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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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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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燕若飞才问道:“一整晚张大人在古寺里作甚?下面有密道,您有什么发现?可让咱们一阵好担心,吴先生已经于昨日赶去永顺司宣慰使请援救去了。”
  旁边有人插嘴道:“是啊,咱们一整晚都换着人在山下守着,盼张大人早点出来。”
  张宁左右一看果然不见了吴庸和詹烛离,他定了定神说道:“当然没见着什么鬼王,你们不要怕,不过是以讹传讹,真有鬼……”
  刚说到这里,几个好奇听着的人忍不住又后退了一些。
  张宁继续道:“不过寺庙下面被我找到了个山洞,我便和文君一起下去探个究竟。哪料那山洞有岔道,咱们火把上的桐油烧完了,光线又黑,路给走岔了,半天没找到回头的路。后来摸了好长时间才侥幸走出来,这是早上还是下午?”
  “早上。”燕若飞答道,“你们去了一个半天和整晚。”
  张宁叫徐文君把布袋拿回来,说道:“自然不是白进去一趟,我们找到了这东西,一大包,够拿回去交差了。”
  燕若飞轻轻打开,拿指头拈了一点放在鼻子前闻:“辟邪香。”
  张宁点头道:“现在我们就启程去永顺宣慰使司和吴大人他们会合,再请永顺司派人帮着协助查探辟邪教的底细,不然我们自己这十几个人太少了,又不熟悉当地情形,实乃有所建树。”
  燕若飞回头愿望那山间朦胧的古寺,只好说:“张大人所言极是,唯有这样办才好。”
  正是清早一天才开始,张宁表示不想因为自己两个人休息而影响行程,当即就收拾营地出发。整晚没有休息着实非常疲惫,又加上晚间情绪大起大落、四处折腾,张宁只觉眼睛干涩浑身无力,精神非常不好,便叫一个随从牵马引路,一行人沿着驿道缓行。
  一路上张宁显得很沉默,好像情绪不太好。不过数日过去他和徐文君都没有要挂掉的迹象,也没生病,众人这才觉得他们应该没中鬼王的邪,却不知是不是辟邪香的功劳。
  有一晚上,大伙正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搭帐篷扎营,张宁便把燕若飞、詹烛离、杜方等几个人叫进帐内密谈。张宁小声问杜方:“杜知事对辟邪教了解甚多,应该是注意过一段时间了,你可听说过他们的来头底细?”
  杜方道:“这个神教没有得到过官府允许,非佛非道更无度牒,大概是从重庆府巫山县兴起,常年妖言惑众倒卖符水神香,实为非法聚众。但他们人多势众,一府一县官兵之力没法对付,若是朝廷以为患,可让兵部发文到湖广三司法,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协同聚兵剿灭之。”
  张宁皱眉道:“我不是问怎么剿灭他们,天下之大,装神弄鬼的教派、占山为王的山寨不计其数,不归咱们礼部管这个,若是越厨代庖,指不定同僚会认为咱们太闲了,没事狗拿耗子。现在我们只想知道辟邪教的底细,带领教众的是些什么人。”
  杜方尴尬道:“下官确实不知内情。”
  张宁听罢叹了一气,颇有几分无奈之情。但他自己觉得微微松了一口气似的。
  燕若飞不动声色地说:“我看这个辟邪教大有蹊跷,既然是一条线索,应该请命放个人在这里,组织一个采访使分司,设法混入他们的内部才能摸清状况。突然派大量的人手去查,他们嗅到敌意,肯定要防备躲藏;这种事只有花时间慢慢渗透,长期才能见到功效,突然派人去查多半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张宁听罢忙屏退左右,悄悄对燕若飞道:“燕大侠,现在不是永乐年间,天下所有的采访使司都裁撤了,咱们敢私设府衙刑堂?胡大人也不愿意这样,除非得到皇上的准予。故此事暂时不要再提,等回京后见机听听皇上的意思再说。”
  次日一早,张宁等人刚上路不久,就遇到了一大队土家人马,大队中的汉官上来见礼,自称是“永顺军民宣慰使”彭定南派来迎接朝廷使官的仪仗。
