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
“是，不仅没有蚀灵觉醒，连四处汹涌的蚀之力都安稳了许多。”
圣者敲在星盘上的手指，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蚀之力量正该高涨，却忽然沉寂下来，反常即为妖。比之汹涌的爆发，地底的暗潮流动才更可怕，下一次毁灭性的灾难也许已经近在咫尺了。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在进入坟墓之前，还能再次见到一位次神，也是荣幸。”圣者收回星盘上的手指，“吩咐下去，让四处的孩子们都机灵点，若是有次神踪迹，立刻通报。”
“他会来天衍？”沈湜问。三十六重天上的那个人，显然既不喜欢天妖，也不喜欢人类。
圣者笑起来，“睡了那么久，总该出来活动下手脚。天衍不是还有我们这些神芜的子嗣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目光温和的看向身前的年轻人，“你从西京来，那边可好？”
“我和果果在西京意外发现居于深宫之内的新帝与邪魔有染。”
黄石老人皱眉，“这数个月来，天衍的确有多处邪魔活动的踪迹。蚀之力突变只怕也与此有关。”
自神族陨落后，能被魔族放在眼中的对手，一向只有四野天妖，最多，再加上天衍的五大宗门。魔族显然不会无缘无故关注人类的王权。
圣者问：“苏琉逸现在何在？”
黄石老人答：“在西锤。这些年，他在南疆和中陆都渐有威信，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好孩子。”
圣人思忖片刻，苍老脸上满是慈祥之色，“……嗯，也是时候，把那孩子招回来了。”
。
夕阳渐沉，海面一片粼粼金光。
林果翘着脚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坐在海边礁石上吹风。
“回吧。”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将她凌乱长发握起来，仔细束好。
“回哪儿？”林果抬眼望他。
年轻的剑修被她看着，嘴角弯出弧度，凤眸光芒温暖，“先回方壶山，你祖父定然等急了。”
林果哦了声，“行吧，我回方壶山，你回括苍山。”
“妇唱夫随，我跟你一起回方壶山。”
“小沈道长，你还身兼无为剑居小师叔这个身份莫非你已经忘了？”
毕竟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宗门，次神觉醒，天妖临难，这些重要事情难道不值得回去关上门跟大巨巨们秉烛夜谈，顺便筹划下未来的道路？
哪有整天住媳妇家的？你又不是真入赘。
沈湜轻飘飘回应，“师父在这里，该知道的师兄们都已经知道了，不用麻烦。”
麻烦？传个短信跟亲自回去能一样么？
沈湜牵起她的手，“走吧，不是还要告诉祖父，你有了宝宝，方壶山即将添丁？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说吧。”
对哦，还有这件事。
海风入水，沙滩柔软，两人走了数步。只听得林果很严肃的问：
“你觉得生儿子好还是女儿好？”
“都可以。”
“不要儿子吧。”
“为什么？”
“万一像你一样，喜欢上人家姑娘就要入赘，整日整日不回家，我岂不是哭瞎眼？”
“……你放心，他不敢。”
白色神殿外的树林里，一只毛皮凌乱瘦骨如柴的兔子正一脸狰狞地咬着一条烤焦的小银鱼。
两只前爪按住鱼身，口内狠狠道：“……老子就不信老子不能吃肉……”
以舍命的精神啃了半天，满嘴牙齿都快累掉了，倒也的确吃进去了两口。但入口的滋味……完全对不起吃鱼的努力，不提也罢。
说好的鲜美焦酥的小鱼干呢！变成一只兔子，连味觉体验都被剥夺了？
他这边还没悲伤完，一抬眼看到海边一道剑光腾空而人气，那对打打闹闹的年轻小夫妻已经不见了，只余下安静沙滩，碧波万顷。
“他们……去哪儿了？”兔子呆滞脸问旁边伺候他吃鱼的小童子。
“知白君么？应该跟夫人一起回方壶山了。”小童子热心作答。
窝草！坑爹呢！我呢，我特么还留在这里吃草呢！
“——两只不要脸的，等我，等等我！”
临近傍晚，西天流霞万千。
