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传·诺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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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传·诺今欢-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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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她今日误入歧途与皇后荣妃及和贵人结为一党,我对她终究是没有恨的,因为我明白她的身不由己,更明白,在宫中谁人不为己而活?
  我倚在后院中的曲桥上仰望院中一片飞舞的合欢,忽然听到身后霓心殿处传来议论声,
  “你说咱们这位侧福晋是什么人啊?我听说她只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不过仗着他父亲是完颜府的管家,才和纯贵妃走得那么近的,谁知道她为了自己的荣宠,反过来反咬纯贵妃一口!”
  这议论声瞬时引走了我的注意,我见那说话的嬷嬷是后院中较为德高望重的一位,众人称她为方姑姑,我也一直对她十分敬重,谁知新福晋尚未过门,她私下已有了这样的议论。
  “就是,一个宫女而已,与我们有什么区别?她凭什么嫁给咱们王爷?咱们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长兄,先帝长子!皇上亲封亲王!”
  说出此话的是一个较为年轻的丫鬟,她眉目生得还算周正,我看她还算眼熟。
  她的教导嬷嬷回头望了她一眼,骂道,“别在私下里说这样的闲话,你知不知道侧福晋的父亲现在就住在府中?听见咱们说的话可怎么好!”
  那位方姑姑不懈地一哼,停下手中的活,对那位教导嬷嬷道,“侧福晋的父亲?我看不过是个管家而已,要是没有完颜府,那个顾文孝又算什么?!”
  纯风扯了扯我的衣袖,她同样听到了她们说的话,我想纯风是不愿我去多管,也不愿过多入心。我尚未说话,已听到那些人又议论到另一件事,
  “现在好了,王府里住了位格格,虽说是格格,但是谁不知道她的身份?谁又不知道咱们王爷对她的心意?瞧瞧这片合欢花就知道了,这下侧福晋入府,她们二人如何相处也是难啊!”
  “前几日皇上驾临王府,和纯贵妃又是不欢而散,我看她是没法回宫去了,不过我看咱们王爷是不会嫌弃她的,只是不知道皇上还会怎么怪罪!她可真是咱们王爷的祸星!”
  我极为平静地听着他们的议论,我抚了抚纯风牵绊的手,缓缓走上前去,当我走到他们身后时众人才发觉我的到来。
  几个议论最欢的丫鬟嬷嬷见到身后的我,大为惊慌失色地扔下手里的铜盆,瞬时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见过完颜格格!格格恕罪,奴婢们该死,不该在私下里议论……”
  我极为平淡地轻声一笑,缓缓抬了抬眼,不去看跪在地上的一众丫鬟嬷嬷,我缓缓开口道,“哪里是你们该死,分明是我该死。”
  我此话一出将那些丫鬟嬷嬷们惊得更甚,方姑姑领头拼了命地为我磕头,只道,“奴婢们不敢奴婢们不敢!还请格格海涵,不要告诉王爷……”
  “裕亲王哪有那么多的闲时听你们的闲话,就算你们去说,我也不会对他说半个字的。”我走到方姑姑的面前,只是静静着站着,我并未低头也未含腰,只是捻了捻自己的护甲,对她笑道,“姑姑起来吧。”
  方姑姑连连点着头,带着身后一众丫鬟们慢慢站起身来,我高声对她们众人道,
  “你们也知道,裕亲王新福晋曾是宫中的女官,可是以她女官的身份,她可以获得太皇太后的信任,可以走到皇后的身边,可以做事缜密而细腻,可以在宫中步步为营,如今嫁入王府,她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尔等万勿以出身论她高低,若是明智之人,闭起流言之口,尽心尽力服侍她,才是明智之举。”
  众人一片寂静,或是没有想到我会替子静说话,更没想到我会不计较她们对我的出口不敬,半晌后方姑姑才斟酌着对我道,“是…奴婢等一切都听格格的…”
  我淡淡点了点头,只觉周身一阵倦意,这些事情我不愿再去过心,却又不得不一次次身处其中。
  我曾想做一与世无争之人,可是到最后终究不可能,除非我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与家人就此离散诀别。
  我回眸间却撞上身后的一人,那人全身穿着黑衣,身后一袭长发如绸缎般披散在身后,发梢上只简单地点缀了几支步摇作饰。
  我一时没能将她认出,只等自己站稳后,才发觉那人竟是子静。
  我猛地一怔,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今日她如此打扮冒然入府,究竟所为何事?