  张宁只带了官府印信,没有携带官服和仪仗用物,便没什么准备的,直接和他们一起往西走。下午到达了福石城,据汉官城这座城池便是永顺司的治所,城南有紫金山,城北有若云书院,彭氏家族的继承人不仅会说汉话识汉字,据称还会写诗。而在紫金山和若云书院之间的雅草坪上就是永顺司军政一体的衙门治所,本地人称为宫殿,衙门后面是宣慰使的寝宫。这里实际就是一个比较封闭的小王国,长官是土皇帝,过着皇帝般的生活实属正常。
  一进福石城,只见各族百姓穿着民族服装,不少人穿戴着银饰,如同过节一般夹道欢迎,还有那苗人小娘子上来送花。这场面让张宁感觉仿佛自己是来友好访问的外宾。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怨天尤人悲天悯人
  张宁等人受到了永顺宣慰使的盛情款待。宣慰使老彭在大明官僚体系内是从三品的官,军政一把抓;而来的人最大的品级是张宁从五品,整整小了四级。但张宁不仅是汉官,更是中央朝廷下来的使者,在此时的官本位专制制度下,老彭必须把京里来的官当爷爷供着,不然就真不懂国情了,老彭显然不是那种人。
  大殿上歌舞升平,极具民族特别的服装和音乐、带着异国风情的舞蹈,美女们翩翩起舞。
  老彭是个清瘦的中年人,气色不太好,皮肤蜡黄印堂发黑,但笑容还是很亲切的。他坐在中间主人的位置上,一面端酒碗陪酒一面笑道:“咱们土家人待客都要用碗,别无他意,这样是诚心。常德府来的何医官刚来那会儿也不习惯呢,哈哈!”
  张宁和吴庸等人也端起酒碗,他也笑脸道:“我酒量不太好,但彭大宣慰使如此盛情诚心,怎么也得拿碗干了……”话还没说话老彭就仰头先喝,放低姿态道:“先干为敬,以尽地主之谊。”
  老彭指着食案上东西说道:“这是盖碗肉,面上是一大块肥肉,贵客要是吃不惯,下面有精肉和排骨,咱们永顺司的地方风味,别处可吃不到,来尝尝……糯米粑也是待贵客必备之食。”
  张宁遂夹了一块糯米粑,马上瞪大眼睛故作夸张的表情:“唔,好吃真香,永顺司是山青水绿还有美食的好地方,正是彭使君治理得当。”
  老彭一听十分开心:“这糯米粑的作料是用豆子先炒熟,再用石磨磨成粉,和以糖分芝麻等物制作而成,自然香甜可口,我也爱吃这个。哈哈,待贵客归去凤池,见着天子也可以说叨说叨咱们永顺司的美食,皇上要是想吃了,咱们派人进贡到宫里去!”
  张宁略微一想,便忙说道:“当今天子仁德爱民,可能就算想吃了,也会说永顺司到京师路途遥远,会加重地方官府和老百姓的负担,忍着嘴馋不让人进贡。”
  老彭立刻深情地叹道:“天下子民得如此君父,幸甚幸甚!”叹罢又热情地说:“你们都随意用膳,怠慢之处别往心里去,就当是回家一样。”
  这种热情洋溢感情十足听着舒坦的酒桌话,张宁倒是听得习惯了,以前只当是一种交际技巧、人之常情,反正在酒桌上就算好得像亲兄弟、下了酒桌还是各自顾着各自的利益和好处。好友也罢同僚也罢,多是如此。可今天却听得额外刺耳,虽然面子上没表现出来。
  忽然又想起了姚姬,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是那样,可以为了对方牺牲自己的利益。
  在张宁和周围人互动的生涯里,上善的关系互利共赢,下策勾心斗角尽量损人利己。世人没有欠自己什么,所以不怨天尤人;自己不欠世人什么,所以不悲天悯人,所以轻松洒脱。他从来没觉得人和人之间这样有什么不好,所以一时间心里真的很不适应,很是挂怀。
  怀里的足链一直是暖暖的,它被张宁用体温藏着。她说,给你留个念想。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怎么做才能看到你发自内心的嫣然一笑,不然那如花般笑容里的忧愁会刺痛我的心。如果可以,我愿意燃烧自己,照亮她和小妹的世界,只要知道该怎么做。
  恍惚之中,耳边传来了燕若飞的声音:“歌舞升平的酒肉宴席,不知要闹腾到何时,大人找机会给彭使君说说正事,咱们不能在外耽搁太久了。”
  张宁回过神来,转头低声道:“刚来时在殿上见面,我就说过到永顺司的目的,宣慰使自有打算,我们不好催促得太紧。这场盛情宴请,先领了情再说,关系搞好了也好协作办事。”