“——五小姐回来啦！”圆脸侍女小柔的一声尖叫，划破方壶山寂静的千山万岭。
片刻之后，所有山岭都沸腾起来。
白老爷子虽然穿着不便行动的木屐，但行走速度飞快。身边的如意夫人都有些跟不上，“山主——您慢点，慢点！都说了，小五没事，好端端的呢。”
林果自昆仑墟那场波折的试炼之后，终于回到了方壶山。
这死丫头才嫁出去没几天，就忘了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知道家人惦记，只知道去外面浪，也不先回来说一声？
明明他们进去不过几天，却仿佛过去了好多年。白老爷子有一堆话想问她。
那昆仑墟里到底有什么？阆苑是真的？修罗场也是真的？
还有其它部族的天妖……想到这里，便是已经度过了悠悠岁月的他，心底也忍不住抽了抽。
那么多好孩子，还那么小，一大半葬送在了昆仑山。
方壶山虽是天狐的二大氏族之一，但近年来随着蚀的几次觉醒战乱，已经子嗣凋零，直系血脉也仅剩下这几个小姑娘。
幸而这次进去的孙女们都没事。特别是小五，听闻救下了许多人，那些小孩子对白五姐姐的感激，他都是听在耳中的。
第537章 晴天霹雳
方壶山的流云亭外，一只抱着把粗重长刀，啃着果子的小萝莉抖着腿冷眼看着对面正在撒泼的毛绒动物。
肥团子愤怒得尾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恶声恶气地嚷嚷着：“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你快说为什么在外面又找了只小的！”
林果按着太阳穴，还没落地，一场大战就开始了。
傲娇的矜持的前来迎接她的肥团子祖宗意外发现了林果身上居然还沾着另一只绒毛动物的毛，顿时就炸开了锅。
——你怎么能三心二意！
——绒毛类的动物，本神兽一只还不够你爱的？
——你怎么能始乱终弃！
林果也很无奈啊，她怎么知道零号掉毛呢！
刀刀长刀一挺挡开扑向林果的肥猫，小姑娘居高临下，一副大姐大的冰冷语气，“都活了几千岁了成熟点好嘛？”
肥团子怒吼，“成熟你奶奶的腿儿！感情带回来的不是另一把刀是吧！”
刀刀呸的一声吐出果核，抱着大刀迎上去，“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身前兵荒马乱宛如一场混战，白衣剑修拉着女子绕开他们顺着石阶往上行。
侍女小柔捧着脸跟在后面，嘿呀，姑爷和小姐的感情还是这么好啊！
“你不是一直想吃桃花鱼？”男人言语浅淡，岁月静好。
“你要做给我吃啦？”林果大喜。终于能过上皇后的日子啦？
男人瞟了她一眼，“不，我抓鱼，你来做。”
“……你认真的？”还是我听错了？
“当然，做人家阿娘的，一定得会一手好厨艺才行。”男人点着头，神情很严肃。
林果觉得有点不妙，“你这套歪理从哪儿学的？谁告诉你做娘的就一定要会煮饭？做爹的会煮就行了呀。”
男人再次瞟了她一眼，淡淡纠正，“不行，母亲煮出来的味道，不能替代。”
去你的母亲的味道！
“我喂母=乳，保证小崽子一辈子也忘不了母亲的味道。”林果破罐子破摔。
不是要母亲的味道么？喏，纯正无添加。
身边男人默然了片刻。拍拍她的脑袋，语气很温和，“不急，就当消磨时间好了，这几个月好好练习，我对你有信心。”
消磨你妹！为什么孕妇还要学烹饪？就不能让我安静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么？
听听小曲儿翻翻杂书看看妖精打架睡睡懒觉消磨时间不是更好？
她正欲跟这种不端正的思想辩驳到底，冷不丁的听到身后有人颤巍巍叫了一声，“小五！？”
林果回头，看到自家祖父白老爷子正一脸复杂的神情直勾勾盯着她。
作为方壶山山主，天狐白家一脉的家主，经历过两千年沧桑岁月的白老爷子一向稳重，可谓泰山崩于前而不眨眼。
当然了，泰山算个屁，次神都苏醒了，就算是昆仑山崩了也没所谓。
然而眼下，他气息略有些不稳，簪发的玉钗有些歪斜，呆怔怔看着林果，仿佛看到他家孙女从一只狐狸忽然变成了凤凰。
“爷爷！”林果大喜，这一声呼唤情深意切，上前几步拉住白老爷子的衣袖。
“快告诉沈湜这厮，我们方壶山的狐狸，从来都不自己煮饭，我们都是吃现成的！”
