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进入前锋营的时候,李元杰年纪太小,对练的时候总是被对面的士兵欺负。因此不小心在剑上磕出了一个缺口,小孩心疼儿坏了,抱着宝剑哭了一个晚上。
然后,他就遇到了早起练箭的江俊,两人便因此机缘巧合成了朋友。
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李元杰的这柄剑不再使用,甚至连开锋都没有。他要自己永远记得那份技不如人的耻辱,更是让自己时刻准备着要与人战斗。
江俊握紧了这柄宝剑,直接对上了对方的锋利的剑锋。
两柄剑相撞的时候,江俊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人的眼睛,嘴唇轻启到一个讽刺的角度:“你,还真狠得下这个心下手。”
那人的瞳孔紧紧地缩了缩,他想过了千万种辩解和反驳,却没有料到这一种开头,他张了张嘴,开合的嘴唇多番翕动,最终却只说出了一个:“我……”
“没有为什么,也不需要理由,”江俊手中的宝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你背叛了我们,无论什么理由和原因,从今天起,你已经是我的敌人了。”
江俊手中的短剑直接挑向了对方的喉咙,在那人的喉管上留下了极细的一道横纹,血丝微现而江俊的眼眸中寒光陡现:“张华,接招吧!”
愣在当地的张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俊还有自己指尖那似乎淡不可见的一点点红,他张了张口,最终咬牙,手中的短剑便立刻同江俊厮杀在一起。
他没有办法,也没有选择。
若说十年前他能够为了江俊的豪言壮语,为了李元杰的鼓励而选择玄甲卫,那么十年后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开始——有了牵挂。
造反这种事儿,十年前青宫哗变的时候经历过一次,他没有勇气经历第二次。
尤其是,张华神色复杂地看向对面的江俊,尤其是——他看见了那个冬天,那个春节里,江俊——他的兄弟和一个男人拥吻的样子。
他接受不了,也绝对不能理解这份感情。
何况,他同江俊当了十年兄弟,每每想起从前,张华总是陷入一种莫名的恶心和恐惧。看着李元杰同江俊,还有玄甲卫的众兄弟,他当然会微笑,触动心里最年少勇猛的记忆。
但同样的,他也会想起江俊和男人的那个吻,想起李吟商同皇帝所传的流言蜚语。
何况,江睿说的没错,若非十年前他选择加入玄甲卫,他之后的日子会平步青云,会成为二品、三品的武将,前途无量。但,青宫哗变,让他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人生多歧路,张华不想再走错路。
所以刺杀李元杰的那一剑他不后悔,眼下和江俊斗在一起他也不吃亏。从来在京中提起玄甲卫只有江俊之名,而他张华——从来不服气,他到底哪里比江俊差?
两人各怀心思,却都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江俊手中的短剑无锋,张华心里也有些放松,他们二人在一次对招中,他直接戳中了江俊握剑的右手,在他要扬起笑意的时候,江俊却忍痛直接将剑丢到了左手。
然后张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一低头,他便看见了胸口同一个位置。
那个他刺杀李元杰的位置上,多了一柄属于李元杰的无锋宝剑。
紧紧握住了自己手上的伤,江俊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张华:“你以为无锋的宝剑便伤不了人么?张华,这是我替元杰还给你的,今生,你始终是枉做小人!”
张华呆呆地看着胸口的剑,剑柄上李元杰三个字闪着漂亮的银光,更深深地印刻在了他渐渐涣散的瞳孔之中,而在剑柄后,则是捂着手臂站立的江俊,他的眸光沉如烈日。
随意地扯下了一截衣袍,将伤口包扎,江俊挑起了地上的长|枪来重新握回手上。不过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他虽然已经抬不起枪,但是他此刻还不能倒下。
提起了**,江俊面对着在场所有的战事和将领,直接指着护州面向琴川的方向,喊了一句“全军出击——”,士兵们受到鼓舞,尤其是玄甲卫部众,一个个含着泪朝前奔忙。
战地斜阳,江俊策马而立,远远看着此战凶险,心底突然无限苍凉。
悲欢离合总无情,少年壮志三聚义,而今飘零只余余。
桃园金兰誓犹在,不见当年同袍谊。
一跃下马,江俊想要替李元杰“收敛”尸体,但是却发现一只向下趴着的李元杰动了一动,江俊心中一喜,快速跑过去,将李元杰抱起来竟然发现这人还有气儿!
