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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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拳-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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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指团队的脸色都不对了,都不说话,一片阴云。这他妈的属于事故,道具出问题还是吊臂出问题了?威亚衣没有穿好?绳子断了吗?刚才哪儿出差错了?
  包小胖瞅了一眼自家老大:“您刚才没事吧?”
  话没说完,血已滴到他脚边。
  包小胖也吓一跳:“啊?老大……”
  庄啸不吭声,一路往自己的房车那边走。
  不要抓威亚绳。
  不要抓威亚绳。
  不要抓威亚绳……
  这是每个武行演员进片场头一天,就应当牢记的基本常识。那个绳子不能徒手抓,那玩意儿是切手的,手感跟钢条差不多,谁碰绳子谁他妈脑子进水了。
  他当时也没有脑子进水。千钧一发,谁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类事故。裴琰那时候浑身抽筋,就坠在他眼前几寸的地方。平时那么臭跩牛逼恨不得在他面前日天日地的狂人,好像突然就不行了,死沉死沉地就挂在他手上,浑身湿透双目失神地坠着……
  庄啸脸色发白,鬓角也是一片湿润,汗水横七竖八地滑落,沿着脖颈流向胸口。
  掌心有一条很吓人的切口,受力的食指和中指第二关节也有细碎伤口,鲜红的血顺着指尖往下流。
  危险过后才察觉这股让人几乎伤骨断筋的剧痛,庄啸眼球都红了,一腿跪在房车的车门台阶上。
  萨日胜冲过来,从车中翻出一卷宽幅纱布,扯开纱布帮庄啸捂住手指。
  医生过来做紧急的消毒。
  庄啸左手抠进车门框子,头抵在车门上。一瓶碘酒泼到右手上,庄啸抓着车门爆出“啊”的一声……
  十指连心,特别疼,疼炸了。
  医生说,庄先生,您跟车去医院拍片子缝针吧!
  包鹏志低声抱怨一句:“老大,您跟姓裴的犯冲吧?沾上他就没好事儿。
  “你看明儿一早网上怎么说吧。”
  ……
  裴琰都没有看到这些。
  他那时确实昏迷了,在浑身抽搐的状态下十分痛苦,从来没病得这样严重。
  该着他又在庄啸面前栽了一回面儿。假若事先知自己会在一个高空特技动作上失手坠落,还要连累对方负伤,他绝对一早回酒店趴着去,绝不逞能。
  处理急救的当地医生询问他们剧组,还有其他人发高烧吗?有人呕吐腹泻吗?你们剧组有多少人感染了病毒?
  病毒?
  不就是在海水里着凉感冒了么?
  医生说,需要验血和进一步检查诊断,比较严重的情况是病毒引起的脑膜炎,有生命危险。当地半年前就爆发过西尼罗病毒,裴先生最近被蚊虫叮咬过吗?
  感冒?身体这么结实耐操的一个人,普通感冒能让裴琰昏死成这样?
  这回真把大伙都吓坏了,强尼吴抹了一脸汗,给国内团队打电话汇报。几分钟之内,直升机上岛,把裴琰用直升机运往圣地亚哥的市立中心医院。
  直升机挟裹着砂石,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从岛上盘旋而起。
  庄啸抬头目送那架直升机带着重病号加速升空呼啸而去,脸色也变了:“脑炎……?能这么严重?”
  包小胖把刚才的牢骚抱怨又都吞回去了,做人存个厚道之心。病毒性脑膜炎?这也太夸张了吧?姓裴的那号人看起来相当生猛、荤素不忌,就不像个会暴病轰然倒下去的。
  这时还有人有心情炒绯闻么?估摸不会有了。庄啸当天傍晚在医院包扎处理过伤口,国内一趟一趟麻烦的电话就追过来。
  “嘉煌兄弟”的艺人总监打电话过来与剧组交涉,王苑玲在电话里跟制片方的人计较:我们的艺人出事了?剧组有安全保障吗?有人身保险吗?裴先生后面还有好几部戏的合约,档期已满,损失大了,这不止几千万的事,我们得为艺人负责啊。
  网上已经蔓延出许多小道消息,说“新醉拳剧组在美墨边境拍摄期间遇到事故,片场见血,裴庄双双受伤入院伤情未知”。
  剧组里首当其冲的是动作设计团队,毕竟这属于事故,假若出现人身伤亡,电影工会都要进行内部调查和追责。
  沙云飞也急了,跟庄啸说:“你在上面瞧见怎么回事了?设计有问题吗?还是片场设备有问题?这人到底怎么摔的?!”
