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琛捂着头,忍着疼痛,打算把对他岳母的奉承进行到底,挣扎道:“阿姨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嘛!你没有听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都是为你好!”
“卧槽……你特么还装起来没玩了?来来,你上楼来,老子跟你好好儿唠唠!”拎着他的卫衣领子就要把他往楼上拽。
季律师实在看不下去了,道:“洋洋,你文明一些,不要总打允琛。现在正是学习用脑的时候,给他打笨了可怎么办?”
“您以为他现在聪明么?不打也笨,没准儿打了之后忽然开窍儿了,更聪明了呢!”
不过,他爸想说的意思是不是——温柔?
他爸的意思,应该是让他对林允琛温柔一点儿吧?
我去!这可细思极恐啊!
当然也没有真的要和林允琛单独聊天的意思,又一屁古坐回沙发上,还是挺惦记王鲲鹏的事儿。
“爸,鲲鹏的事儿,你有法子了么?”
“昨天,我去戒独所里见了鲲鹏他爸。”提起王鲲鹏的事,季律师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敛去了,眉头紧锁起来,道:“他爸现在还算清醒,知道我想救鲲鹏,很愿意配合,也……提出了一个法子。我也觉得,只有这个法子才是可行的。”
“什么法子?”季洋和林允琛同时问道。
“一命换一命。”季律师说得很重,字字,都有撞击人心的力量。
季洋和林允琛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林允琛道:“如果把他爸做成主犯,鲲鹏只是个从犯的话,鲲鹏就能活。可这样一来,您要冒的风险就又大了一些,可是完全完全的灰色运作了。想把他爸做成主犯,咱们这边所能拿出的所有证据,可都是假的了。”
只能是假的啊,毕竟鲲鹏他爸没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现在忽然要做成主犯,谈何容易呢?
可如果不从鲲鹏爸爸这边着手,再找一些杜老二的把柄的话,怎样也能做个五分真五分假证据吧?不至于程度这么严重啊!
“证据这边倒是不要紧,现在最主要的是,鲲鹏那边不好办。让鲲鹏咬出他爸,他定是宁可死也不会做的。鲲鹏不主动咬出、甚至于在我们给出证据之时他也不会配合,这才是最头疼的,这会影响到整个官司的走向。”季律师道。
他既然决定要帮忙,当然要找最有利于救出王鲲鹏方式。从杜老而那边走,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杜老二那边把自己摘得实在太干净了。这次走货的都是鲲鹏他爸爸的心腹,想用这些心腹指向杜老二,真的不可行。这些心腹,只有一齐指向王老大,他们的供词才可信。
“鲲鹏不会同意的”,季洋道,“他做这件事情,就是为了让他爸能好好儿地活着。但如果事情已成定局,证据摆在面前,我想他也不会傻到要翻盘。毕竟他知道后果。太过顽强,最终不但救不了他爸,反而会弄得两败俱伤,也会害了您。所以我们可以狠心逼迫他一把。”
季律师点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多了。等确定了鲲鹏能活下来,你好好儿劝劝他吧。作为父亲,为儿子做这样的牺牲,实在是太平常不过的事。如果让王老大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可是比死还难受的。”
季洋虽然还没有为人父、而且也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人父,但却和能能理解为人父的心情儿。就像爸爸宁愿冒着被吊销执照的风险,也要帮鲲鹏活命;明知这个决定是错的,却也依旧愿意接受林允琛。
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都是为自己的子女好,都能为自己的子女豁出命去。
所以站在外人的角度,在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的情况下,用鲲鹏爸爸的命去换鲲鹏的命,这于情于理,都是最好的法子。
“就我这两天了解的情况来看,只要咱们走鲲鹏爸爸这条路,局面对咱们还是相当有利的。这两天我才知道,警方认定鲲鹏为主犯,只是根据交易那天所看到的情况,而并不是这几个跟着鲲鹏走货小弟供出来的。这几人对王老大相当忠心,至今为止,他们还是一口咬定,是他们收了杜老二的钱,诓骗了鲲鹏,说鲲鹏根本不知道那一车货都是什么……”
“可有卧底提供的录音为证,卧底当天故意问了鲲鹏,货纯不纯这类的问题,鲲鹏都对答如流,可见他是明知道这车里都是什么货。所以这几个小弟的力保,最终也是不成立的。但由此可见,他们早在走货之前就约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力保鲲鹏活命。却是些忠义之士。”
季洋听了,不免有些震撼。为自己之前认定的江湖无义气之说,感到深深的愧疚。倒是他把人想得太恶了。
“所以,咱们只要把王老大的意思传递给这几个人,纵然这是会害死他们老大的事儿,但这是老大的意愿,他们也一定会去做。只要他们同时咬定王老大是主犯,鲲鹏只是个被全程操控的跑腿儿的,鲲鹏就成了从犯。如果他们再有法子将鲲鹏说成是被他们推出来装点门面撑气势的,鲲鹏的罪,可就更轻了吧?”
