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和六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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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和六百万-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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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江翻了个白眼,“你的律师?他肯接你电话吗?”
  到底是个病人,钱江不想继续刺激她,从拉弥娅的房间出来,她长出一口气,捂着胸口,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高高在上的拉弥娅、颐指气使的拉弥娅、冷血恶毒的拉弥娅,养母在她记忆中的形象终于颠覆,变成了失去自由而且破产的病人。
  也许有一天,如果她和她都能等到那一天,两人可以平静地叙叙旧,她或许会愿意告诉她,为什么没有像溺死自己三个亲生骨肉那样溺死她,为什么单单放过她。
  病院顶层有一块被铁锁锁着的禁忌的区域,钱江在这里生活十六年,从未进去过。威廉走在前头,边走边回头给她做心理建设,“待会儿见到萝西不要害怕,她只是长相有点吓人,不是攻击型的。”
  钱江点头,“她到底是什么病?”
  威廉道:“妄想症、分裂性人格障碍、焦虑性神经症,她说自己是毕达哥拉斯转世。”
  


☆、彼岸

  失去自由,在隔离区关了二十几年的精神病人,钱江难以想象萝西…迪伦过着怎样的生活。一路上她脑补了《简…爱》中罗切斯特的妻子、《沉默羔羊》的汉尼拔博士。。。。。。
  布卢姆斯伯里最鼎盛的时期,病院里住了三百多位病人,如今床位空了大半。冷清的走廊里挂着圣诞彩灯,墙脚处立了颗细瘦的松柏,树上敷衍地挂着几个银色铃铛和槲寄生,病人三三两两如游魂般晃荡着,好奇地看着钱江等人,也有认出她来的,歪着头向她问好。很少有家属愿意接他们回家过节。
  威廉将铁锁拿掉,边缘处爬满裂痕的木门“咯吱咯吱”打开,门内是一段狭窄的楼梯。几人拾级而上,楼梯尽头仍连着走廊,灰色地砖,白色墙面,天花板上的灯泡坏了几个。
  周权小声道:“怎么跟恐怖电影似的。。。。。。”话到一半,自觉失言。这是钱江生活过的地方,是她实实在在的、割不断的过去,他的小姑娘曾经有多无助多绝望。。。。。。拳头渐渐握紧,伤害过她的人,他周权绝不会放过。
  钱江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轻蹙着眉,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病房门口坐着个胖护士,白色的裙摆下露着因风湿而肿胀的脚踝,脚上踩着皮拖鞋。威廉早上打过招呼要带几个人过来,护士看到他们并不意外。她进了房间,很快又出来,对威廉道:“萝西只见Grace,不见其他人。”
  钱江和周权对视了一眼,平静道:“别担心。”又对威廉点点头:“我进去了。”
  威廉低声嘱咐她:“她说的话,随便听听就好,别被她影响了。里面有铁笼子隔着,她对你够不成威胁。”
  钱江轻笑:“什么病人我没见过,放心吧。”
  萝西,全名萝西…伍斯托克…迪伦,英德混血,父亲是纳粹军官。她毕业于牛津大学实验心理学系,是学校赛艇女队队长。常年的室内生活让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依稀可见块状老年斑下青色的血管。她身后的玻璃窗正对着钱江之前居住的后院,窗框有铁栏杆加固,窗子开了一道缝隙,冬日清冽的风吹进来,吹得桌上的草稿纸哗啦作响。
  除了一排突兀的铁栏杆,这间病房跟平常人家的卧室和起居室并无不同。书柜里摆满了书,墙上挂着各式的小鸟图案。见钱江端详着小鸟图案出神,萝西问道:“喜欢吗?我闲来无事画的。”
  钱江笑道:“很漂亮,您画得真好。”
  “跟你可没法比。”萝西眨眨眼,“喝茶吗?还是咖啡?”
  钱江摆手,“不用了。谢谢。”这老婆婆好像什么都知道。布卢姆斯伯里前院的楼房比后院多了一层,从萝西的病房向对面望去,后院的画室和她原先的卧室一览无余。
  隔着铁栏杆两人面对面坐好,萝西示意她坐高一点,她要好好看看她。
  钱江抬起屁股,手撑住膝盖,躬身让她看脸。
  萝西戴上老花镜,眯着眼睛道:“你比迪伦家亲生的孩子都有灵气。”
  钱江不置可否,“多谢夸奖,不过塞西莉亚才四岁,布莱恩和爱德华就更小了,您怎么知道他们没灵气。”
  萝西说:“相信我,我给过他们机会。”
  钱江问:“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萝西道:“你真觉得那天护士忘记把你的房门上锁是偶然吗?你就那么容易逃出来?”
