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几乎陷入昏迷的张临完全没有听进去这句话，甚至虚弱得连本能都消失了，对力量孱弱的科学家没有丝毫反抗。
维兰德抓着注射器扎进张临的颈动脉，把里面淡灰色的液体推了进去。
过了几分钟，张临的眼神才慢慢清明起来，但他立即觉得有东西不对劲。
“我的尾巴呢？”
“自然脱落了。”站在旁边的维兰德回答。
张临：“！”
“过一会儿还会长出来的，根据我的推断——你之前肯定也长出来过。”维兰德从上方审视的眼神让张临有一点不舒服，“就像我之前所说过的，有东西把你的反序列改变成了正序列，显然就是这种原生体，它能够轻松地断链和断键，只有生成了你体内的正序列才会停止——所以它会杀死人类。但是你的基因在……很奇怪，反抗它，重新生虫反序列。所以理论上，在一段时间之后，你会冒出一点原来的形态，并且保持平衡。不过刚才你又触碰到了原生体，它的作用压过了你本身，它想让你变成人类，所以打算帮助你的细胞主动凋亡，然后弄掉你的怪物尾巴。”
“那你又对我做了什么？”张临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脖颈。
维兰德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给你注射了一些提取素——之前的浓度不足，你体内的两股力量在交战，然后来不及让你的尾巴脱落，你就死掉了。”
张临对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感到很不开心，因为他一点也不想死掉。
“那么你又需要我什么呢？”他抬起眼皮看向维兰德，“别说你根本不需我，只是本着红十字会精神来拯救我的。”
维兰德从戴维手中拿过另外一支注射器，里面是一种淡红色的液体。“你的基因，你的正序列现在正漂浮在我的细胞里——原生体只有遇到它们，才会停止撕裂我的DNA链。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要赶紧找个办法回地球了——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比如弄明白‘病毒张’会在我的细胞里做什么，相信我，我完全不想长出一条黏糊糊的触手。”
张临突然想起刚刚他想要问维兰德的那件事，“之前我的听力——我的异形听力恢复了。”
“它们本来就在——你原来应该叫做‘异形’？”维兰德说，“正序列只是注销了你黏糊糊的外表，让你成为一种类似于人类的生物，但你从来就不是人。我猜测，也许是你的大脑感受到危机，在保护你，想要把你伪装起来——所以调低了你的感官阈值。你遇到原生体的时候，它让它们重新‘活’过来了。”
张临只注意到了维兰德的第一句话，即使变得再像，他从来都不是人类。
维兰德搬过来一个小手提箱，里面的绒布中间插着二十支左右的注射器，里面都是那种淡灰色的液体。“看见了吗，这东西，会让你暂时变成人类——哦，不过，尾巴掉下去又长出来，这种事只有你知道多么不舒服。”
张临拿起一支，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抬起头，“知道我想问什么吗——这东西不错，但是有作用相反的那种吗？”
“让你彻底变成异形？”维兰德与张临对视，“相信我，我比你更希望你能做到这一点，不过暂时，没有。”科学家边说边合上了手提箱的盖子，然后停顿了一下，“但我是彼得·维兰德。”
39 血腥
多么霸气多么中二的宣言！张临差点就喜欢上维兰德了……幸亏还差一点。
“戴维，我听说你能控制这种飞船的导航系统？”维兰德合上手提箱；递给张临；“我们该走了；抓紧时间。”
“是的，先生。”戴维回答。
但张临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等等你是说……你要去的地点是——这个地球？”后面的话张临没有说，那么如果维兰德想要重新回到另一个世界去，就还要开着飞船在冷冻仓里睡两年，回到LV233星球上，才有办法穿越。
维兰德的目光落在手提箱上；“如果害怕不够，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张临挑眉；“我以为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打算留在这个世界不走了？”
“我以为你知道我的打算；”维兰德看着张临，“维兰德公司需要一个维兰德——任何一个维兰德公司。”
