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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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雄-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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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他知道自己是郭家女儿又怎样?她自己亲生父亲都不真心待她,还指望别人不成?

    到了舱外,迎面扑来的湖水之气让她紧缩的心稍稍舒展了些,暗自寻思或者哪一日开诚布公的和大伯父好好谈谈,也省得互相猜忌了。

    她抬步往前走,正路过封敬亭的舱室,门是开着的,他一个人坐在里面在下棋,双眼盯着棋盘,甚是专注。也不知是不是长了侧眼,居然在她将要走过时,突然抬起头来,对她绚烂一笑,随后勾了勾手指。

    郭文莺叹口气,刚从定国公那儿出来,她这会儿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了。

    抬步往里走,看见云墨站在门口对她笑着,“大人,要喝菊花茶吗?”他刚才站的位置隐蔽,一时竟没瞧见他。

    郭文莺感激的看他一眼,这孩子真是懂事啊,都知道她最近上火的厉害。

    云墨出去时还很细心的把舱门关上,郭文莺则坐在封敬亭对面,看他自己和自己下棋。

    封敬亭也没看她,只微微动了动眼皮,“你把钟怀踢水里了。”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用的是“踢”而不是“推”,他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完全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郭文莺也不想狡辩,干脆点点头,“是给了他一脚。”

    他淡淡道:“那孩子越来越荒唐,是该洗洗嘴了。”

    该洗嘴吗?他身上可不是只有嘴是脏的。郭文莺本想抱怨咒骂两句,想到那无赖色痞还是他的堂小舅子,也懒得骂人,省得脏了自己的口。

    封敬亭依旧看着棋盘,淡淡问:“刚才定国公跟你说什么了?”

    船舱上的事没有一丝一毫能瞒过他去,郭文莺早知道他要问,便把两人的话逐字逐句说给他听。

    封敬亭听了片刻,不由冷笑起来,“你这大伯父还真老奸巨猾,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也不知随了你们的家的谁了。”

    郭文莺哼道:“王爷也别一天到晚想着怎么算计我们家人,您要是肯开诚布公,拿真心换真心,大伯父未必不会为王爷所用,何必让我在里面左右不是人。”

    封敬亭注视棋盘半天,伸手捏了个白子放在棋盘上,不咸不淡道:“此事不急,他不急着站队,本王还不想让他站队呢,国公府的事与你不相干,他再找你你也不用有负担,随便应付应付得了。此事本王自有分寸。”

    郭文莺正不想管呢,她最怕就是他拿她当枪使唤,对付自己家人。不过还好,这人虽霸道无赖,却也是个有担当的,至少在她面前还算诚恳,有时候也说几句实话。

    她站起来,“王爷没事,下官就告退了。”

    见她要走,封敬亭却拦住道:“陪本王下盘棋吧,一个人下怪没意思的。”

    她刚才看他一个人津津有味的摆弄旗子,还以为他很喜欢呢。反正她是不喜欢下棋,非常不喜欢,尤其是自学棋之后从没赢过一盘,更让她深恶痛绝。

    有心想找个借口溜走,却见他已经挑出黑白子,重新摆好棋盘,一副“快点开始”甚为期待的样子。

    叹了口气,抓了个黑子随手往棋盘一放,“王爷这次打算让我多少子?十子?二十子?还是三十子?”

    封敬亭好笑,“让你三十子,干脆你一个人下完得了。就十子吧。”

    让十子郭文莺也是个输,果然第一盘她毫无悬念的输了,随后第二盘,第三盘……连输了四五盘,她不干了,双手一推棋盘,“我不下了。”棋子被她推得散落在地,噼里啪啦的不知掉了多少。

    封敬亭难得好脾气的没发火,自己俯身去捡,一面捡一面无奈道:“你这脾气也不知像谁,好的时候还有个分寸,一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

    郭文莺腹诽,你才翻脸比翻书快呢,翻脸最快的就是你了。

    封敬亭把捡起的棋子放在棋盒里,笑了笑道:“一会儿船靠了岸,你跟本王去见个人吧。”

    她纳闷,“这个时候又不过码头城池,船在哪儿靠岸啊?”

    封敬亭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齐进进来禀报,说小船已经准备好了。

    他站起来,“走吧。”

    郭文莺满腹疑问,“王爷去哪儿啊?”

