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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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债-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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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掀开帐帘望一望深不见底的夜,再吸上几口林间冰冷的湿气。
  也不知是谁先睡着的,当皇子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见左齐与楠儿正一左一右的睡在自己身旁,再回想昨晚竟是一夜无梦。
  不一会儿楠儿也醒了,还未先顾上收拾自己便先扬言要为他两人梳头。只不过她的手法与锦儿的相比稍显笨拙,期间扯落了许多头发直疼得皇子澈皱眉挤眼。左齐见他一副吃痛的神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并想着等会儿还是自己来得好。
  待他们三个梳洗完毕,穆子惟亦下令拨营,于是一大队人马又上路了。
  接下来的五日里,但凡是朔国境内,穆子惟都是通行无阻,竟就这么一路行到了朔国的边城。他们本以为一旦远离了朔国疆土就能远离穆玄擎,这么久都没追来想必是已经安全了。
  正当众人走出朔国疆土内的最后一道城门后,都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后方便有人来报说是有追兵赶来,约有百人,距此地不过两三里路程。
  穆子惟听后,思索片刻便同皇子澈道:“距此地十里外就是荒漠,我本是打算护你们过荒漠的,只是后有追兵,我们若是同行容易招人耳目,我心里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殿下可愿涉险?”
  皇子澈道:“穆大人直说无妨。”
  穆子惟道:“这荒漠本也就几日的脚程,若准备得当也并未有什么危险,只不过我们一路急驰而来干粮与水皆所剩无几,食物倒还无妨,最主要的便是水,所以……依在下所见,倒不如将现下所余集中一处,你们三人先行,我们仍留在原地,一来可以阻挠追兵,二来可保你们几日无虞。”
  皇子澈急忙道:“追兵稍刻就到,你们才不过三十人,无非是螳臂当车,如何能敌?”
  穆子惟苦笑道:“可还记得临行前兄长叮嘱与你的?我既领了命便知会有今时今日,你若再踌躇,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皇子澈欲再说点什么,只见穆子惟同众人道:“立即将你们身上的干粮集中起来交于殿下。”
  话音刚落众人就行动起来,将剩余的水集中于一处,却只灌满了五个水袋。
  穆子惟将干粮与水袋塞进皇子澈的怀中,正色道:“进到荒漠之后只需一路朝南走,沙海之中自有明珠,你们可边走边寻,只是切记莫迷了方向……”话还未说完,便有人叫喊道:“大人,追兵来了。”
  穆子惟远远的望了一眼,立时一脸焦急道:“还不赶紧的,再不走就迟了。”遂又扭过头去同左齐道:“快带你们殿下走,别让我们枉送性命。”说罢便推了皇子澈一把,径自翻身上马。
  其余人等皆跟着上了马,只见穆子惟抽出腰间长剑,并策马跑于最前头。对面已有人高喊出声狠狠打马而来,想必不多时便要上演一场刀光血影。
  而这一头,左齐见皇子澈仍在踌躇,心中一急便硬撺着他上了马,猛的一扬鞭朝皇子澈的坐骑狠狠抽去,马儿吃痛立时便飞奔起来。遂又回过头来将楠儿抱上马背,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又是一计狠鞭随皇子澈而去。
  只疾驰了一阵,再猛一回头看,只见身后是漫天飞扬的滚滚黄土,而那座城早已面目不清了。城门外的情形如何不得而知,不知是否是幻觉,皇子澈仿似闻见有刀剑相接之声,也有人的惨叫声,一闭眼满是腥红。
  果不其然,行了一个时辰,约莫到了日暮时分三人已身置荒漠之中。风轻日暖,一抹残阳悬挂于天际尽头,眼前蜿蜒起伏的座座沙丘升腾着阵阵热浪,将所见之物扭曲得失了原有的形体。只是沙还是沙,丘还是丘,一眼望不见尽头。
  在沙地中马儿自然跑不快,只得一步步踏着沙前进,还没走上一会儿,两匹马便累得鼻口泛白沫。皇子澈或许是为之前的事与左齐置了气,径自跳下马来走在最前头,左齐也下了马只留楠儿在马上,牵着缰绳步履维艰的跟着。
  天渐渐黑了下来,好在这夜月朗星稀,眼前所见同白日也毫无差别,只是月色下的荒漠更显清幽孤寂,飞沙如雪,却又是另一番面貌。
  不远处就是一处戈壁,楠儿似再走不动了,便指着戈壁道:“咱们去那儿歇一会吧!”
