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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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岁岁-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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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还依稀藏着年轻时候的娇羞之色,她满脸依恋地看着苏斐,伸出了青筋暴起的枯手,缓缓地抚上了苏斐白皙的一如当初的惊世容颜。
  “阿斐,一辈子,怎么那么短呢。”
  彼时的苏斐正蹲在杜婉芸的面前给她洗脚,听到了这句话,他微微一愣,清亮的眸光里浮光掠影,交织成了一卷璀璨的蓝图。
  “芸儿,这一世太短,我们还有下一世,下下世,生生世世。”年轻男子眼带笑意,对着他年老的妻子娓娓道:“无论你在哪里,我总会找到你的,哪怕穷尽一生。”
  这个誓言太过深刻,让在窗外偷听的宋思大受打击,再也没有来看过苏斐,哪怕他们之间特殊的牵引,让她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找到。也因为苏斐对杜婉芸的这一句承诺,让宋思落下了胸口疼痛的毛病,不日不夜,不休不止。
  偶尔午夜梦回,这句话回荡在她的梦里,与她记忆深处的某句话重叠在一起,让她不知道是真是幻。
  山上的时光太过寂寞了,虽然她的洞府很大,四季如春,可她身无长物,不免感到孤单。因而,当身受重伤,踏雪而来的凌烨倒在她的洞口前时,她并没有像原先那样视而不见。
  凌烨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但被宋思当成了狐狸,要知道雪狐在这个时代是千年一见的,宋思自以为捡到了便宜,喜滋滋地将凌烨当成雪狐养,养了个把月,才发现凌烨是一只猫。
  被宋思收留,凌烨并不感激,反而为了她将它错认成狐狸而耿耿于怀。
  于是,宋思知道,凌烨是一只肚量狭小的猫。
  照理说猫应该喜欢吃鱼吧,可凌烨偏偏喜欢吃鸡,也不怪宋思将它当成了狐狸。
  为了满足凌烨的口腹之欲,宋思便下山提了两只鸡回来,一公一母,打算养一笼鸡,而在孵出小鸡之前,凌烨只能委屈一点吃鱼了。
  凌烨这只猫顶怪,一点都不怕宋思的面瘫脸,现在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揣着宋思给她晒的鱼竿当零嘴,然后趴在鸡笼面前看俩鸡“打架”。
  对此,宋思以手抚额,拉着凌烨的猫尾巴,飞速遁走。
  时间悠悠地溜走,转眼,宋思养的鸡规模慢慢壮大了,两天给凌烨一只鸡都足够了。说来也好笑,凌烨作为一只猫科动物,还不喜欢吃生食,本来宋思只要吃些洞里的果子果腹,硬被凌烨逼得学会了一手过得去的厨艺。
  因为凌烨这只猫总是时不时地玩消失,宋思只能由着它,它不在的日子,她没事就翻弄着自己的府邸,种种花养养草,日子倒也过的得趣。
  别看她的住的洞穴其貌不扬,里面是别有洞天,草花树木小桥流水个个不缺,跟洞外的风景俨然两个世界,外面寒冬腊月,洞里却四季如春。
  照理说这么一个风水宝地,千百余年,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原因无它,只因这个洞穴是认主人的,外人是看不到这个地方的,也进不来,唯有沾了宋思的血,才能来去自如,可以说这个地方是一个世外桃源。
  可这个地方再好,也没能留住苏斐。
  一想起苏斐,宋思胸口就空落落的。其实这些年,她已经很少想起苏斐了,就算想起他,也是想起他的少年时代。如果苏斐永远不长大,一直呆在她的身边,那该多好啊。
  宋思唏嘘了一阵,拍了拍脑袋,暗怪自己又在白日做梦了,回过神来,正好跟手上的敦实的母鸡大眼瞪小眼。
  她的洞府果然是集天地之灵气啊,就连养鸡也能养得又大又肥
  宋思勾了勾嘴角,脸是僵硬的,嘴角却是带笑的,于是乎,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扭曲。母鸡果然被吓着了,在她的手上扑腾的很凶,宋思也被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逮住了鸡,抖落了一地的鸡毛。
  照理说凌烨不在,她没必要杀鸡,只是,她的胃口习惯了大鱼大肉,对洞里的青果就有些食不知味了。
  宋思捋了捋袖口,一手抓着鸡,一手提起了她的那柄墨玉宝刀,手脚干脆利落的在鸡脖子上划了一刀。
  淅淅沥沥的血被放在了一个石碗中,宋思神色淡定,一滴血溅到了她的脸颊,她不在意地抬起手背抹掉了。
  正在她吭哧吭哧地杀鸡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很轻微的动静,声音虽小,可逃不过宋思的耳朵,她头也不回,淡淡地开口道:“凌烨,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动静倏然停止了。
  宋思有些奇怪凌烨的安静,将头转向了身后,由于她的身体仍是保持着超前的方向,她这个姿势就显得有些怪异。
  冷不丁看到一个人杵在身后,她着实吓了一跳,消化了很久,她才半眯着眼睛,伸长了脖子仔细地打量来人。
  来人身上裹的那一袭白衫,跟很久很久以前,她送他下山时穿的袍子挺像的。当然,已经过去五百年了,她才不会傻的以为是同一套衣袍,更何况,他身上的衣服看着料子不错,针脚细密,不是她粗陋的女红技巧比得上的。
  当时她怎么能够想到,当他转身的刹那,她跟他之间就再无可能了呢?
