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明白，便强压着心头万凿，整理混乱的思绪，她是冷静了，半晌才幽幽道，“你要给我时间，消化。”
陆墨沉喉结一动，说了一个嗯字。
“我很乱。”
“我明白。”
彼此都很理智了。
她叹了一声，视线锐利的看向他，“你早就做了亲子鉴定？你多久前发现的？”
“过年之前。”
他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修眸狭长，“端倪是季芷雅不小心泄露给我的，年前我从你醉酒中得知，你是她的妹妹，那一刻我便起疑，拿了你的头发找阿律做亲子鉴定。”
“而你不曾起疑很正常，那时你不知道被替代上课的事。”
云卿握紧拳头，深深看着他，忽而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定她，困住她？
因为，他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他，蓄谋已久？
而伴随的有些茫然的便是，抛开孩子，如果没有孩子，他本身对她，是否有感情的纯粹？
云卿不确定了。
她看不懂他。
而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她蓦然敛神，深深呼吸，想到更为纠结，也是最直接困惑住她的一件事。
她呼吸发怵，慢慢的看着他，“可是我，怎样才会跟你生了孩子？我脑中一点印象都没有，六年前的我只是留学，我和顾湛宇的婚约已定，我那时很爱他，我怎么会背叛他而投入你的怀抱？我自认为不是那样的性子，如果是背叛，移情，我甚至无法原谅那样卑劣的自己。所以陆墨沉，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心里渗得慌……”
怎么回事？
陆墨沉不知道，隐约也预感并不好。
他深敛的眸掩去了一切端倪，握住她的细手，给她力量，让她冷静，“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记忆，我一直在查，你能信我吗？”
云卿愕住，他也不知道？
那么，这个六年前会如何诡异？两个人，都没有记忆，被细致处理的痕迹不言而喻！
陆墨沉寒眸，“和季芷雅白羽玲脱不了干系，还有别的事……我这几天之所以很忙，是我去找心理治疗机构，深度催眠，看有没有被封锁记忆的可能。”
云卿紧了紧心，“那结果如何！你是否被封锁了记忆？被封锁那一段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和你才会生孩子？我会糊涂到背叛顾湛宇？”
一连串的问题，她的激动，痛苦，急迫想知道真相，让陆墨沉眸色很复杂。
他站起身，背对她，嗓音泛起一股沉重，“没有。”
“什么？”云卿蓦地也站起来。
陆墨沉眸色空落了一瞬，绷紧脸廓，“我意志坚韧，主神集中，是很难被催眠的人，反复催眠数次，只有一次被催眠进入，但是那个专家说他引导的问题，我一个都答不上来，基本确认，我不是被催眠封锁了记忆。”
当年，那次行动，千夜在他身上用过一次催眠，才导致任务失败，一败涂地。
陆墨沉思忖反复，也认为，千夜没那个胆子，再给他用催眠。
那么……
云卿瞪大瞳仁，指了指自己，“也就是说，被催眠毁去记忆的是我，而不是你。那么你，如果不是因为催眠，你是为什么而忘了那一段？不觉得匪夷所思吗？”
陆墨沉眯起眼，寒恻深藏，紧绷着不言。
这也是让他百思不解，并且潜意识感觉到不祥也可怕的地方。
天已经全黑，两人走出医院，看着天际的黑幕与路灯的微光，云卿脑子里的一切仿佛都被一种温热的思绪暂时所逼退。
她能想到的只有天黑了，而十三怕黑。
忽然心头涌上一股颤栗，一股从未有过的颤栗，陆墨沉在前方回头，幽深的暗引她，“无论如何，不去看看孩子吗？”
去。
她泪光莹然，涌动。
第220章 他吻她，你和我的结晶，撇不开了
九点钟回到豫园。
阿婶开门迎接的。
一看状况，先生和云小姐都不对。
陆墨沉站在云卿身后，解开西装外套扫了眼诺大的客厅，低沉问道，“孩子呢？”