  这时殿上换了一波舞女,一个个年轻漂亮身材婀娜,定是从各地挑选上来的小娘。她们头戴银链圆帽,手臂腰上也装饰着银饰,跳动起来哗哗作响,最吸引张宁注意的是她们身上的衣裙很特别,上身用草叶子编的抹胸,下身穿的草裙,其余的地方都是光的,肚脐都在外头。舞蹈灵动青春,十分养眼。张宁的脑子里冒出一个词“草裙舞”,真是很熟悉的一个词。他便转头说了出来,对老彭说自己曾经听说过这种舞蹈。
  ……等宴席结束了,太阳已经挂在山顶,就快要下山了,今天怕是办不成什么正事。彭定南请他们在礼官休息,又说吃了酒肉晚上可以喝些清淡的膳食开胃,推荐了一种特色叫雀蛋米酒。张宁以为又要喝酒,后来才知道米酒其实是一种米发酵的醪糟,把雀蛋煮在里面,根本没什么酒味儿,本来就稀薄的酒精都煮散了。
  张宁趁彭定南一众人亲自送过来,便再次提了一下正事。彭定南一口答应下来,马上就去安排人手,一切包在他身上。
  及至晚上,张宁叫人烧热水刚洗完澡想睡觉,房间里就进来个穿草裙的小娘,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张宁愣了愣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道这个老彭真是够意思够诚意,吃喝玩乐能想到的都不吝啬。
  起初在大殿上跳舞时看着好看,单独一个人又脱离了舞台,张宁发现长得一般,皮肤不怎么白皙,有点黑可能是太阳晒的,胜在年轻光滑。她抬起头生涩地说:“我会说,汉话。大王让我,侍寝。”
  张宁在路上走了多日,累得不行,实在没什么心思,而且转念一想:自己代表的是朝廷官僚,朝廷的形象怎么样倒也顾不上,反正他也不是对皇帝多么忠心、嘴上喊得好而已;可自己是汉官,还是要维护一下本族形象的,不能太荒淫了。
  他正想婉拒,不料话还没说出口,那娘们突然把抹胸取了,乳房露了出来。正道是男不露财女不露奶,那玩意确实能让人产生邪念,张宁一时有点冲动。脑子里忽然露出一个场景:把这娘们绑在椅子上,挑逗她,分开她的大腿玩弄她,看她羞耻的表情中带着的欲望;甚至哀求自己与之亲近。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冲动而已,他不是完全没有自制力的人,真那样干了,被这陌生又不了解的娘们传出去,非得沦为当地的笑柄。
  他便做出一副连自己都感觉假仁假义的表情:“你回去,我不需要你侍寝。你就回禀,朝廷三申五令官员要尊礼守法,汉官不敢违抗朝廷法令。”
  小娘们听罢倒有些失落,依依不舍地走了。
  张宁知道她很“看得起”自己,并非自己的仪表和谈吐等等,最重要的还是身份,体制内的官籍,这种身份在普通人眼里社会地位很高。人们总是会分三六九等,让一部分得到优越感。而张宁能做的只能遵守这种规则,尽量让自己不要低人一等,从来都觉得能做到这样就很不错了,而从来没有想过改变这种不合理的规则,或许感觉无能为力吧。这种等级的能力怎么能为姚姬做出有用的事……他意识到自己的思路一直都围绕着她,没法停止。
  她说,永远不要再见,要想着我。
  这仿佛是一句咒语,张宁觉得很可能就成了真,自己无能为力。有些时候,无论你有多大的抱负、多么有激情,要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最终会发现这样无能为力,然后就故作成熟老成地装比、感叹岁月如何如何人生如何如何……很多人称为三分钟热情,按张宁的想法就是“鸟用没有”。
  永顺司的礼部行馆睡着不踏实,睡在陌生的地方张宁都会有这种感觉,不过因为太累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彭定南的安排是邀请他们去逛逛若云书院紫金山等地方,游玩一番,下午狩猎,晚上吃野味。但张宁担心燕若飞等人回去说自己故意怠慢正事,导致一无所获。他当即就婉拒了彭定南的邀请,说要在礼部行馆给朝廷写奏章,午饭也不去宫殿里吃了。又好言道:“昨日盛情难却,我不愿拂了彭使君的好意,但今日真不能再去狩猎了,恕公务在身,迫不得已。待往后张某人解袍归田,不在君父跟前效力时,我一身轻松来永顺司游玩,彭使君可记得我,那时候我一定不敢使君之好意。”
  彭定南忙一脸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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