明明是看到了鲲鹏得生的希望,可季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命换一命,甚至是,牺牲了多人的人生,去换取鲲鹏的轻度量刑,这到底是一件太沉重的事。
“他们如果有这个心,自己会想法子交换一下意见,会把鲲鹏摘得更轻一些。但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我们也没有立场让他们往自己的身上多加罪。只是看人心吧!我争取把鲲鹏的罪做到最小,但这样的大案,最小也得十年的刑。”季律师道。
十年的刑啊……一个正当青春的小伙子,出来之时,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了。
和鲲鹏爸爸谈了好些,鲲鹏爸爸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错事已经酿成。人啊,没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所以他宁愿自己陪着儿子错,拼尽全力地把儿子的错降到最低,也绝不能让儿子自己一个人横冲直闯,一不小心犯下了无法弥补无法回头的大错。
说起王鲲鹏的事,气氛又凝重起来,坐在沙发上的四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门铃声响起,这沉闷的气氛才破了些。
杨医生接了电话,是送餐的。给人开了门,在门口儿等着接菜。林允琛相当有眼力见儿地忙跑到厨房去了,还招呼季洋:“愣着干嘛呢?快来摆桌儿啊!”
“就你积极!”季洋踹了他屁古一脚,跟着他进了厨房。
“鲲鹏的事,你想开些吧!我听咱爸的意思,的确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而且的确是拼尽了全力。如果真能做成十年,等鲲鹏出来,才三十二,人生重新开始还来得及。”林允琛以为季洋闷闷的是因为心疼王鲲鹏要蹲那么多年,趁着这一会儿,小声劝道。
“我知道”,季洋道,“这已经是他最好的结果了。没办法,谁让他犯下了罪呢……我只是在想,鲲鹏知道他爸为他而死,可怎么受得了呢。明明是为了救他爸才犯下的这些,结果,却反而把他爸送上了死路。”
林允琛静默片刻,道:“我却觉得……鲲鹏真幸福……你也很幸福。”
如果他出了王鲲鹏这样的事儿,林茂知是绝对不会为他换命的。林茂知只会去埋怨林慧儿,只会去看守所里骂他败坏门风。
“别这么说”,季洋道,“其实你爸爸也是很关心你的,他只是不会表达,所以才会做错了一些事。你这脾气,谁驯服不了啊?总有一天你会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我看好你!”
“卧槽……你这是规劝我么?这是纵容我啊!可不是个贤内助该干的。”
第189章 风波似定不曾定
王鲲鹏的案子在一个月后开庭。这是本市近年来相当重的一个大案子,但却也是一个相当隐晦的案子。在没有把整个毒巢都摸个门儿清的情况下,警方绝不可能将此事大肆宣扬。
这样做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名誉,更主要的,还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以及不让对方知道王鲲鹏他们都招供了什么。
但纵然警方将这案子的相关情况一压再压,一些情况,相关的业内人士还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本省最有名的民诉大律师季凡森,此次却要为一个刑事犯做刑诉辩护的事,还是在本市知识分子的圈子里传得大发。
虽然抓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人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季凡森大律师同这个被告私下里一定是有关系的,而且还关系匪浅。不然,以季大律师在业内的威望,绝不可能冒险做这样一个充满诟病、又怎样都是败的案子。
这一点,其他与季家不相干的人都清楚,林茂知又怎能不明白?