  皇子澈略一停顿,头也不回的道:“好。”
  整日下来都只顾着逃命,早是汗流浃背满面尘土,这会儿停下来更觉饥肠辘辘口干难耐,皇子澈忙拿出一只水袋,正欲喝时又想起这水是如何来的,便又怔住不动了。
  将水袋递给楠儿,自己把靴子与外袍脱了,随意找了个平整的地方躺下。
  荒漠里昼夜温差大,方才身上还热着不多会儿便觉有了些凉意,半湿的中衣半贴着皮肤越发觉得冷。皇子澈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想着要将衣服穿上,刚要起身就听见楠儿道:“殿下,先将里衣脱了置石头上晾晾,夜里单穿个外袍想必也冷不到哪里去,况且那中衣一半都是湿的,穿久了当心湿气进身。”
  皇子澈沉吟片刻:“也好,你且去别处避避先,我穿戴好了再叫你。”
  楠儿点点头,又同左齐道:“你也快些将里衣脱了,都是一身汗。”说罢便转过身去,往不远处一座大石走去。
  皇子澈随即就将衣服给脱了,弯腰拿外袍时,听见身后的那人说:“我知你是为了先前的事情同我生气,可你该明白的,若不尽早回国只怕还会再添变数,你是渠国太子,理应以大局为重。”
  皇子澈轻叹一气:“我没有气你,我只是恨自己……为什么总要牵连无辜的人。”
  左齐行至他身后,接过他手里的衣袍,低头将上面的沙土抖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你,只是希望你别再想那些。”说罢便将衣袍撑开为他穿上。
  他张开双臂,任左齐为自己系着腰绦,并睁着一明一暗的眸子细细看他。见他为自己穿好衣服,这才毫不避违的将自身衣物除净,月辉下,他的身躯遍是伤痕,一道道相互交织的鞭痕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浅变淡。皇子澈不禁伸出手去,沿着锁骨一路抚至胸前。
  左齐忍不住痒,往后退了几步,淡淡道:“一直未见你喝过水,眼下嘴唇都裂了,你是不是想渴到晕过去才肯罢休?”说完便忙得将衣服穿好,去一旁取来水袋递于他:“快喝……”
  他也确是渴坏了,接过水袋来连着喝了好几口,拭了拭唇角这才道:“累了一天,都赶紧睡下吧,也不知多久才能走出这荒漠,还需养足了精神应付。”
  左齐点点头,接着便去唤楠儿。
  寻了处高地,往地上铺了几件随身衣物,三人便挤一处睡下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翌日清晨,醒得最早的还是他,也许是夜里有些冷,楠儿整个人都偎在左齐怀中,她曲着身子,将半张脸都埋在他胸前,左齐也是背对着自己侧身而睡,眼前紧贴在一起的两人此刻看起来竟毫无违和感。心底不由涌出一抹酸楚,只觉得自己已被眼前的两人隔绝开。
  他静坐于一旁等着他们醒来,这段时光尤为漫长,眼见着日头渐渐升起,直将他的脸烤得发烫。
  待他们醒后,三人胡乱吃了些东西就想着牵马上路,怎料一到地方却不见马的影子,只见系绳的木桩已离地而起。楠儿皱着脸道:“想必是他们夜里口渴挣了绳索寻水去了,这下可怎么办?”
  左齐道:“走了也好,总比跟着我们渴死在这里的强,你也别发愁,有没有他们都一样,我们仍旧朝南走就是。”
  好在这日依旧是晴天,光看着日头便能辩清方向,三人一如既往的朝南行去,累了便原地歇上一会儿。左齐与皇子澈倒还好,只是被日头烤得慌倒也没什么不适。只是苦了楠儿,身形本就瘦弱的很,连着赶了好几日的路早已疲惫不堪,便越发走得慢了。
  最令他们担忧的无非还是水,走了整整一日,未见到绿洲不说水袋就已空了三个,如此下去他们最多能再挨上两日,若再寻不见水源便只能坐等着被渴死。皇子澈苦中作乐,同他们打趣道:“再寻不见水源,便只能喝自己的尿了。”
  楠儿禁不住一阵恶心,咂咂嘴道:“殿下你要喝自己喝去,我宁可割了腕子喝自己的血也不喝尿。”
  左齐插话道:“到那时可要记得叫上我,从小大到倒还未曾喝过人血呢!”