  武行团队就怕遭遇这样事故,这关乎团队的名声前途,是有可能赔钱甚至砸饭碗的,谁乐意出事啊。
  庄啸回忆当时情形:“他就是突然失去意识了。”
  沙云飞说:“所以,这能说是咱们团队出的错误吗?我们按照数据标准做的道具,多少人都吊上去试跑过都没问题,他一上去就出事。我按照我的理解,裴先生有能力完成的动作,才给他设计的,我怎么料到他会失手?!
  “这要是‘拖地’去做,老子绝对不会给‘拖地’设计这么难的道具!他裴琰不是牛逼着吗!”
  沙云飞郁闷地补充了一句……
  是的,假若追责,模型道具的设计是有一定风险的,场面太惊险了。
  然而,这种动作,对裴琰应该有风险么?他原本完不成么?沙师傅觉着他的团队出了事故也很冤。
  但凡做武行特技的,上了威亚都有风险,如今只能抱怨庄啸和裴琰两位主演都太拼,非要亲自上阵,偏不用替身。假若当时受伤坠落的是萨日胜,或者哪位庄家班的替身小弟,悄摸拉去医院包扎就是了,都不会有人在网上关心提及这些武师伤没伤的。
  “您的手有事没有啊?”包小胖很关心地问庄啸,“可别留下后遗症!空中这一把抓过去,损失有点惨痛啊大哥?”
  “惨也算不上有多惨,”庄啸淡淡地说,“疼是真的。”
  已经拍过X光片,骨头没伤,就是切割导致肌肉撕裂。他右手裹了很厚一层纱布,仍然很疼,但好歹能凑合忍,在片场当时疼得他都吼出声了。
  “当时不抓那一下也不行。”庄啸给他身边一帮人解释道,“这种事故,以前在搏击擂台上,甚至足球场橄榄球场上,都发生过……醒着的时候怎么撞都没关系,人都会有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动作,但他在突然失去意识时头部撞击,太危险了,真的会有生命危险……会磕成额日勒图那样。”
  “……”
  萨日胜闷头不吭声,无话可说。
  包小胖说:“老大您就是个厚道人……算了,没法儿跟他们家计较,他们公司团队还不依不饶地要找咱们算账呢,什么人啊……”
  庄啸示意包小胖,问问裴先生那位经纪人,现在人在医院怎样了?
  包小胖迅速在手机上得到了那边的回复,递给庄啸。
  强尼吴在微信里客气地回复:【抱歉耽误大家拍摄进度啦真是不好意思。裴先生状况不太好,医院现在诊断是病毒性脑膜炎,需要深层治疗,可能要养一段时间不能做事了。】
  庄啸坐了一会儿,起身:“哪家医院?
  “我过去看看他。”
  “……”
  包小胖、萨日胜那一群人都没动窝,用相当诧异的目光追随着庄啸起身往外走的动静,那时都觉着,老大,您歇会儿吧,您对姓裴那小子也忒上心了吧?


第二十一章 病号
  裴琰在重症急救室里躺了一夜,治疗和注射药物很及时,很快就恢复意识,第二天早上就被推去普通病房了。到底还是年轻,身子骨硬朗,没什么大事。
  他睁开眼皮,强尼吴的一张大脸闪进来,贴着他的脸端详:“活过来啦宝贝?你没事啊?”
  裴琰一翻眼皮,露出个浪迹无边的笑模样:“干吗啊……我死过么?”
  强尼大叔点头:“在片场当时可吓人了,你呦,浑身抽搐不省人事,抖得像个筛子。”
  “所有人都瞧见了?”裴琰表情懊恼,“没有围着我抢拍照片给我发到网上吧?丢脸……”
  强尼吴说:“我拦着啦,没让人偷拍到你,直升机直接把你拉走送医院了!”
  “操……”裴琰表情说变就变,“这要是再让人弄一张合成照片摆在网上,说我拍打戏晕倒了,说什么‘庄啸片场英雄救美怀抱那谁谁不省人事的娇弱病躯’……章欢要是再敢放一条,老子一定砍死他!我看你们敢!”
  强尼吴:“……”
  强尼吴恨不得整个人趴到他病床上,上上下下地仔细端详,满意地哼出一声:“看你这样说话,我就放心了。没有烧坏脑子,没有烧成傻子,脾气还是这样臭屁、这样招人讨厌。”
  裴琰立刻噘个嘴:“你敢讨厌我?我耽误你跟你的大建筑师这个周末约会计划了,你就烦我了?”