张临这才明白维兰德的野心到底有多么大……原来他既不想在这个世界延续一个神话，也不想在另一个世界缔造新的神话——他想两者兼收。
“等等，你不能把这个飞船开回地球。”霍华德不可思议地说，“除非你永远不打开新飞船的货舱，否则里面的原生体一遇到氧气就会从罐子里冒出来——最终感染一切能感染的东西。你想毁掉整个地球吗？”
“那么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能让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吗？”维兰德转向霍华德，“而且你以为我回到地球是为了什么？不把它们带回去，我就没有办法进一步地研究它们。”
“但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来自于这边的地球，”霍华德据理力争，“我们可以从哪来回哪去。”
维兰德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临突然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在维兰德露出恼火的表情之前，张临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听到有东西过来了……不，不是听到，是接收到——快躲开！”
下一秒，维兰德的全部雄心壮志都被一只纤细的脚掌踩在了脚下，湿滑冰冷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
小东西有着一身暗蓝色的皮肤，包裹在看上去纤细而脆弱的骨骼外面，没有眼睛的头颅近距离观察着维兰德的脸，好奇地在上面蹭了蹭。它微微张开嘴，露出的暗粉色东西有点像舌头，但却似乎在慢慢变硬，这种特性就仿佛异形的巢牙。
维兰德嘴唇颤抖，似乎想要喊张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此时的张临却在慢慢后退，目光死死地盯着突然冒出来的神仆，一点点地往后蹭着。
他现在是人类的身体……他也会死。
“不……不，求求你……不要……”维兰德呢喃不清地低声哀求，一动也不敢动。
蓝色的小神仆抬起一点头部，跟维兰德拉开距离，但却没有放开他。这种动作张临太熟悉了，他见过小跟班和其它的异形这么做，他自己甚至也有过几次这样的本能。
这是巢牙攻击的前奏。
维兰德必死无疑。
张临在神仆身后慢慢地爬了起来，盯着它的动作缓慢倒退，尽量放轻脚步——虽然以一个人类的身体做出这样的动作根本没有多大意义。
也许等到它进食的时候，会比较不在意其他人的动向，给他们逃脱的机会。
张临屏住呼吸，然而神仆却迟迟没有对维兰德下嘴，而是突然转过了脑袋，眼睛的位置对着张临。
张临的腿僵住了。
蓝色的小东西此刻踩在他们所有人的生命线上，它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在场所有的人心跳漏拍，生怕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而张临已经觉得心脏休眠了……因为神仆一直在看他，还慢慢地歪过了头，巢牙也探了出来。
别这样，本是同根生啊，科学家脑容量更大更好吃！
可惜天不遂人愿，神仆似乎突然觉得对张临更有兴趣，连按在维兰德肩胛处的爪子都收了回来，整个身躯对着张临，关节微屈。
下一秒钟，它被张临陡然间的惨叫震了一下，踩在地面上的脚趾稍微抖动。
剧痛袭来，皮肤被撕裂开来，细胞在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增殖，硅化组织肉眼可见地从尾椎骨处延伸出来，关节间的摩擦声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神仆好奇地跳到张临的背上，在他突然冒出来的骨尾上试探着踩了踩。
张临虚弱地无法反抗。
小东西似乎对他特别感兴趣，在他颈后嗅了嗅，又把爪子伸到前面狠狠地挠了一下。
张临脸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液争先恐后地往外涌。神仆似乎被迷惑了，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有红色的血液，却带着熟悉的气息。
张临的伤口迅速地愈合着，几十秒钟之内只剩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以及地面上一小滩血迹。