  楠儿撸起袖子,将细白的胳膊举至左齐面前,笑着道:“来,现在就让你尝尝。”
  左齐笑着摇了摇头:“你啊……”
  皇子澈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人,他眼底的笑意是何等温柔,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而楠儿也不似先前在阑央宫那般,虽是风尘仆仆笑起来却也明艳动人。现下已半是绝境,却不见他们眼底有半分绝望,漫天黄沙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眼前的景色始终一致,若不是身后那一排长长脚印,哪里知道已走了这么多路。
  谁也不曾想到,当日的几句玩笑不久后竟成了真……皇子澈只觉这世间有太多的东西他看不清,正如他从未了解过的楠儿,在那副瘦弱得几乎轻轻一折便会断掉的躯体之中埋藏着多少坚忍与决然。那夜他望着如抽干了水份般的人儿躺于自己怀中,面如白纸,夜风将她轻薄的衣裙吹起,就好像是已死去多时。而就在不久前她还在同自己说话,并扬言等回了渠国定要让他破例封自己当个女医官,再回想起往日的种种,从头至尾她仅求过这一桩事,却在自己未能兑现前便香消玉殒,可知她才十九岁。
  这天夜里,三人都已精疲力竭不能再云烟,他们平躺在荒漠之中,头顶的那轮明月圆满得似在嘲讽着他们。
  身旁扔着的是已经瘪下去的水袋,方才仅剩的一点也已被分完。
  楠儿虚弱着道:“殿下,若咱们三人能够安然回到渠国,届时你一定要破例封我做个女医官,也算不枉这些年来与殿下出生入死的交情。”
  皇子澈轻笑一声:“你说什么便就是什么,莫说是个女医官,即是个女大夫也让你当了,就是不知舅舅可愿答应。”
  左齐轻推了他一把,也笑道:“净胡言乱语,渠国历朝历代何时出过女大夫,你倘若真破了此例,想必叶相与祁太尉定要以死谏之,那可是两朝贤臣啊!”
  皇子澈道:“无妨,待他们致仕后,我便将太慰与丞相都换成女子,看谁还能说个不字。”
  楠儿略有些得意:“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可未说过要做大夫,那种劳神费力的官不做也罢,楠儿唯愿此生习得浅薄医术,虽不能悬壶济世,却也算了即平生一桩心事。”
  皇子澈翻了个身,将目光投向左齐的侧脸:“日后的事不提也罢,还是先省些气力撑到明日再说,醒不来说再多也是枉然。”说罢便缓缓将眼闭上。
  三人这才未再言语,各自沉默睡去。
  这天夜里似乎比之前几夜要冷上几分,楠儿本就未睡死过去,便不住的往左齐身边靠去,就着他的温暖发怔到月上中天。歇了半夜终于也有了些气力,她缓缓坐起身来,久久看着身旁安静睡去的两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姿势。
  她离开了一会儿,只寻了块石头便又回来了,左齐束发的簪子已被她取下,于石头上磨了片刻,这下就锋利得多了。
  一路颠簸,身旁唯剩下两个水袋,不知自己能撑到何时,索性全都将盖子拧开备着。她掀起半叶裙角用牙齿死死咬住,遂又将袖子挽至最上,握簪的那只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只不过轻轻划开一个小口子,因割到了手筋,剧烈的疼痛使她不得不放弃。
  有些鲜血正缓缓流出,可这却不是她想要的,学了几年医她自然也知道,若不划开主脉这血不一刻便就停了。
  胡乱抹了把眼泪,又将衣裙往嘴里塞了塞,并将簪尖抵于主脉之上,猛一闭眼,簪口便直没入肌肤半寸有余……
  皇子澈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天正下着大雨,可是雨水一落入沙地便立刻遁迹无踪。他平躺在沙地上,张大了嘴来接水喝,只是这水不仅是热的,还带着些许的腥甜,味道过于浓重竟直直将他给呛醒了。
  一睁眼,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还有源源不断的腥甜液体渗进来,嘴唇触碰到的是柔软清凉的肌肤,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就搁在他唇边,一低眼就能看见。他猛的爬起身来,只见楠儿正躺倒在他身旁,形容枯槁,半睁着的眼却似乎在笑。
  皇子澈下意识便去攥紧那只手,妄想摁住伤口,可殷红的血还是渗过指缝溢了出来,他心急如焚,倒是楠儿不急不缓道:“殿下,将我抱去阿齐身旁……好不好。”她已奄奄一息,说话都有些吃力。
  照着她的意思将人抱至左齐身旁,本又想去握那只手,却见她摇了摇头,遂又将手搁于左齐唇边。
  楠儿发着抖,艰难说道:“殿下……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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