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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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 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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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大伙的态度主要不是因为这些事,而是……任谁在常德府和实际统治者湘王携手拍肩、平起平坐一般的姿态,恐怕大伙都不敢小视。
  接着张宁告别诸官,带着朱恒父子到府前街的一座宅邸前面。朱恒抬头一看,只见上面挂着一块匾,上书:朱府。门方一侧还有块木牌:大明帝国参议部参议长公邸。
  朱恒回头看张宁,只见他笑而不语。朱恒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住宅,连牌匾都事先打造好了。他动容道:“王爷值创业之初,不必为匹夫耗费钱资,臣下就住官署后衙便够了。”
  张宁摇头道:“先生虽为臣,但亦是大丈夫。大丈夫当有排场、声威。你瞧卫队、你的卫队,仪仗,一应俱全。今日得先生,正当用到刀刃处,今日本王便任命你做参议长,改日再当众拜印。”
  朱恒急忙道谢,不过心里还不太清楚这个称作参议长的职务究竟是什么官。
  张宁好似看到他想什么一样,随即便解释道:“唐代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宋代中书枢密二府,我们的参议部在治内就相当于这种机构,什么都管,主要管军务;只因咱们的军政规模还不大,没必要造就臃肿机构,所以用一个参议部代替。”
  这么一说朱恒已是了然,原来这个参议部就是权力中心,实权要害衙门。如果朱雀军控制的势力可以称为帝国,那朱恒就跟拜相差不多。
  没一会儿,张宁一抚掌,便有军士端来一盘盖有红布的铜盘。张宁一把掀开,笑道:“黄金三百两,正如朝里新官上任要去领官服衣帽和安家费,本王也得给朱先生发安家费。虽俗了点,但请朱先生勿要推辞。”
  真金白银只有吟风诵月的什么才子嘴上才说俗,可是这玩意才真正实在。朱恒愣了片刻,便爽快地受了,叫儿子接住拜谢;他也是个爽快人,敢受好处,就准备拿出点本事来受之无愧。
  刚不久才如丧家之犬的朱恒,此时受此优渥,心中已是感慨万千。他心道:要知如此,还在南京混迹那么长时间作甚?早就该过来投奔张宁了,就算最后没成什么事,眼下这光景心里也舒坦!
  二人在部下的簇拥下进了朱恒的新家,随便找了间厅堂进去坐。张宁自然而然地坐到上位,朱恒及陪同的官员将领坐在一侧。
  朱恒刚一坐下来便用随意的口气问:“在此之前,不知参议长是谁?”
  张宁呵呵笑了一下,说道:“参议长本是徐光绉,我常呼他老徐,他是早年追随我的人,年纪有些大了。”
  当初张宁任用老徐做中枢要员,主要看重老徐是靠得住的心腹。不过说起能力,老徐办点具体的事还算靠谱,于大略实在无甚修为;他早年只是个中层武将,毫无统筹全局的经历,而且离开官场多年,狼藉江湖时能有什么作为?至于张宁手下的其他人,几乎没有真正的大才,着实无人可用;所以自从张宁起兵,所有战略层面的计划都是出自他的亲手,参议部能够具体施行已经很不容易了,经常还要张宁过问给出办法的。
  但朱恒不同,他自从出道就是职业官僚,不仅精通卷宗案牍和行政运行的规则,又有爬到高官的阅历、明显官场经历丰富有御人之道;而且不同于一般的官僚,张宁觉得此人颇有见识和思想。一是在乐安时,那么多人都束手无策,只有朱恒能看到汉王;南进的正确战略;二是长江下游的内战,汉王在完全处于被动的情况下稳守大江,肯定有朱恒的功劳,长江虽然是天险,但它是死的、人是活的,江防不力照样守不住,从古到今定都江南岸的王朝在大势不利时从来没有能靠天险就能保住国祚的;三是近期朱恒给汉王的奏呈建议,主张向“完全不如汉王军”的朱雀军学习战术,这也是一种眼光的体现。
  很多人都是事后诸葛,能够像朱恒那样很快就敏锐看到形势的,确实不是人人都行的。
  因此现在张宁是十分看好朱恒,觉得他是一个融合了传统和开拓精神的人才……一所院子、三百两黄金,虽表达的诚意很足,但对于朱恒这种级别的人来说、其实张宁的成本很低,换作在南京那纸醉金迷的富庶之都,三百两金在官场上算个屁。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国士(2)
  二人相谈甚欢,及至旁晚部下到外面的酒楼里弄来一些酒菜,一伙人在朱府里吃喝权作朱恒的接风宴。一共才花几两银子,这顿宴席又省钱了。不过府前街旁边的这家酒楼做的熏肉确实好吃,味儿尝的出来是用松枝熏过,瘦肉纹理清晰、肥肉晶莹剔透,切成薄片,入口咸淡适中回味醇厚。张宁也不客气,多吃了几块。
  用过晚膳,部下在亭子里焚上草木香驱蚊,张宁与朱恒谈得甚是投机。
  想当年刘备三顾茅庐终得见到诸葛亮,便有隆中对请教到天下三分的形势。今晚张宁也想听听朱恒对时局的见解,虽然说这种话题显得抽象了点。
  张宁便问:“以先生之见,当今战事会如何收场?我们在湖广可有机会?”