它已经把伪巢牙收了回去，但蹭上去舔掉了那些血液，包括张临脸上的。
张临缓慢地挪动着上身，胳膊远远地伸出去够着扔在旁边的手提箱。神仆咬上张临的颈侧，尖利的牙齿狠狠地撕裂了皮肉。
张临痛叫一声，却没忘了顺势往手提箱的方向滚了一点。
蓝色小神仆按住张临的胸口，贪婪地凑过去吮吸他的血液，旁边的手提箱被张临拨开了盖子。愈合能力让张临颈侧狰狞的伤口正在慢慢恢复，而神仆似乎特别不满，想要再咬上一口。
张临迅速抓起一支注射器，用尽全力扎在了神仆的脖颈处。谢天谢地这东西的皮肤还没有被当地常年刮着的硅土风暴镀上坚硬的外壳，否则区区一支注射器哪里救得了张临的命。
神仆挣扎起来的力气几乎把张临甩脱，但是他硬撑着抓紧对方纤细的脖颈，把所有的液体推了进去，尖利的爪子在他身上划出无数道狭长的血口子。
最后，张临甩掉注射器，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而不远处的神仆正蜷缩成一团，凄厉的嘶叫回响在整个堤道里。
40 蓝瓶
数道伤口同时愈合带来的麻痒感让张临一瞬间手指收紧扣住地面的泥土，片刻后才慢慢地松开。
对面的小东西蜷缩成暗蓝色的一团；嘶叫声渐渐虚弱了下来；蹭在飞船壁与地面的夹缝处不停颤抖。远处的维兰德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霍华德整个人都贴在墙壁上，似乎是站着就吓得失去了意识。
“杀了它……快！”维兰德声音颤抖地说。
张临浑身脱力；但还是勉强爬了起来，看向对面，然后动作凝滞了。
一个胖乎乎的小奶娃撅着屁股光溜溜地趴在地上，皮肤是一种不自然的白——像是患了白化病，或者是……工程师的外表。
维兰德激动得语无伦次了；“那是什么……杀掉它，快杀掉它！”
张临的腿还有点软；他勉强走了过去；用脚尖把地上的小团子翻了过来。这小东西比人类的幼儿要大上一圈，胖乎乎的五官还挤在一起，但是隐约能看出深刻的轮廓，以及诡异的小黑眼圈。
这尼玛不就是个幼年版的工程师吗！
也许杀异形会让张临下不去手，但神仆还不是异形。杀人类也会让张临有很大障碍，但工程师也不是人类。虽然这小东西看上去跟人类很像，但人类不会有这种近似于灰色的苍白肌肤。
张临抬腿就想踩断小东西的脖颈。
“等等，等等！”维兰德又突然说，“拿着那个手提箱，把它带回去……我需要你，把它带回去。”
张临踏在小东西的后脑上，冷冷地看向维兰德。
“我需要一个……最好能够有一个活体样本，用它来实验总比用你来更强——除非你喜欢，亲自试药。”维兰德慢慢地喘匀了气，看着张临说。
张临撤开了脚，但还是警惕地望着脚下的小东西。
“拿好手提箱。”维兰德说。
张临把箱子提在手中，决定让这玩意片刻不离自己的身边。“你的意思是它还会变回去？可是我为什么没有？”
“我不知道，”维兰德在惊吓过后，顿时显得虚弱了许多，“但是你也长出了尾巴——谁知道它会怎么样。自体基因……总会有点排外性，一支注射器里蕴含的提取素并不多，跟你变人的情况并不同。也许因为它是幼体……我不知道，总之它变了，但我们还是要防着点。”
不用维兰德说这么多，张临也知道绝对不能让神仆恢复成小蓝怪的身体。
他看着变成幼儿的小蓝皮在地上双眼紧闭，用脚尖戳了戳小东西的肚皮，露出金馆长的笑容：“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我是因为吸取过原生体的缘故，那么我们给给它洗个黑泥澡才比较保险。嗯，在此之前，给它起个名……就叫蓝瓶吧。”
这蓝幽幽的皮肤，看上去就很好喝很补锌的样子嘛。
张临在准备招呼霍华德动身的时候，才突然发觉小矮子好像很久以来一直都镇定地靠在墙上，丝毫没有发出声音。
“霍华德，去叫谢尔顿他们，该走了。”张临说。
但霍华德还是毫无动静。
张临迟疑了一下，用脚尖把小东西翻了过去，拎起后颈走向霍华德。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霍华德为什么没有动静——他确实已经差不多石化了，贴着墙壁整个人都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
“我，我挺好。”霍华德牙齿打颤，磕磕绊绊地说，“我过一会儿去……叫谢尔顿他们，你们先走。”
张临觉得霍华德可能确实需要一会儿工夫，而且这边唯一的危险反正已经解决掉了，现在就拎在他手里——反而是他们要去的地方还有另外的异化蠕虫在乱窜，带上一群弱鸡宅男也确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