  强尼吴转身递给他一个吸管杯,堵住他的嘴巴喂水:“随便撒尿啊,插了尿管的,医生让你尽力地排毒。”
  裴琰抬起一条胳膊捂住脸,从喉咙里扯出一声哼哼。
  中途,主治医生进来,拉开裴先生的被子,检测心脏和肺部,按压他小腹,问他有没有哪疼。裴琰说,浑身骨节都他妈很疼,好像昨夜散架了,今早上是重新装的,需要磨合……
  “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真相啊?”医生走后,强尼吴以多愁善感的眼神望着他,头发都快要撩他脸上,让裴琰脸发痒。强尼吴说:“你刚进医院的时候,脑门上、脖子上都有血点子,衣服上也是,医生给你扒了衣服检查半天,你身上一丁点破口都没有。”
  “谁的血?” 裴琰猛然移开挡脸的手臂,露出眼睛。
  “你说呢宝贝儿?” 强尼吴反问。
  “……”
  “那件衣服呢?!”裴琰赶紧问。
  “呃,急救都给剪碎啦,你还要找那件破衣服?”强尼大叔一摊手。
  “剪碎了?你怎么不把衣服给我留着!”裴琰瞪着人。
  “……”强尼吴回瞪他,“下次再给你做抢救,还要先讲好保人还是保衣服呀?你又烧傻掉了?”
  裴琰一点都没烧傻掉,怔怔地望着,眼神发软发飘,胸口突然又透不过气,仿佛腾在那三十多米的高空,眼前千山与飞鸟的影子掠过,最终定格的还是那个人影……
  “去垃圾桶翻翻,还能不能找着,好歹帮我验个血型么。”他小声嘟囔。
  ……
  总监王苑玲也打电话过来慰问,得知他需要在当地医院观察治疗至少一星期,当即说要买机票过来看望他。
  裴琰在视频电话里说:“别来,干吗啊大动干戈?我就没事。”
  王苑玲说:“你至少需要养一个月,工作安排全部都要往后错,耽误好几个组,这能叫没事?”
  裴琰笑说:“往后推吧,麻烦姐了。”
  王苑玲说:“看你那虚弱的样儿,混了一趟好莱坞没给你裱一层金,竟然都把你给累瘦了,剥层皮、削层肉似的,真不划算!早知不让你去了,姐瞧着多心疼你啊。”
  裴琰虚弱着,呵呵一乐:“还是有人疼我啊。”
  王苑玲说:“你那个德行,给姐省省心吧!”
  裴琰又叮嘱老阿姨:“别乱发我的新闻,别提生病住院这种糗事,又不是什么好事……不想提。”
  “你昨天在电话里骂章欢了吧?还骂那么难听?”王苑玲教育他,“你别总是那样。你做好你的事,他做他的事。需要得罪人的时候,姐替你出头替你得罪,你不要整天着急上火、张牙舞爪的!二十多岁的人了,也学着有点儿涵养!”
  章欢还跑去跟总监告状了?
  老子还没告他的状呢。
  裴琰对着视频用口型嘟囔一句:对丫什么人说什么话,我要什么涵养?
  总监老阿姨的电话训示完毕,挂断。护士大妈进来,例行公事地监测体温和血压,喂药,然后就有专人在门口给各个病房送早饭。
  强尼吴恰好不在眼前,病房门开了,庄啸从送饭餐车上替裴琰接过那份早餐。
  裴琰瞥眼瞅见,立时头脑就清醒了,两手从被窝里把自己撑得高一点,帅一点,别像弱不禁风苟延残喘似的。
  庄啸是特意等到这第二天才过来探望,以免打扰病号休息。他单手端了餐盘,先搁在病床上,再去打开桌板,最后再把餐盘摆到桌板上。都是用的左手。
  “来了?”裴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
  “这么客气。”庄啸替他打开餐盘盖子,摆开刀叉,做事不讲废话。
  “……”裴琰盯着庄啸很明显遭受重创裹成粽子的右手,突然想说出来,“我当时有意识的。”
  庄啸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他:“有意识但是肌肉不听使唤了吧?当时抽搐挺吓人的。”
  裴琰说:“我吊在上边儿还清醒着,看着你,想抓住你,抱大腿别让自己滑下去,就是抓不住了,也说不出话。
  “脖子都僵硬了,浑身抽筋,动不了。我看到你去抓那根威亚绳了。我要是能说话,我肯定跟你喊‘别抓绳子’!
  “真对不住你,庄先生。手会留后遗症么?”
  “……”
  在前前后后的许多日子里,面对许多不同的人,裴琰极少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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