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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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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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诚却又装傻道:“什么想法?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从明天开始,铁木真的孙子孙女们要是来听我说书,我是不是得加倍收费?”
  “公子想收便收,那又何妨?”王敬诚不顾刘翼和何进的反对,点头称是,“正如公子所说,人生于世间,总要养活自己的。再说,公子要是没有钱,我等岂不饿死?这天一天天地冷了,我等三人是不是应该都得添件可以御寒的冬衣?”
  王敬诚借机光明正大地张口要钱了,赵诚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今日宴会上赢得钱财,全部堆到他们三人面前。
  刘翼和何进哑口无言,他们现在是靠赵诚养活着,只不过赵诚挣的钱财,他们到目前为止一个子也没用得上,因为孛儿帖可贺敦对他们每天的饮食早有安排,可不会让他们主仆四人自己花钱吃饭,那可是关系到孛儿只斤氏的面子问题。
  “公子想从耶律先生那里借阅什么书?”刘翼问道。
  “史书最好!”赵诚道,“或者一些杂七杂八的冷僻之书,只要是书就行!”
  “公子若是不喜欢见耶律楚材,何必还要找他借书?”何进问道。
  “书非借不能读也,子不闻藏书者乎?七略四库,天子之书,然天子读书者有几?汗牛塞屋,富贵家之书,然富贵家之书,然富贵人读书者有几?”赵态侃侃而谈,“听成吉思汗说,那耶律楚材藏书颇丰,在这蒙古之地,恐怕也只能孤芳自赏,我替他阅读一二,也是帮他。”。
  说得众人无话可说,反正赵诚总是很有道理。
  “公子,你遣我去借书,莫非是不想还了吧?”刘翼很小心地问道,他觉得赵诚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哪里、哪里,难道我会是那种爱占便宜之人吗?”赵诚道。
  “你若是见了便宜不占,那就怪了。”何进却断言道。
  “快滚吧,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赵诚佯怒道,“有些人的便宜,送到我面前,我还不愿意占呢!”


第十八章 耶律楚材(二)
  自从昨夜铁木真金口玉言,要赵诚做所有皇孙们的伴当之后,赵诚的毡帐又热闹了不止一个等级。
  不仅是铁木真的嫡亲孙子们,还有许多千户长们的子孙也加入了说书会。赵诚命何进守着自己的毡帐门帘,进来一个,收一个人钱。这些少年幼童们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零花钱,掂量着份量,不情不愿地付款,还不忘跟赵诚讨价还价。那些新来的,表示很不理解很不高兴,纷纷去找家里的有权势的人物来理论。
  “想进来,就得付钱,天经地义,拔都、蒙哥、贵由、昔班这些殿下们不都是慷慨解囊吗?你们凭什么白听我的故事。”赵诚振振有词。
  人分三六九等,这都是听书的,收费的标准还不一样,王子们每人每次一个铜板,其他王公大臣的子女每人两个铜板,其他千户、百户们的子孙却是三个铜板。没铜钱不要紧,但可以拿其他东西换,金子最受欢迎,一次性交足三十天,还可以优惠。赵诚也知道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漫天要价了,那会将所有人都吓跑了,要讲究细水长流,看上去每人交的钱不多,可架不住人多和每天两场,一天下来也颇为可观。
  那些大人物们虽然对赵诚这种贪财的做法很不爽,但是也没法子,欺负不得。赵诚说的书实在太好了,抑扬顿挫,曲折新奇,每每“且听下回分解”也让所有少年人心里恨得直痒痒,却生怕赵诚下次不愿接着讲下去。
  当然也有外地千户长的儿子或者孙子们,看不惯赵诚那一副作威作福之态,居然压在所有大人物的子孙上面,几句不和,便找赵诚动拳脚,想教训赵诚一番。每当这个时候,拔都等人纷纷下了赌注,赵诚也没让他们失望,让他们都赢了几把,将被赵诚刮去的钱财从其他人身上赢了回来,一来二去,没人再敢找赵诚麻烦了。拔都等人很可惜发这种财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每当有新人加入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故意挑动这些新人对赵诚的不满,好从中渔利。
  有人将赵诚的所作所为报告给铁木真,铁木真当然一笑了之,这不过是少年们的胡闹,又没闹出祸事来,再说自从赵诚的说书会举办以来,惹是生非的权贵少年郎少了不少,也少了负责治安与民间纠纷那颜们的不少麻烦,他们哪里知道,少年们虽不在外斗,却在赵诚的毡帐内争斗的如火如荼,外人不知道而已。
  那耶律楚材来找过赵诚几次,很“不巧”地每次赵诚不是在说书,就是跟着拔都等人凑热闹,他真当自己是孩子王,尽管他有时也嫌拔都等人很烦,整天叽叽喳喳的,听多了也很讨厌。每当赵诚宣称不再说书之时,所有的少年们都出齐地一致表示反对,并打着他们爷爷的旗号,赵诚这才作罢。
  王敬诚等三人再次见到耶律楚材,心里也觉得很别扭,他们都曾发誓永远也不会回大斡耳朵,跟蒙古人誓不两立,如今他们又回来了,心里当然很有些尴尬。
  某日赵诚将他的忠实听众们送走,赵诚便躺在被窝里,随手抄起一本书来看。他的身旁一直有一高大的身影不曾离去。
  “原来不儿罕喜欢看史书?喜欢读史的少年人,在下还很少见。”那位高大的身影等了半天,忍不住地出声说道。
  赵诚好似才发现身旁有人一般,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耶律楚材大人啊,光临寒帐,不曾远迎,失敬、失敬!”