他大喜之下都顾不上自己的伤,抱上李元杰就准备跑。
然而,身后却突然放了冷箭,江俊只觉得后脊背上一痛,紧接着右腿弯上也中了一箭。顿时他失去平衡,可是却还是紧紧地抱住李元杰,整个人向前单膝跪倒下去。
然后一片黑影降落,他听见“叮——”地一声,有人用剑挡去了身后飞来的第三支冷箭。
而那人身后,带着大群的威武军,领头的有鲁行、耿鑫甚至还有江近天和柳心莲。他们只来得及匆匆看了这边一眼,便朝着对面的敌军扑杀过去。
大军行军的脚步声震天,江俊落在那人怀里,他勉强笑了笑,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竟然称得上是幸福的笑容来:
“太好了……他、他没死。”
“这种时候你还抱着其他男人冲我笑,我可是会咬你的。”
“那你咬死我吧,”江俊长叹一声,放松身体地靠在那人怀里:“这样我就不用等着醒来,承受你冲我发火的狂风骤雨了。”
“哼——你想得倒便宜!”
天旋地转之后,江俊就被人抱了起来,而李元杰也被妥善地安置到了军医那里。抱人匆匆离去返回军帐中的凌武,眼底结起了浓郁的一层寒霜——敢伤他的人!
至于威武军占领护州,攻破王璜防线、斩杀王璜,打败江东军、沿海抗倭储备军的时候,已是乾康九年六月初一日,这日阴风怒号,中原地区下了一场异样异常的冰雹。
而大雨倾盆而下,京中报国寺的钟声伴随着大雨哗啦啦而下。
宫中传来消息,龚太后殁,新帝大恸,追封慈念豫熙崇晟佑端圣母皇太后,与先帝合葬陵寝。令天下百姓守国殇,且罢朝三日,为太后守灵。
而京中守灵的百姓却知道,太后身体一向康健,突然暴毙,大约是因为皇帝太过宠幸新封的贵妃宾氏,导致太后头风发作,才如此仓促离世。
宰相龚安邦已经连夜进宫,在政事堂前大声喧哗,竟不得见。
而远在蜀地同中原交界的了尘,晋王颜阳辉的晋军,联合从琴川南下支援的威武军,与尹家的安西将军尹温、云贵总督尹宁战三日后,大获全胜。
尹温战死而尹宁被生擒,至此,晋军出蜀地,直袭锦朝腹地。
战火纷飞,战乱四起。乾康一朝,根基已毁。大厦倾颓,恐在朝夕。
作者有话要说: 凌武:这种时候你还抱着其他男人冲我笑,我可是会咬你的
江俊:那你咬死我吧,这样我就不用等着醒来,承受你冲我发火的狂风骤雨了。
凌武:好,那我就咬死你!
江俊:天哪你在舔哪里?!不要吸……住手唔唔嗯!
…
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啦~
愿世界充满喵儿没有加班和创文~
PS。另外那段诗是我胡诌的,不要误人子弟到时候默写填错了2333333333333333333
感谢:
第124章 将军威武124
太后病殁, 依旧例, 应举全国百姓为其守国丧三年。
三年期间,宴乐婚嫁战事都要禁止。
然而凌承一道圣旨下,竟只令百姓守三日国丧,其行仓促, 可见一般。
而原本在朝堂上只手遮天的宰相龚安邦,在连续三日进宫求见都没能够见到皇帝后,终于在第四日上, 夺过了殿前禁军身上的佩刀, 横刀在颈项上, 以死相逼。
“若陛下不见臣下,那么臣今日便死在这里!也叫天下的百姓看看他们的皇帝陛下,是何等的忘恩负义!”
龚安邦的态度蛮横而坚决,似乎真的准备血溅政事堂前。
然而在他这句话的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政事堂的大门就被打开了,从里面施施然走出来了一位……呃……身着明黄色绣彩凤袍子的……女子。
那女子眉目婉转, 可双眸中却透着一股精光,看向龚安邦的时候, 甚至嘴角翘了翘, 轻轻地摇了摇头, 叹了一口气道:“宰相大人这是何苦呢?”