  许久未见,记忆深处的某人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宋思的心绪还处在空白阶段,她维持着扭曲的姿势,呆呆地望着苏斐,一时忘记了收回她那白痴的表情。
  她忘了手上还举着她的宝刀,那只鸡的鸡头可怜地落在了地上,将断未断,鸡脖的缺口处正一滴滴地往下滴着鸡血,因为宋思的恍神,那些鸡血都滴到了她的绣鞋上。
  等到察觉到脚趾间的粘腻感,她才猛然收回目光,举刀一挥,鸡头应声掉下,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好几圈。
  她的目光跟随着滚动的鸡头,嘴边的话语状似随意地道了出来。
  “你回来了。”
  宋思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鸡头,将其扔进了一边的木桶,然后在一旁的池边仔细地清洗着鸡块。
  她动作很是娴熟,表情也极为自然,淡淡的一句招呼,就跟对待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苏斐垂眸看着女人淡然的面孔,心里幽幽地呼出了一口气,转而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转瞬即逝。
  “嗯,我回来了。”
  ?

☆、牙疼

?  宋思每次想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捶胸顿足。
  彼时,她头发散乱,满眼腥红,脸颊还挂着一道殷红的鸡血,真是跟一个疯子无异,难为苏斐看到她走下神坛的这个模样,还能面不改色,一派淡定从容。
  两人百年不见,彼此表面都很平静,宋思甚至还举了举手上光秃秃的生鸡,问他一会儿吃烤鸡怎么样。
  话一出口,宋思的脑海里蓦然想到了杜婉芸给他洗手作羹汤的画面,不禁摇了摇头。果然是活得越老越糊涂了,苏斐在凡间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她还以为苏斐还是那个跟她一起啃青果的就很满足的小毛娃子了。
  她偷偷摸摸地观察着苏斐的面部表情,也不见他意志消沉,她琢磨着对于杜婉芸的事儿,他应该已经放下了。虽然她后来不曾下山去瞧过他,但她用特殊渠道调查过他的下落,杜婉芸死后,他一直在凡间寻寻觅觅,寻找着杜婉芸的转世,倒真是应了他对杜婉芸的承诺。
  她宋思虽然不算美貌,但也不丑啊,跟一个已经死去几百年的人争,还真是可悲。
  可他到底还是回来了。
  宋思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伸手揉了揉鼻翼,手上的腥味熏得她差点吐了。她虽然面瘫,但只轻轻一个皱眉,苏斐就全然明白了她的心思,他伸手接过了宋思手里的瓷碗,对上了她木愣着的眼,他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就如同那天边的月亮,温润而幽淡。
  宋思又是一愣,呐呐地将双手垂了下来,右手的食指摩挲着左手的掌心。
  “还是我来吧,我在外面学了一手,一会儿叫你好好尝尝。”说着,苏斐熟门熟路地走到了灶台。
  她的洞府跟以前一样,虽然扩大了规模,但原有的布局一直没变,就好像,一直在等着他回来一样。
  苏斐的眼神微闪,眼里清亮的光芒骤然寂灭,他轻轻抿着薄唇,有条不紊的做着手上的动作。宋思哪能让他一个人忙活,便主动承担起了烧火的工作。
  一排排干燥的柴火堆放的整整齐齐,宋思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火钳搅拌着柴灰,微黄的火焰照亮了她的脸,她微微敛眉,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两人都没什么话,除了柴火噼啪的响动跟做菜的声响,还有苏斐偶尔的提点,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声音了。
  苏斐做菜真是讲究,对火候的掌握很是到位,跟宋思这个半路出家的厨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宋思默默地在心里吐槽,苏斐以前跟她一样不会做饭的,也不知道是为了那个女人学的这门手艺。
  不行了,一想到这里,她的牙齿就发酸。
  她木着个脸,左手抚住了侧脸,正在装盘的苏斐一直在留心着宋思的举动,看她摸着半边脸出神,他顿了一顿,轻轻走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