  赵诚冲着帐外,喝道:“蠢材,来了客人为何还不通报!”
  帐外进来三人,正是王敬诚等三人,他们见赵诚这么一番做作,心中挺同情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听了这话极为不满,自己这么一高大的身影,陪着众王子们听了半天书,这赵诚视若无睹。
  “哪里、哪里,倒是在下不请自来,有些唐突了。”耶律楚材不动声色,指着赵诚手中的书故意问道,“这本《三国志》好像是在下所藏之书吧?怎么会到不儿罕手中?”
  赵诚尴尬无比,口中却冲着刘翼喝道:“原来这是耶律大人所藏之书啊,明远兄为何不早说,真是暴殄天物,今早差点被我当成引火之物。”
  那刘翼见赵诚这么说,心里郁闷到了极点,赵诚故意拿耶律楚材开心,却让自己背黑锅,去耶律楚材那里借书,还不是你吩咐的吗?不过,他还不能揭破这一层。
  “不儿罕何必怪罪刘老弟呢?我身无长物,倒是收集了不少书籍,不儿罕若是没有引火之物,可随时去我那里寻来。”耶律楚材也看穿了赵诚的鬼把戏,脸上毫不介意。
  这倒让赵诚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儿罕出身阿勒坛,十岁方读书,所到过之处不过一箭之地,所识之人,也不过牧人、商人,不知礼数,倒让大人见笑了。”
  “不儿罕这话倒是让楚材有些不懂了,你若不知礼数,却如何能说这么一通好书,单这份奇妙地构想,也让人叹为观止。”耶律楚材轻笑道。
  “是吗?可是前次夜宴,有人口口声声说在下不知礼数,今日听了耶律大人这话,倒是放心不少!”赵诚嘴角笑吟吟的。
  耶律楚材这才知道,这少年原来是报复他那夜的不敬,想寻回面子。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闻从之兄与明远兄说,不儿罕天资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听说还能自创一家文字,今日又见你能将那唐僧玄奘西域求法之事,说得如此引人入胜,这份才情楚材自叹不如。楚材虽稍长几年,但也读过几年圣贤书,也知朝闻夕死可矣之典故,不儿罕若是对在下之过念念不忘,也让在下心中不安!”耶律楚材道。
  “呵呵,大人言重了。若是大人不嫌弃,不妨称我直呼我名,我叫赵诚。不儿罕之名,由你口中说出,听起来挺怪的。”
  “赵诚?为何姓赵?”耶律楚材惊讶道,他早就打听赵诚之名,只是他很不解赵诚为何一直声称自己姓赵。
  “听说宋国皇帝姓赵,我自称姓赵,也可沾点贵气不是?”赵诚开开开玩笑道。
  “就为这个?”耶律楚材大汗,他反问道,“蒙古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不儿罕这么自称,难道有什么想法?你就不怕有小人向我汗告状!”
  “你看、你看,大人刚刚还自称读过圣贤书呢,我随口这么一说,你就诬我有反意,看来是你念念不忘啊!”赵诚道,“要说这姓氏,大人复姓耶律,又是货真价实的辽国皇族子孙,大人在中原还有不少故朋好友,你才更有资格造反呢!”