  朱恒一只手放在下巴的胡子上,略一思索便道:“今日管中窥豹见王爷治下马队军容整肃大有可为,故臣不敢说王爷毫无机会;当年燕王起兵‘谋反’……”朱恒故意用了谋反这个词,“也不过是凭借燕地旧部,起兵之时实力十分有限,但多次大战侥胜,朝廷几次丧师以十万计,燕王终在战阵上奠定了胜利大势。”
  他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但是经过永乐一朝二十多年的治理,燕王家早已稳固地位;加上数征蒙古、南伐交趾、西洋扬威,对外功绩确立了燕王的声威。因此以臣下愚见,燕王家天下如山之稳,很难动摇。王爷要以复建文君之名图谋大事,也就只有通过武力强取了。”
  张宁谦逊地点头,实事求是地赞同朱恒的看法。
  朱恒又道:“从实力来看,对宣德朝廷最有危险的其实是汉王,汉王同属燕王一系,很早就有争夺大位的资格;他在军中也很有威望,如今占据南都帝王之基,控弦之士不少于二十万。乍一瞧他们叔侄争雄,难分高下;可是以臣曾在汉王麾下效力所知,今日也只得叹息,恐怕汉王注定要败……而汉王成败,对于王爷您也是至关重要啊;一旦汉王战败,您就不得不面对宣德朝廷倾国之力,局势不容宽慰。”
  张宁沉色问道:“汉王据长江天堑,江防何如,能坚持多久?”
  朱恒答道:“臣在南京兵部与诸臣制定江防策略,如果今后兵部不出现意外,朝廷京营应该难以从大江下游进攻。大江上有暗礁、缓急,适合十万规模的大军渡江之处并不多;而且大型战船难以靠岸,近浅滩便要搁浅,须得无数小船。江防策略并不难:首先,在可以渡军的少数几个地方设置军营,部署大军防备,一旦有警,军营便可集结兵马以逸待劳,击其半渡,渡江进攻的朝廷军队连布阵的机会都没有;其次,在沿江设哨堡,若有军队要过江,定要大肆准备船只、实在无法瞒过哨堡监视;更何况眼下大江江面也在汉王水军的控制下,朝廷京营不熟水战,仍旧没能夺取江面之权。”
  “暂时看来,江防十分稳固,所以就连英国公张辅坐镇江北也难以长驱南下。但是汉王不能因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正如守城之军,凭借城墙死守不是办法,任何防守都应以进击为辅。臣曾数次进言,可惜受诸多限制进策无一采用。臣当时猜测英国公张辅可能用两种办法:其一,大军西进先到湖广武昌府,再从南岸水陆并进,往东进击南直隶,便能避开大将天堑;其二郑和海师自永乐十九年那次出航之后,一直在福建港中,海师有水军近三万人,大小船只三百艘,若用来近海运兵,一次便能运载五万以上,海师运兵到南直隶以南,自南击北,也可破江防。”
  “两种战略中,臣以为东进武昌府的可能最大,所以臣建议汉王率军先向西扩大地盘。只可惜如今南京疲于防守,文官武将暮气沉沉,实难有激流勇进之势。”
  张宁叹道:“人总是被内部问题打败的。”
  朱恒又道:“臣斗胆妄谈大势,王爷今后的战略,应以荆州、武昌等地为重。若是王爷能占据长江中游要地,便可与东面汉王遥相呼应,真正成划江而治之势。”
  张宁被割据山河的前景吸引,微微有些激动,便问道:“占据武昌之后,又该何如?”
