这孩子出世。这么一来,朝廷的风向便略有变动。

    姜璟瑞过了二十年顺遂日子,在他那圈子里也是横冲直撞,说一不二的人物,眼见从前见了自己忙不迭卑躬屈膝的小弟,现在要慢一拍才卑躬屈漆了,心中如何能快活?

    不快活的他在谢家寿宴上见到众星捧月般受人赞誉的柏原,而自己却坐着冷板凳,心中更满是气愤。他感觉到了一种名为羡慕嫉妒恨的强烈情绪在胸口作怪。

    柏原生的比他好,风度卓然的世家子,举手投足间皆带出良好的家教来;比他优秀,柏原走的是疏狂名士的路线,行为世范,言为士则,仰慕者众。这两件加起来已够秒他了,柏原的祖宗还比他强,柏氏往上数二十代都是贵族,他。。。。。。不提也罢。

    心中本就不满,加上这几日“不顺”,姜璟瑞猛灌了几盏酒下去,酒入愁肠,使人忘忧亦使人做蠢事,姜璟瑞接下去就做了件蠢事。

    他端起酒,挤过人群就到柏原跟前,歪着嘴,眯着眼,形容颇是猥琐的望着柏原怀中抱着的柏冉,笑道:“哟,不是说体弱?怎地又着急慌忙的拿来显摆了?折了寿可怎么好。”

    喧闹的场面立即便冷了下来。

    柏冉窝在柏原怀里听了半日赞誉的话,已听得昏昏欲睡,这会儿突然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她打起精神来想看看是谁这么勇敢。

    大脑门儿刚探出来,整个身子就被她爹送到了一旁的谢诚手上,柏原彬彬有礼地对大舅子道:“请舅兄看护阿冉。”

    谢诚大约知道妹夫要做什么了,二话不说,将外甥抱过来,退到五步外。接下来,柏冉就亲眼看着她爹挽起袖子,拎起拳头把那个长相猥琐、言语恶毒的怪叔叔揍得跟猪头一般,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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