    “去了就知道了。”他没多言,淡淡一句,迈步出了船舱。

    巨阙边停着一只小船,放了踏板,两人上了小船,由艄公摆着他们向前划去。

    封敬亭这么神秘,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她也没再多话,只静静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脸上略带着欣喜,暗自猜测,那人到底会是谁?

    小船划出去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停靠了岸,这里有些类似江南水乡,房子总是双层的小楼,他们在一座石桥下船,慢慢踱上桥时,景色也慢慢展露在眼前。登上桥顶,便能看到河道,两岸坐落着些许房子,望过去是青白的交相辉映,好像一直延伸到天边,高大的柳树遮住阳光,倒映在水中的影子,朦朦胧胧的好似梦中。

    那景色既美又静,让人不由想起一首诗:愁脉脉,目断江南江北,烟树重重芳信隔,小楼山几尺,细草孤云斜日,一向弄晴天色,帘外落花飞不得,东风无气力。

    过了桥,眼前最注目的便是一幢别致院落,黑瓦粉墙青石巷,绿蔓纱窗,竹篱花影亭榭,格局迥异,乌铜紧锁院落的深泽,石兽蹲在门阶旁护守古朴。

    
  
  
  
第八十章 高手

  
    封敬亭走上前去,轻轻拍动门环,清脆的声响也似与旁处略有不同。

    等了片刻,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童,睁着一双纯真可爱的眼看着他们。

    “你们找谁?”

    封敬亭难得不再摆王爷谱,对那小童也是一躬,“请代为回禀,封敬亭求见于老爷子。”

    那小童应了,过了一会儿回来道:“我家主人请两位进去叙话。”

    精致的带着诗情画意的院落每一处都是美的,越往里面走封敬亭似乎略显紧张,本来不热的天气,却不时的用帕子擦着额头。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不禁让人暗自怀疑,这世上还有让他惧怕的人吗?所幸他的情绪倒是没感染郭文莺,反正她也不知道是谁,也没有害怕不害怕之说。

    他们随着小童来到正房第一间,低声禀报一声,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进来吧。”

    迈步走入,房间里坐着一个七十上下的老者,头上挽着几根稀稀疏疏的白发,穿着一身轻便袍子,赤着脚坐在铺着羊皮的榻上,在他面前摆着一个棋盘,姿势跟船上的封敬亭无异,也是自己在和自己下棋。那怡然自得,不时抿嘴微笑的样子,似乎下得很是开怀。

    在旁侍立了一会儿,他方抬头看看两人,嘴角带着一抹不爽快的笑,“老头子躲到这种地方,居然都能让你找到,端王爷可算是下了大功夫了。”

    封敬亭慌忙行礼,“于老先生莫怪,小王也不敢打扰先生,只是小王寻访多日,找到了一个棋艺高手,特来与先生较量。”

    那老者倒是颇感兴趣,“你那棋艺高手呢?”

    封敬亭看看后面垂手立着的郭文莺,郭文莺好险没吓得摔倒,她是棋艺高手?逗人玩呢吧。

    他凑在她耳边低低地声音道:“你去跟他下棋,他的水平和你半斤八两。”

    郭文莺无奈地点头,主子都不怕丢人,她这个做下官的又怕什么?

    站出来施施然行礼,“郭文英见过于老先生。”

    那老者上下打量她,“你就是棋艺高手?”

    “是。”她爽快应着,根本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老者大为欣喜,伸手招呼,“来,来,快跟老头子下一盘。”

    郭文莺看他落第一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封敬亭会说他和她半斤八两,因为他们两人都一样,一样的“烂”。

    既然棋逢对手,自然打点出十二分精神应战,两人一阵厮杀,打得难解难分,竟生出一种英雄惜英雄之感。

    也是平生第一次,郭文莺找到了下棋的乐趣,体会到了畅快淋漓之感。

    两人下了一盘,打成平手,都觉不过瘾,随后拿掉棋子又再战一局。

    第二局又是平手,再下一盘还是平手,老头兴奋了,连声赞道:“高手,真是高手,老夫平生仅见的高手。”

    绕是郭文莺脸皮厚,也没好意思应声。看向封敬亭,见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似对她的表现颇为赞赏。

    老者道:“小娃,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郭文英。”

    老者撑掌大笑,“好,好,好,真是少年才俊,前途无量啊。”

    郭文英不禁嘴角很抽了几下,她什么斤两她自己知道,这老头得多自恋,才会认为他自己是个高手,继而与他相同水平的也是高手呢?