政事堂乃是皇帝同臣子们议事的地方,龚安邦根本没想到会见到一个女人。
正在他发呆愣神的时候,玉天禄从政事堂里面慌里慌张地出来,看见如此情景, 人精如他立刻上前一步岔在了两个人中间,若有意若无意地将女子挡在了身后,并向龚宰相赔笑行礼,并介绍道:“这位是宸贵妃。”
宸贵妃?
龚安邦的老脸顿时皱成了老槐树皮,看向那个女人的时候眼中明显出现了不可抑制地挑剔和讽刺之情:“宸贵妃?老臣倒不知道——原来后宫里头的娘娘,竟可干政到这个地步了。”
玉天禄脸色一白,张口刚刚想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可他身后,很快就响起了一道慵懒的声音:“宫里头的娘娘干政这个先例,难道不是早就有了的么?若非如此,母后又是怎么当上太后的呢?我的好舅舅。”
凌承一身明黄色衣袍,打着哈欠随意地靠在了政事堂的门框上。
“你、你、你——!”龚安邦的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像是一只被刺激急红了眼的兔子,指着凌承连连说了三个“你”后,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在大太阳地下厥过去。
“宰相大人,”宸贵妃宾氏上前一步,看向龚安邦的眼神更多了一份怜悯:“这,真的又是何必呢?”
龚安邦瞪着那个女人,心里却一阵又一阵地发虚。
十余年前,十余年前他的妹妹,他那个强势的妹妹,是不是也是这样筹谋着一步步登极的。宾氏的眉眼同当年的龚氏当然不像,可是这份绵里藏针的态度,都是如出一辙。
若龚氏安分守己,而今继承皇位的人会是故皇后段氏那个文弱的儿子凌威。
而凌武断不可能被分封到遥远的北地羽城中去,他们龚家更不可能成就今日京城第一大家族的风光无限,龚家人仰仗了龚氏的势,而龚氏却也因此得益于母家。
双方心知肚明,只是今日头一次被人当面提起。
而且,是凌承这个既得利益者当着他的面提起来的。
宸贵妃宾氏说的没错——他这又是何苦呢?
无论龚太后到底是因何缘故死的,作为女人她这一生已经得到了太多的东西,就像是他们龚家一样,已经凭借好风力,在青云九霄上待了太长太长的时间了。
后宫女子若不能干政,何来今日的龚家和龚太后呢?
他实在是多此一举,多此一问了。
宾氏见他沉默,给旁边等候的几个侍卫使了眼色,他们乌泱泱围上来卸去了龚安邦手中的佩刀,而龚安邦也没有能够再次反抗。
他何必如此呢?
龚安邦颓然地看了靠在那里无所事事的天子,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奈和疲惫:凌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十多年前就应该知道了,这孩子在十多岁的时候,就懂得利用自己的生母,之后更是狠心弑父。
这么多年,或许是得到的利益太多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眸,竟然忘记了怀中抱着的是怎样的毒蛇之辈、虎狼之徒。
他怎么可以仗着自己是对方的舅舅就有恃无恐,凌承的心里,何曾有过一丝儿念着亲情?又何曾会因为对方是血脉至亲而手下留情。
他是最适合做这皇位的人,却又是天下最狠心绝情之人。
龚安邦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整个人在一瞬间老掉了十多岁,看向宾氏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他勾了勾嘴角:“娘娘不怕将来也有如我今日的下场么?”
宾氏一愣,似乎没想到龚安邦会如此问,然而,她在短暂的发呆之后,立刻恢复了那副沉稳的高贵雍容,嘴角的笑容甚至都令人无可挑剔:“大人,您似乎忘记了——我是女人。”
“女人在这宫墙之中,永远有你们无法企及的优势。”
“那若将来——”凌承无声无息地从她身后凑了上来,搂住了宾氏的腰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腹:“你也生了一个如朕一般弑父杀母的小逆子呢?”
宾氏嘴角一翘,看向凌承那充满了侵略性的眼睛的时候,眼中同样闪着如狐狸一般的精光:“那不正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骄傲么——亲爱的陛下。”
凌承看了这女人一会儿,终于放开她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然后转过头去看着目瞪口呆的龚安邦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舅舅,你看——这就是朕喜欢她的原因。”
确实是个好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