白老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手臂抖个不停，嘴巴张得大大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小五，你，你有身孕了？”
什么昆仑墟，什么修罗场，什么次神降临统统都抛到了脑后，白老爷子此刻心中，眼中，只有林果腹部那一小团强大纯正的神光。
自家已经出嫁的孙女在外面晃了一圈回来，就有了这么强大的一团神光。
“额……”林果有点尴尬。
本还想找个风和丽日的天气，找白老爷子喝杯茶随便说声那啥，方壶山要添丁了，嗯……我怀孕了，对，又怀孕了，你老人家马上又要有个曾孙了。
就像聊着今年年景不错，地里庄稼又要丰收一茬，顺水推舟讲出来，多自然啊。
没曾想他老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特么就尴尬了。
“……怎么莫名其妙就有了？”白老爷子自言自语，声音颤颤的，双手也抖个不停，也不知是欢喜的，还是震惊。
一旁一道略带些清冷的男声纠正道：“不是莫名其妙有的，是情之所至。”
“闭嘴！”林果黑了脸，就你有嘴就你话多，叭叭叭什么，你不说话人家难道猜不出我俩做了啥才有了娃？
白老爷子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个少年夫妻，这个蜜里调油，他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天妖怀孕多不容易啊，无论放在哪个部族都是一件大喜事。而且是那么强大的一团神光，这可是知白君的骨血，半神之血啊……
白老爷子自然是兴奋的，“好，好，既然有了身孕，就好好养着，爷爷这就让人给你送些补药来。”
什么问罪责骂统统都抛到了脑后，心中满是家族要添丁的欢喜。
只听得身后咣当一声脆响，晏小扁手里一碟子粉粉白白的水晶点心随着玉盘子一起落在地上。
那是他最喜欢吃的，特意从苏迷山，从晏十一嘴巴底下抢回来，存在霜寒石匣里，一心一意等着林果回来，要跟娘亲一起分享的。
“……我娘，怀孕了，要生小娃娃了？”晏小扁宛如被天雷劈了。
林果瞬间头大如斗。谁！究竟是谁把这个小祖宗也放出来了？
她一个少女，怎么就忽然要跟娃解释二胎这件事了？
看着晏小扁那副仿佛被天地遗弃一般的悲催面孔，林果和白老爷子都觉得莫名心虚，很不好张口。
清冷的男声再次开口，“是的，不过也没那么快生娃娃，还要再等个，八九个月，一两年，三四年？果，你们天狐孕期多久？”
似乎忽然想到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沈湜回头认真问林果。
问个大头鬼啊！这事儿我怎么知道！
没看到这娃都要暴走了么，不刺激他你会死？
晏小扁脸上震惊渐渐褪去，漆黑漂亮的眼睛里充满泪水，小肩膀痛苦地抖动着，“——你说过不会那么快生娃！”他控诉道。
第538章 今日，昨日
沈湜冷静回复他，毫不心虚，“我说的不算，这件事由你娘决定。”
林果：“……”
“你就要有弟弟或妹妹了，欢喜么？”沈湜问，再接再厉的伤口撒盐。
欢喜个锤子！
晏小扁眼泪簌簌落下来，发出一声来自肺腑的怒吼，充斥着短短的狐生中所有的痛苦。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居然背着我就又有了娃，我讨厌你！”这说辞挺耳熟，片刻前神兽肥团子刚一哭二闹地折腾过。
晏小扁抽泣着转身跑开，风中撒下一串晶莹泪珠。
沈湜望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这孩子脾气不好，被惯坏了。”以前倒是没觉得。
林果斜眼瞅着他，嘴角弯起一弧凉凉的笑意。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儿子脾气不好，你小时候的脾气可比他差了十万倍！
男人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心情甚好，“不过不用担心，男子汉就要历经风雨。”
林果黑了脸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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