“小少爷和小小姐已经睡了。”阿婶微笑着，如同往常一样接过先生的衣服，报告着，“今天可乖，听司机说在幼儿园受到了表扬，一回家就跟我炫耀两朵小红花呢，说要等先生您，玩累了可等不住，在浴缸里就睡着了，两个小赤佬哟……”
云卿眼睑闪动，朝楼梯上走去。
“云小姐先吃晚饭不……”阿婶喊。
男人用眼神制止，讳莫如深。
阿婶瞧先生这样，又看云小姐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但是觉得云小姐有些失魂落魄。
她便不言，默默退下去了。
二楼的儿童房门口，亮着一盏壁灯，发出暖玉的光芒。
云卿伸手，轻轻推开房门。
一股浓浓的奶香，里面静静的，一个摇篮大床，拼图地毯，无数玩具，没有拼好的积木散落在床边，两双小鞋子，粉红，淡蓝，一双整齐，一双乱歪着。
小小的，温暖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一下一下。
云卿垂在身侧的手指，倏尔有些颤，握紧两下，又无意识的松弛。
她挪步到床前。
粉蓝色的纱帐里，他们两个睡得可真好。
小拳头蜷曲在头顶，肉肉的胳膊，闭着时眼睫毛真长，密梳一般随着安然的呼吸一颤一颤。
脸蛋睡得粉嘟嘟，四朵红云，各自穿着小肚兜，底下光溜溜的短短的腿儿，横竖乱搭着。
像两个坠入凡间的小天使。
云卿仿佛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他们。
如此不可置信。
他们，真的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的吗？
手指，缓缓地拎起，摸到自己平坦的肚子，她低头，盯着肚子。
又看着他们粉雕玉琢的小脸。
终于，失控般，她双手捂住眼睛，慢慢的身子滑下，坐落床头。
她哭的无声。一股汹涌的情绪，万般惶然的不安，还有，那一丝丝的剜心之痛，错过的五年，他们过得好吗？
她一点也不知道。
认识了大半年，她只道他们讨喜可爱亲切窝心，从第一眼见到就喜欢。
但千想万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头上。
原来，妈妈已经和你们相遇了。
宝贝……宝贝……
云卿寥然啜泣，压抑着声音，手指发抖去摸他们的小手，软乎乎，热乎乎，像棉花糖一样。
“该怎么样形容我的心情？”
“我原来已经是妈妈……”
“我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有点开心，可是又好难过，不知道你们两个小家伙是怎么生下来的？自愿还是意外还是蓄谋……我还不知道怎么当妈妈，我很抱歉，很慌乱，我的小可爱……这些年没有妈妈的日子你们是否孤独，现在想想，我心里很疼，很疼喔……”
她泣不成声，紧紧地咬住嘴唇，目光怔然。
小鼻子小眉毛小眼睛，此刻细细的看，哪里像她？那些又是像陆墨沉的？
她心里没说出来，她怕那是一段孽缘，怕将来一日，不能接受他们。
可是，他们这么小，粉嘟嘟的可爱，软窝窝的贴心，什么都不知道。
云卿心头有万种情绪，交叠，锤杂，仿佛烈火冶炼。让她痛苦，又颤颤的生出一丝本能。
将孩子抱在怀里，她痴怔着，只有一颗心猛烈的跳动。
暗光交替的门口，陆墨沉无言，修长的屹立在那。
暗影遮挡了他脸上的表情，将一双眸衬得越发深邃如海，盯着她耸动的肩，低头亲吻女儿时飘落在颊畔的长发。
那么温柔，也是那么不确定，彷徨着，独自承受着。
心头很痛吧，他凌敛着眸。
小家伙动了动，小拳头擦着眼睛，看到泪眼通红的女人，懵了懵，在她怀里蠕动，“小云云？是不是我做错梦了，你怎么在哭呐。”
云卿恍惚抿住鼻息，拍着他的小背，见他不是真的醒来，哑声哄道，“快睡吧。”
“我喜欢你小云云，什么伤心的事也不要哭，我这里疼你呢。”他小手指了指心口，“给你呼呼，不要怕痛，痛会好的……”
她像是断了线的那些泪珠，滚动不止，喉咙瑟瑟，嘶哑不已，“妈妈……阿姨不是哭，没有哭，沙子吹进了眼睛呢，宝宝睡吧。”
“哦，沙子怎么总是进大人的眼睛呢？拜拜，这一次不要梦到哭的你了……”
她无声，抬手擦干净脸。
陆墨沉走过来，把十三抱进床里，捉着她的胳膊轻轻地提起来。
云卿起身，手还在擦泪，喉咙不受控的抽着，仿佛一个迷失路途的小孩，宛然脆弱如同薄纸。