  关心的话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宋思回过神,发现苏斐已经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将熄未熄的烛火下,苏斐鸦羽般的睫毛被镀成了金黄,衬得他那双琉璃珠似得眼更加清湛。
  宋思愣愣地道:“不知道昨天吃了什么,牙疼。”
  “是吗,我看看。”
  苏斐说着,也不知道避讳,伸手抬高了她的下巴,呢哝的声音近似蛊惑:“张开嘴巴。”
  宋思鬼迷心窍地张开了嘴,苏斐凝着眸朝里看,她的牙齿很白,散发着健康的色泽,他的目光逡巡了一圈,无果,轻轻地将手放下,摇了摇头:“没有坏牙,估计在吃食上注意一些,不要吃冷的酸的食物就好。”
  “嗯。”宋思点了点头,被苏斐碰触过得下巴微微有些发麻,真是神奇,被他这么一顿安慰,她的牙齿不疼也不酸了。
  她老脸一红,幸亏光线暗,没有叫苏斐看到她脸上尴尬的表情。
  苏斐显然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他觉得光一个烤鸡不够丰盛,便回头冲宋思问:“阿姐,这边还有什么菜吗?”
  “临江池边我种了一些野菜,那我现在去摘一些?”
  苏斐还是叫她阿姐,可见他心里还是把她当成姐姐来看的,宋思想,姐姐就姐姐吧,好歹也是亲人,如果他能一直陪着她这个姐姐,那就更好了。
  苏斐显然没有料到宋思这么有雅兴,不仅养鸡,还学会种菜了,他略带诧异地眨了眨眼:“阿姐,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兴趣了?”
  当然是凌烨那只死猫嘴刁了,荤素不忌,不过,有一阵子没见那只猫了,宋思还真有些想它了。
  她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弄着玩的。”
  苏斐微微侧头,默默地看着她片刻,突然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来:“阿姐,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很久没有回来了,正好四处看看。”
  “好。”
  这一处世外桃源,四季如春,因而看到本该在春夏开出的花朵生长在这里,并不罕见。
  宋思跟苏斐并排着穿越过了粉白的花丛,不远处传来流水敲击岩壁的清脆声。
  叮咚,叮咚。
  苏斐侧耳细听,细长深邃的凤目里闪过一丝缅怀的神色,他停下脚步,衣袂飞扬,在这一片清幽淡雅的美景中,他白衣胜雪,好似谪仙。
  谪仙转过头,有清淡的笑意在他墨玉似得眸光里流转,眼角一抹绯色,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阿姐,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在临江池里玩耍,那时候你每次找不到我人,总会到这边来逮人。”
  回忆起曾经的往事,苏斐的面容不禁放柔了,修眉深目,唇畔的笑容真切而温暖。
  宋思不由地将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的溪流,哗哗哗的泉水从而之下,一泻千里。那时候的苏斐,光着个膀子,好似一个泼猴,在水里玩的甚是开心,有时候还会跟她躲猫猫,故意闷在水里,不让她找到。
  宋思沉浸在回忆里,刻板的表情有了一种温柔的错觉:“是啊,你小时候可真调皮。”
  不过,越长大你就越不可爱了,她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小时候的苏斐虽然调皮,但是他的身子骨并不好,她不是不想让他玩耍,只是害怕他的身体出什么意外。因而,那时候的口头禅就是,阿斐,你在哪儿?
  想起那时候老妈子一样的自己,宋思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可她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的苏斐,却一心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往事不可追,不可追,宋思默念了几句后,收回心神,说:“阿斐,我们去摘野菜吧。”
  “好。”苏斐一边应着,一边收回了眺目的视线,转而朝着宋思笑的温存。
  摘了些野果子野菜,苏斐又做了一个炒菜跟一锅野菌汤,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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