“我看季律师这一次,少不了要湿湿鞋”,在家里吃着早饭,想起今天要开庭的案子,林茂知若有所思地道,“但以他的道行,不至于让别人看出来他的鞋湿了。甚至于,一些死对头想要抓他的把柄,都费尽心思也抓不到。”
“那是他们圈子的事儿,和咱们可没关系,你瞎操心什么。”姚心兰笑道。
林茂知也笑笑,道:“我对季律师这个人,还算是有几分了解,敬佩是真心的。他这个人非常正派、非常有原则,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凭借的,可都是真本事。不容易啊……要是真栽在这件事儿上,可全都是他那个害人的儿子给坑的。”
“你也说以季律师的道行,不至于留下什么把柄,你就别操心了。我看季洋那孩子,也是挺有情有义的。这件事,没人能说出个对错来,都是各凭良心罢了。”
林茂知点点头,看起来是很赞同妻子的话。但喝了几口米粥,放下饭碗的时候,却道:“允琛、季洋……都不是省油的灯儿,没点儿够硬的东西,拆不开他们俩。”
姚心兰的嘴唇动了动,本能地想要劝说几句,但最终,也没敢真的劝出来。老林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很坚决,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爸爸,为什么要拆散他们俩呢?多酷啊!想到他们俩在一起的画面我就觉得特别美!我觉得除了季洋哥哥外,没有人能配得上我哥哥。”林嘉懿没发现自己爸爸此时一脸的阴沉,带着满心的向往说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馋和”,林茂知板着脸正色道,“还有,你现在这个年纪,不要总是关注这些与学习无关的事,专心学习,不要受那些坏孩子的坏思想影响,明白吗?”
林嘉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
看着自己的女儿,林茂知反而更惦记儿子了。
允琛跟着林慧,从小儿就没受到什么正当的教育,以至于现在走到了一条歧路上却全然不知错,旁人想帮他一把将他拉回来,他却拒绝伸出手。
在儿子成长的过程中,他没怎么管教,这点他不否认。所以,才更要在有机会教导儿子的时候,尽快将儿子带回正途。可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一了,如果再不及时改正,有些事情,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一生。
所以对他和季洋的事,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必须要采取强制的手段。
上午开庭,因着怕有人诟病他爸爸接这案子是徇私,季洋就没凑到法院去。他不去,林允琛也没什么资格去,以至俩人儿就只能在小店楼上等。
哪有心思去上课啊?只是坐着都觉得不安生呢!
季洋都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直到接到老季电话,这颗心才算放下了。可,却也有种一切再无法改变的无力。
季洋的手无力的垂下,手机砸在床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怎么样了?”林允琛见季洋这副模样,还以为是情况不妙。
“十二年,鲲鹏判了十二年。他爸爸,判了死刑。”季洋重重地跌坐在床上。
林允琛松了口气,道:“也行了,就比最好的情况多了两年而已,这也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的情况了。”
季洋点点头,当然也知道,这,的确能称得上是最好的情况。
但这最好的情况,却并不是一切的结束。
“正式收监后,我们去看看鲲鹏?”林允琛道。
季洋又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一时林允琛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允琛又道:“今晚请咱爸吃顿饭吧?好好感谢他,我做东。”
季洋还是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季洋什么也没想,就只是觉得脑子空,很多未知的事情聚在一起,每一个能有个具体的解决方式,如此一冲撞,也就成了一片空白。
这时候林允琛的脑子可是比季洋清醒得多,说是事不关己也好吧,反正他是真觉得,既然此时的情况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就应该看开一些。
“首先我们要去安抚好鲲鹏的情绪,也要在监狱那边做些打点,让鲲鹏少受些苦;然后再去处理他爸爸那边一些即将到来的身后事;再然后,就是给鲲鹏做一些打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