  “妹妹。”她淡淡开口唤我,我一时恍惚,竟以为自己回到了入宫前的时光,我与欣儿及子静三人尚在府中结伴长大的岁月,她一声妹妹让我顿时湿了眼眸。
  我望着她怔了良久,直到不知不觉间泪水沿着脸颊落下面来,我才敛回神来,擦了擦嘴边的泪,淡然道,“是姐姐来了。”
  我身后的丫鬟嬷嬷们皆是不知所措,她们根本不认识子静,更何况此时子静周身着黑色的衣物,更用黑纱掩着面,我端然从人中走出,拉子静进同心殿,问她道,“明日便是大婚,姐姐怎么今日来了?”
  我话还未问完,子静已应声跪倒,扯住我的衣摆哭道,“妹妹,我顾子静今生无以为报,多谢妹妹救了我父亲…”
  我不知所以,只将子静扶起,道,“姐姐说什么?你父亲现在住在王府上,一直很好。”
  子静仍旧不肯起身,她哭得更伤心,泪水滴滴打湿了她面前的黑纱,她悔不当初地对我道,“我以为妹妹恨极了我,谁知妹妹还会救我父亲…我听闻妹妹出宫后径直回了完颜府,遇到索额图派去劫持我父亲的蒙面人,是妹妹保护下了我父亲,若不是妹妹,想必我父亲早已…”
  我想起那日大雪之夜,我回到完颜府遇到赫舍里府上派去的杀手,我狠狠推开顾文孝,才让他躲过一劫,不然他或早已死在对方的刀光剑影之下了。
  “姐姐诬陷我的事情,我无法理解,也无法原谅,但是我不会恨姐姐,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宫中谋生的不易。”我站直了身子,我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子静,而是眺望窗外一片融融的暖阳。
  “我救顾先生,仅因为他是完颜府忠心耿耿的管家,并不是因为姐姐的缘故,也绝非我对姐姐的恩惠,姐姐大可不必谢我。”
  “妹妹!”子静跪着向我挪了两步,仰起头来望着我,我垂首望向她已有些陌生的面颊,阳光顺着朱红色镂空的窗沿缝隙投射在她面上,更让我看不清她的面目。
  “妹妹!皇后党人没能劫持住我父亲威胁我,她此时已十分气恼,她逼迫我入府后…逼迫我…入府后择机会杀了妹妹…!”
  子静说到此处,惊恐万分地抓住我的衣摆,“我没想过会这样的,我只想嫁给裕亲王,我从未想过会伤害到我父亲,也没想过要伤害妹妹你的性命啊…”
  我冷笑一声,渐渐俯下身去,对子静低声道,
  “姐姐,你以为你诬陷我,致使我被贬出宫,就不会伤我性命么?姐姐难道忘了?裕亲王被冤入狱时,你来求我救他,那时我正被皇上误解,为了姐姐之请,再难再险,我可有说过一个不字?!我不求姐姐报答,只求姐姐不要忘恩负义!可惜我还是看错了你。”
  子静愧疚不已地跪在地上哭泣,我蹲下身去,递给她我自己的巾绢,她只擦了擦眼角的泪,忽然握住我的手腕,道,“他们威胁我,如果不杀了你就要说出我做的那些事,到那时不仅我,就连裕亲王也会受到牵连…妹妹你经历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你一定有办法救我…”
  我心头冰冷地一痛,那些风浪又何尝是我愿意去经历的?
  我已倦得很,若非家人尚在危难之中,我着实不知该以何力支撑自己走下去,我猛然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瞬间的欣慰过后又是漫无尽头的失落。
  “姐姐请宽心,待姐姐大婚之日后,我会离开王府,不留在府中让姐姐为难,只要我离开,皇后也无从逼迫你下手,姐姐只需安心留在王府中,做你的福晋足矣。”
  我扶起子静,让她坐在我对侧的桌边,我低声对她道,“姐姐今日回去吧,不然被王爷及下人们发觉就不好了。”
  子静擦净了面纱,复又戴在耳后,缓缓起身准备离开,我搭住她的肩头,推她走出暖阁,她忽然回过头来对我道,“妹妹,若作报答,来日我愿为你作证,我再也不愿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我再没有说话,只是推远了子静,轻掩了门扉,纯风问我为何不答话,我只是倦怠地退靠在榻边,低声道,“她已得到了她想要的,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在歧途上走下去?”