  钱江默默坐回椅子上,皱眉不语。
  萝西继续说道:“我的前世是毕达哥拉斯,出生于萨摩斯岛,是赫耳墨斯的后代。”
  钱江嘴角一抽,刚想好好听她说出隐情,怎么突然换台了?
  “灵魂受音乐的不断熏陶才能变得更加纯净,艺术和美学都是终极奥义。”萝西热切地看着她,“一个人的才能在幼时就能显现,当然有人只是昙花一现,长大之后变得平庸。”
  “就像西蒙…迪伦?”
  “就像西蒙…迪伦。”
  钱江语气里带了嘲讽,不觉间抬高了声音,“难道没有展现所谓的‘才华’就要去死么?这是哪门子的精英主义?”
  萝西鬼魅一笑,“我送他们去轮回,或许再下一世里,他们不会那么没用。而你,是被缪斯选中的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钱江太阳穴突突直跳,默念道:她是病人,病人病人,别和她一般见识。
  萝西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布的盒子。盒子有两个巴掌大小,边缘处缀着金丝银线,很精致,从布面不太均匀的颜色来看,它的年头应该不小了。她把盒子拿到钱江近前,按下弹簧,盒盖自动弹开。
  钱江只觉眼前亮光乍现,定睛一看,头皮酥地发麻,盒子里并排摆着三只晶莹剔透的钻石小鸟。
  Oh。。。SHIT!
  握着盒子的手指细瘦纤长,指甲剪得很短,白的无一丝血色。
  等等,刚刚这老太婆说什么?送他们去轮回。难道说,是她杀了那三个孩子?
  钱江慢慢抬眼,萝西的瞳仁是极淡的茶色,有些浑浊,无限趋近于眼白的颜色。她决定装糊涂,做出一副懵懂样子,“这是。。。。。。?”
  萝西笑道:“送你的礼物,圣诞快乐。”
  钱江把椅子向后挪了挪,顺势站起来,“谢谢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时候不早了,您保重身体。。。。。。”
  萝西看着她,抬头纹堆成一座小山,“你知道它们代表什么?”
  不等钱江回答,她又说道:“你知道秘社。” 这回是肯定句。
  萝西坐在铁栏杆后面,笑容还未收起,眼神却冷了下来,没来由的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我怕她做什么!
  钱江说:“我知道。”
  萝西道:“知道还拒绝?秘社只吸收精英中的精英,被选中是你的荣耀。”
  “荣耀?”钱江失笑,“我最讨厌的人都在秘社里。吴青夏,吴青夏算哪门子精英!”
  萝西迟疑道:“你是说Rebecca Wu?”
  钱江说:“对,Rebecca Wu。 她拐卖幼女,”指了指自己,“那个幼女就是我。看看她都做了什么?和有妇之夫通奸,私生子是反社会的变态杀人犯。”
  萝西皱眉:“我们不会收留不相干的陌生人。Rebecca将你送来的时候说她无力抚养你,说你是她的女儿。”
  钱江被气得笑了,“吴青夏的女儿?我可没那个荣幸。”
  看着萝西愈发阴沉的脸色,她添油加醋道:“秘社的声誉可都被她给毁了。我是一定要送她坐牢的。再多问一句,如此精英的秘社组织,就没什么惩罚措施么?”
  


☆、萨默塞特宫

  一个无可救药的精英主义者、偏执狂和精神分裂症病人,当她的判断遭到质疑,当她引以为傲的组织被抹上污渍,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布卢姆斯伯里病院的灰色建筑在车子的后视镜里渐去渐远,一种奇怪的情绪控制着钱江,她发誓再也不要回到这里,却同时忍不住担忧,这个誓言早晚有一天会被打破。她和布卢姆斯伯里的联系因吴青夏而生,而从拉弥娅牵起她的手的那刻起,她的人生轨迹完全被打乱,从钱江变为Grace Dylon,她的命运似乎被另一股力量掌控着。
  “想什么呢,又皱眉头,担心出皱纹。”周权边开车边说道。
  钱江拿出手机照了照,确认眉间没有皱纹。转过头挑眉看他,也不说话。
  “咳,你男朋友长得帅吧?”
  钱江“切~”了一声,“周权,这辆车我见你开过。”
  “什么时候?”