  “进占南京。到时候无论南京属于汉王还是宣德朝廷,王爷都应向东出击,据有南京则大事半成。”朱恒道。
  张宁抚掌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油然而生。想当初在参议部和诸文官武将谈论战略,提到最终要攻占京师才能了结,所有人都觉得遥不可及,只当玩笑一般。今日朱恒干脆利索就提出了一整套战略计划,果然还是见识高度不同。
  憧憬了一番未来,张宁又急忙问道:“只是眼下湖广巡抚于谦积极备战,从各重镇调兵意图将我们彻底围剿歼灭,官军兵力总数可能十倍于我,于谦也不是很好对付之辈。先生之见,应该如何应对?”
  朱恒似乎连想都不用想,就答道:“官军人多,又受地形限制,必欲分而击之;我军人少,若要大战,只有集中兵力。”
  “先生何不详细一说?”张宁道。
  朱恒答道:“如同王爷所探明的消息,于谦从湖广等地的重镇调兵,所谓重镇,无非北面的荆襄、武昌,南面的长沙府、或有江西的南昌府。北部的军队走洞庭湖西北方向路途较近,而且官军有充足的兵力,也无须南北合兵一处增加沿途州县的粮草负担。假若现在臣下是湖广巡抚,一定会采用各个击破的布局,南北两军分别进攻辰州府和常德府:朱雀军要是想保住地盘,必须分兵抵抗,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兵力更不堪用;而朱雀军要是集中兵力在一方,则常德和辰州定有一处保不住,这时候官军便可以徐徐而图的策略,步步为营谨慎进攻,王爷手下有将士一万多人,纵深和地盘缩小之后情况十分不妙,于谦若是再派人以离间等小手段,有可能导致朱雀军内乱重生。”
  张宁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如果这个法子确好,我相信于谦应该想得到,我从来没有小视过他的眼光和胆略。”
  朱恒拜道:“在王爷手下为臣甚好,便是做您的对手,也是一种荣幸罢。”
  张宁笑了笑,心道朱恒在官场混得太久,不能把他的奉承话放在心上。张宁又琢磨起之前朱恒问“在任的参议长何人”,已是了解他的心思:刚来就把原先的大员挤下去了,他怕又得罪人。
  朱恒在汉王那边受排挤还真不是破坏官场规则的原因,据张宁所知,他结仇的根源就是乐安时主张南进的策略,影响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利益才是结仇的根本。
  这时张宁便很有诚意地提道:“朱先生出任参议部之后,只管放手用事,不用受那些小节的束缚,我希望先生能够全力制定出行之有效的战略战术,集中力量应对当前的危机;而我自会设法从中协调理清内务,若是部下失衡、陷入内耗,那便是本王的责任。”
  朱恒听罢心下了然,起身再拜。
  二人谈论了不知多久,此时张宁才发现亭子里石桌上的茶里飞进了一只虫子,不知什么时候在里面淹死了,他们却毫无察觉。树梢上月亮升起,夜已深了。
  ……此时的武昌府巡抚行辕内,于谦还没回家,他把毛笔搁到灯下的砚台上,抬头对刚进屋的武阳侯直接说道:“此次作战,侯爷须记咱们既定之策,敌军兵力不足,则分之使其弱点更大暴露;我军人多,要妥善布局不要拥堵浪费优势。”
  薛禄虽有战功爵位,身家显贵,但与于谦相处的短短时间后,就对这个文官十分服气,当下便作礼应答。这时他才想起进来想说的事,便拜道:“武昌荆州兵要合兵一处花了不少时间,道路遥远又有大批辎重,应该要比南路长沙兵延后。”
  于谦直接说道:“下令长沙镇的兵马稍安勿躁,必不能先于北路和叛军交战,一定要安排好时机;若不能在北路攻击常德同时进攻辰州,则稍迟也可。长沙等地集结的兵马只有两万多人,不足北路各军的一半,如果出现了差错,谨防叛军集中兵力反过来分而治之。”
  “巡抚所言极是。”薛禄道。
  于谦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心思已不局限于战场。他原本认为武昌等地的责任不仅是对付张宁叛军,还应该防备汉王图谋,这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汉王在大江下游,他难道不考虑上游对他的危险?但是皇帝回书十分肯定汉王对武昌的危险不大,要于谦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以图歼灭湖广的叛乱之军。
  或许皇上的说法确实没错,毕竟有张辅在京营坐镇。
  至于常德府的张宁,于谦倒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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