  耶律楚材被驳得哑口无言。
  “你倒是好说辞,大汗招我入帐,若有要事,问计与我,对我也宠信有加,每每也多有赏赐,楚材自问对我汗之忠心日月可鉴,大丈夫立身处世,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楚材愿为我蒙古国殚精竭虑,死而后已。”耶律楚材道,“昨夜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生在蒙古,长在蒙古,但却又自称是汉人,取汉名,读汉书,我便要问问若是我蒙古将来攻打宋国,不儿罕是站在哪边?”
  “楚材先生言重了,我家公子只不过是一个少年人而已,年不及弱冠,好驯马,善角斗之儿戏,这等军国大事哪能轮到我家公子参与呢?”王敬诚插言道,“楚材先生为何抓住此点不放呢?”
  “楚材先生,政务繁忙,来我等住处,不如多谈一些风物人情,饮酒唱和,谈这等俗事,岂不劳心费神大伤风景?”刘翼也打圆场道。
  “呵呵,两位老弟所言非虚,倒是我太执着了!”耶律楚材笑眯眯地说道,像是有所心得。
  他们几人便像是忘了刚才那么一出,谈起了风花雪月之事,耶律楚材还诗兴大发,当场作诗曰:“乍远南州如梦蝶,暂游北海若飞鹏”,还说“一圣龙飞德足称”,“良平妙算足依凭”,“华夷混一非多日,浮海长桴未可乘”①。
  这耶律楚材把成吉思汗比作“龙飞九五”的圣人,把自己比做胸怀“妙算”的张良、陈平式的良臣,希望完成成吉思汗的“华夷混一”的大业。他长髯及胸,随着他的摇头吟唱不停地飘动着,儒雅之景浮现在赵诚的面前,竟有种出尘的味道。
  这几人谈性正酣,赵诚对他们吟诗作对从不感兴趣,自认也没那个能耐,就倒在被褥之中品着自己的《三国志》。
  耶律楚材见赵诚毫无参与进来的兴趣,以为他还在为自己刚才之言生气,便转头问道:“不儿罕,听你说的一通好书,明远老弟所录之汉文《西游记》经过你的润色之后,也是文采斐然,其中诗作也有不少,但过于平实直白,今日难得大家高兴,不妨也做诗一首如何?”
  ※※※
  注①:这几句诗出自耶律楚材《湛然居士文集》,应为数年之后在西域所作。


第十九章 耶律楚材(三)
  “耶律大人客气了,我哪里懂得什么作诗啊,我还是藏拙为好!”赵诚老实说道。
  他这大实话,可是却没人相信,至少他那自称自编的《西游记》中就有不少诗作,虽然要单论那些诗作算不上什么好诗,但是当然显示了他的所谓的“才情”,更何况他在王敬诚等人面前,兴致高时,也曾偶尔“背”过一两句诗,他现在矢口否认,当然没人相信。
  “在下是粗人,倒也念过几首诗。夏天之时在下是听过公子念过一首七律,倒是挺对在下脾气。”一直插不上口的何进却跳出来道。
  “哦?你且念来听听!”耶律楚材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何进学着刘翼等人的模样,摇头摆尾,赵诚瞪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的极度不爽。
  “好诗、好诗!”耶律楚材口中赞道,脸上却是一片落寞之色。
  这句没有头的诗正说到了耶律楚材内心最深处的地方,他是一个文人,一个百分之百的士大夫,讲究的是忠君报国,讲究的是守节取义,跟汉人士大夫没有区别。但是他是一个矛盾之人,一方面他内心对孔孟之道与节义的坚持,一方面又有自己抱负,这个抱负在他看来就是帮助成吉思汗一统天下,正所谓“华夏混一非多日”,在他这个契丹人看来,当然没有华夷之分与华夷之防。他的政治理想就是华夷一统,共享太平,而且是在儒学指导之下的华夷一统。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而耶律楚材以身事蒙,而且还颇受重视,这在大多数中原文人看来,这当然不是一个十分光彩的事情,违背了孔孟的基本要求。当然,如果金国灭亡了,国已不国,那么中原文人们可能又是另外一种说法,甚至会羡慕耶律楚材的“捷足先登”。这就是正史中修史者用《左传》“虽楚有材,晋实用之”为他辩护的原因所在。
  这耶律楚材起初并不太甘心效忠于成吉思汗的,他二十五岁那年中都被围,即三年前,他奉命留守中都,被金国丞相完颜承晖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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