  “今年。新年第二天,在牛津街,你副驾驶坐一特别漂亮的姑娘。”
  周权想了想,嘴角扬起,“我果然是有主的人,终于有人跟我翻旧帐了。她跟你比差远了,我们钱小江最好看。”
  钱江没忍住,咧嘴笑了,笑了一半又往回收,还把围巾撩上去遮住嘴。
  周权空出一只手去摸她的头,钱江的头发很软,手感特别好,像刚出壳的小动物。“时候还早,想去哪里逛逛吗?”
  钱江来了精神,两眼放光,“有啊有啊,我有好多想去的地方。萨默塞特宫、西敏寺、汉普顿宫,伦敦West End看音乐剧,Covent Garden吃Burger and Lobster。。。。。。还有Harrods;”说着说着,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太多了。”
  周权轻笑,“不多,一天逛不完咱们多逛几天。”
  钱江问:“过几天就是伦敦时装周,你应该挺忙的吧?我让章叔陪我就行啦。。。。。。”
  周权打断她,“连陪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我还称得上什么纨绔子弟。工作上的事都安排好了,你就别操心了。提到萨默塞特宫,”他打了右转灯,向右后方看了一眼,调转车头,“公司的新年秀场就在那里,广告牌上还有你画的波提切利春天呢。”
  钱江笑眯眯的像个狐狸,“在萨默塞特宫开秀场,周权你真壕。那里冬天有溜冰场,我有一年远远地看过。唔。。。。。。圣诞节亮灯仪式应该过了,冰场上空有银白色花灯,亮灯的时候跟银河似的,照得每个溜冰的人都像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
  周权听她叽里呱啦地追溯往昔,插空问道:“钱小江你会滑冰么?”
  钱江鼓起腮帮子,“我不会呀。你会吗?”
  周权道:“哥在什刹海冰场很有名的。”常和你哥在一起滑。
  在萨默塞特门口,钱江一眼就看到了薛瑞宁。她穿了件中国红的大衣,身材高挑,绑着高马尾,非常惹眼。
  薛瑞宁也看到了钱江,踩着细高跟,走过来给她开车门。“钱小姐。”
  钱江看见她心里就发堵,这女人两面三刀,看人下菜碟,角色转变倒是挺快的。“薛助理。”
  薛瑞宁正要接过钱江的手包,钱江手上一顿,第二辆车上章叔“嗖”地蹿下来,那身形快得像一道闪电,双手接过钱江的橘红色Hermes,“大小姐,我来。”
  周权吩咐工作人员,“准备一下,我们要溜冰。”
  薛瑞宁笑问道:“周总,您不看下彩排吗?”
  周权说:“彩排有什么可看的,还能走出花来?让宫尚半小时后来找我。”
  拉派将萨默塞特宫正中的广场和正殿一、二层包下两晚,期间溜冰场不营业。工作人员把灯光全部打开,临时清理出一片场地。
  钱江换好冰鞋,扶着栏杆颤巍巍站起来。貌似。。。。。。有点。。。。。。恐怖。
  周权滑到她近前,躬身施礼道:“公主殿下,是否能有荣幸跟你一起滑冰呢?”
  钱江双手离了栏杆,马上抓住他的胳膊,“周权,你一会儿可别松手。”
  周权一脸坏笑,“放心吧,不松手。”
  钱江瘪嘴,“你这表情。。。。。。我不相信你。”
  周权把她往怀里一带,“来吧,哥师承自什刹海冰场看门儿的张大爷,技术绝对过硬。说起我们张大爷,别看他老人家没有腿。。。。。。”
  钱江被周权拉着,只觉着晶亮的冰面眼晕,原来在上面滑和站在远处看完全是两码事。
  周权倒也没使坏,拉着她的手转大圈,钱江逐渐放松下来,华丽的宫殿环抱着他们在旋转,就像梦一样。
  “真不敢相信,”她闭上眼,“我能这样幸福。”
  “你把所有的苦都受了,从今往后,只剩下幸福了。”
  “你确定?”
  “我确定。”
  章叔、薛瑞宁和几名工作人员在场外站着。冰场管理员见溜冰的是对小情侣,长得都很好看,像拍MV似的,从手机里找了几首歌,接入蓝牙音箱。
  萨默塞特宫突然响起Bruno Mars的Marry You。前奏是教堂欢快的钟声。。。。。。
  It's a beautiful night and 
  we are looking for something dumb to do。
  Hey Baby I think I want to marry  you。
  Is it the look in your eyes
  Or is it this dancing juice 
  Who cares babe 
  I think I 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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