    再看封敬亭,他背着手在看书房中的一副丹青,嘴角隐隐挂着笑,却似乎是想笑笑不出来的样子。

    她揉揉太阳穴,在这老者一通夸赞下,都不好意思谦虚两句,说一声“末学晚辈,实在不敢当”了。

    两人一口气杀了十盘,平了五盘,她赢了两盘,输了三盘。

    于老先生下完,似还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连声叫道:“今日畅快,老夫真是畅快。”

    封敬亭忙恭敬道:“老爷子才学天下无双,今日大胜,更可见棋术亦是独步天下。”他真会用词,用得是‘独步天下’,果然很值得推敲啊。

    于老先生对他的马屁不置可否,扔了棋子,道:“行了,今日老夫高兴,你小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是。”封敬亭使了个眼色让郭文莺出去。

    郭文莺忙躬身而退,到了外面狠狠笑了两声,心说这老爷子真是可爱,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封敬亭如此恭敬的,想来不是寻常人。

    房间里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人,于老先生示意封敬亭坐下,两人面对面坐着喝茶。他开口道:“端郡王此来是为了什么,老夫心知肚明,只是老夫致仕多年,并不想再管朝堂之事,怕是有心无力。”

    封敬亭道:“老爷子客气,老爷子桃李满天下,谁不给您个面子,只要您肯出面襄助,敬亭不愁大事不成。”

    “桃李满天下也罢,门客遍朝堂也罢,横竖我老头不愿再管你们家那烂事。”

    见他不悦,封敬亭忙陪尽小心,“知道老爷子想做陶渊明,只是也要为天下苍生想想,现在国家什么状况,老爷子也清楚,没有人能力挽狂澜的话,怕是要天下大乱的。到时生灵涂炭,国将不国,就算老爷子隐居在这幽静之地,也享受不得片刻安逸。”

    于老先生挑眉,“如此说来,你就是那个力挽狂澜之人?”

    “敬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敬亭不敢自大,但敬亭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敬亭平生所愿便是还百姓一个安乐治世。何为安乐?一是驱除瓦剌,打得他们至少二十年不敢大军来犯;二是平定东南,剿灭江太平及其余党;三是扫除倭寇,平定西南沿海诸镇。这三个祸患不除,国家不安,百姓无以安乐,而试问皇族贵胄,又有哪一个能做到这三点?论文治武功,又有哪一个能跟敬亭相比?先生不信敬亭,但敬亭相信自己,相信终有一日能做成。”

    于老先生面色一凛,“王爷真的想平定东南,扫除倭寇吗?”

    封敬亭正色道:“正是如此。敬亭早就打算,等西北之乱平定之后,就请旨去西南会会那江太平。”他原本没这个打算,不过既然被人问到这儿了,便是不去也得去了。

    于老先生捋须淡笑,“王爷倒是好大的志气。”

    
  
  
  
第八十一章 悲愤

  
    封敬亭站起来,恭恭敬敬对他行礼,“敬亭此次来,就是想请先生助敬亭一臂之力,敬亭身处危机之中,随时可能丢了性命,但求先生保住敬亭,保住敬亭便是保住南齐江山,保住天下百姓。”

    于老先生略有动容,寻思片刻道:“前些时日跟瓦剌开战之事,老夫都听说了,相信以你现在的实力打瓦剌不成问题,此时调你回京,确实不是明智之举。此事老夫心里有数,容老夫再思量思量吧。”

    封敬亭大喜,原先一口咬定不管,现在却说思量思量,这已经是很大进步了。老爷子虽说偏居在此,但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朝廷诏他回京,不过几日功夫,他就已得到信儿,便可见其势力。真真是‘人在屋中坐,便闻天下事’了。

    “行了,王爷今日先请回吧。你带的那孩子不错,老夫很喜欢,棋艺倒是其次的,最难得的是那份从容稳重,平易内敛,不骄不躁,胸有丘壑而不外漏,是个难得的人才。”

    封敬亭面带喜色,就好像他夸的是他自己一样。心里暗自得意,他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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