陆墨沉走出门就把她抱起，还是抱回她原来那间客房。
她坐在床沿，他高大的身躯俯着，盯着她肿红的脸，一失控就低头将她吻住，从脸颊到嘴角，一路湿/热，将她的泪啄干。
她木然，缓缓地才没了呼吸。
伸手一抵。
陆墨沉粗喘着抵住她的鼻尖，修长的睫毛下眼神如刀锋。
先前下午在医院，她没有落泪，一切的情绪在见到孩子时，岿然崩塌。
他知道她会爱孩子，他看透也把准的就是她的善良。
或许他心计深沉，但她总要面临这一天。
“越早知道，你越能陪他们度过余下的童年，缺失的爱他们会找回来，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妈妈。”
云卿茫然，看着他。
他直接就将话堵死了，尘埃落定般，让她即刻当妈妈。
她心底深处，自是也没有抛下孩子六亲不认的偏激想法。
只是……
陆墨沉仿佛看透她，有些冷冽道，“你和我的关系，也不会改变。只是亲上加亲，深上加深。”
他缓缓擒住她的手腕，瞳孔黑透，沉吟片刻决断道，“云卿，无论我和你六年前如何，今时今日，我们重遇，交集，碰撞，自然有它的道理。即便过去怎样，现在你有孩子，是你和我的结晶，你怎样，也撇不开了，懂吗？”
云卿慢慢闭上眼。
“何况，你对我，难道不是喜欢？”
第221章 他和她孩子都生了肯定也……
“何况，你对我，难道不是喜欢？”
她倏尔睁开，深深地看着他刀削斧凿的脸廓，这张如今令她陷入沉迷的脸。
心头涌动，跳得快而烈，大起大落犹如海浪，拍打，又将她的冷清理智拍打出来。
她终于低声说，“孩子我不会不管，我做不出那么绝情的事。”
陆墨沉落眸，心头松动。
她的话还没说完：“可是，陆墨沉，孩子怎么来的？我和你怎么走到一起的，我一定要弄明白。不弄明白，这会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永远在。我会无法正视你我的以后，甚至孩子……也无法回首我当年对顾湛宇付出的那段青春，这种蒙在鼓里的感觉太令人心慌了，我也有绝对权力去知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如果季芷雅那边问不出真相，只会添油加醋，那我刚好可以去你去过的心理诊所，既然肯定了我是被催眠，我就去挖掘那段记忆，等那段记忆出来，我就知道当年我到底怎么了，和你怎么了？谁把我们怎么了？”
陆墨沉不易察觉的眼底，闪过一道沉凝。
下意识，有些不想她去碰触当年，预感很强，很准，当年恐怕并不乐观。
但是用什么理由拒绝？
他想不到理由，而她聪慧敏感，如果拒绝反而不好。
他答应了，“我给你安排专家。”
云卿暂且松了松神，这一晚上她没有留宿，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要求回家。
陆墨沉把她送回公寓那，他没有上楼，坐在车里等她熄灯。
云卿熄了灯，但却反复辗转，从头到尾慢慢的理着思路，忽而想起什么，她爬起来，翻出年初那部旧手机，打开相册，一张一张找。
当时在纽约，她拍下了那张巴洛克卧室的照片，当时觉得心头奇怪，但是回来后又搁置了。
如今一联想，她总算知道从前偶尔会做的春/梦是怎么回事了。
她和陆墨沉孩子都生了，那从前那种事，肯定也做了。
因此，才会有春/梦。
不是别人的春/梦，而是她自己的梦啊，她以前总认为自己没有经验，梦中的女孩就不是自己。
其实，是她。
那么……
她瞳孔蓦地一滞，那么梦中被铐着皮链，强迫的趴在床上，被男人侵犯的，也是她自己？！
忽而这个认知吓得她心头冷汗，随之有股莫名的痛楚情绪，钻入脑海。
是否，过去和陆墨沉有过不愉快？
这个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她臆想的？
如果是真实的，那是情趣打闹，还是，她真的不愿意？
云卿拧起眉，感觉心里不安，那种迷雾一样，越发想知道六年前她究竟怎么了。
这间巴洛克卧室，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定找得到。
她打开电脑，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