  当夜平静无话,纯风纯一纯雨姐妹三人及佩月整理好了暖阁,正服侍额娘睡下,我忽听殿外有人求见道,“完颜格格,府上来了位重要的客人,裕亲王想请您过去一叙。”
  我安抚额娘睡下后,只带着纯风一人前往静心殿,夜静得出奇,时光仿佛静止,若不是在风中飘摇的灯笼,我难以分清眼前的景象是静是动。
  静谧的王府在如水倾泻的月光下显得更加静默,明日虽是这座王府主人的大婚之日,只是我很难看出他的欣喜。
  我轻声叩响裕亲王静心殿的大门,只见宁宇同宇述出来开门迎我,我含笑对他们二人微微而笑,抬首对在内殿的裕亲王道,“王兄,天色已晚,是何贵客登门拜访?”
  宁宇迎我走入静心殿内阁,我鼻前萦绕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我忽然想起玄烨最喜在阁中燃檀香,一时思绪被抽离,忽听裕亲王的声音传来,“妹妹,你看这是谁!”
  我猛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眼前的人,竟是纳兰涟笙。
  “涟笙?!”我还未反应过来,涟笙已示意不要作声,我见涟笙极为憔悴,脸色蜡黄,不禁关切地问他道,“涟笙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憔悴?”
  涟笙无声地摇了摇头,似有难言之隐,他斟酌了良久只道,“妹妹不必担心我,完颜伯父如今入狱,我阿玛在朝上为伯父求情开解了几句,便被皇上下令不必再去上朝,闭门思过一月后再回朝堂。所以我也只能在夜间才敢出门拜访……”
  我心痛地望着涟笙,难道玄烨真的要将所有与我有关联的人都赶尽杀绝么?难道要我再无翻身之力他才满足吗?!
  涟笙看出我的难过,顾不得许多,举起手来用衣袖擦净我眼底的泪意,他心疼道,“妹妹不要难过,为不值得的人终究是不值得的。”
  “不,你们都不明白,他不是不值得的人!”我的坚决令所有人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涟笙只是转头叹了叹气,转而对我笑道,“霏儿,所幸冬蕊已知错了,她之前瞒着纳兰府上所有人与皇后党人勾结,诬陷你与我有私情,她说她愿为你证明清白!”
  我含笑点了点头,背对于涟笙,我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眼底极为酸涩,任何事都不能将我击垮,唯有他的绝情。
  “王兄…”我并未理会涟笙,因为冬蕊对我陷害是与否都已无关痛痒了,若玄烨一直不肯信我,就算所有人肯替我作证又有何用?
  “我在。”他轻声应道。
  “他好么?”我轻声问道,古人总说以明月寄相思,如今我明白了其中的奥义,此时的我望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想到的唯一一个人便是他。
  裕亲王走近我一步,将手搭在我肩上,他微微用力,只道一句,“他很好,只是你…”
  次日便是裕亲王大婚的日子,王府内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之态,我晨起梳妆时窗外尚是一片漆黑,我命纯一纯雨及佩月去帮着后院中的丫鬟们收拾了子静即将入住的霓心殿,直到天色渐亮,她们几人才回到同心殿复命。
  欣儿很早也来到裕亲王府帮忙,平亲王更是最早来到王府为自己的兄长恭贺新婚之喜,而我心心念念的只是今日可以见到的那人。
  我反复想着与他见面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我想着该如何向他开口,又想着该如何对他解释,我腹中的是我们二人的孩子。
  我坐在王府中堂垂花门外的一座连廊湖心亭中,我取出腰间的合心玉仔细摩挲,每当触摸到合心玉的温度,就会格外地思念他。
  我有时问自己,究竟在思念他什么?最后却连自己也不能说清,也许与他有关的一切都令我思念。
  我更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只因要见到他就变得如此敏感脆弱,变得紧张而又无措。
  欣儿见我一人坐在中堂内愣愣出神,便前来领我去到前堂静心殿前,她只对我道,“妹妹,今日是开心的日子,莫要想不开心的事。”
  前堂内宁宇正为王府中上下共百余人训话,所说内容无非是日后要尊敬侧福晋,要对侧福晋言听计从。
  我所在意的并非这些冠冕堂皇之言,我所在意的是宁宇最后所说的一句话,“今日王府将迎各府王公贵胄,万岁爷更会亲临王府,李德全公公特意传话出来,皇上出宫时不喜旁人称其为皇,故各位应牢记,以‘三爷’代称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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