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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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凤虚凰- 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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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霁认识她五年多,此刻总算在这惨声哭泣中看到女孩子的柔弱,觉得她此番的确被欺负得够惨,足以抵消他常年积累的不满,默默同情一会儿,出声劝说:“喂,他已经走了,你别哭了。”
  苗素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大活人,急忙咬牙止哭,扯起衣摆使劲擦脸。赵霁挣扎半晌,冲开穴道,一瘸一拐站起拍打酸麻的双腿,暂时不知是去是留。
  “赵霁!苗小姐!”
  他摇晃爬起的身影正好落入远处商荣的眼眶,小师父眨眼狂喜奔来,赵霁兴奋地扑抱迎接,雀跃着欢庆团聚。
  “太师父呢?”
  “在后面,我们救了十几个矮仆,你快跟我一块儿去接他们出来。”
  商荣拍拍赵霁肩膀,转身去与苗素说话,看她浑身水湿,以为她不慎落水,忙解开包袱取出一件布衫递给她。
  苗素小心背对他掩藏半残的泪容,支吾着敷衍两句,突然想起旁边那滩尿液,若被商荣瞧见以后哪儿还有脸相见?
  心念方动,背后响起淅淅沥沥的浇水声,于此同时,商荣的叫骂冲天而起。
  “臭小子!谁让你在这儿撒尿!苗小姐还在,你就不会要点脸!”
  苗素猛地回头,见赵霁胯间仍在飙尿,哗哗冲掉了她留下的痕迹,他一面顶住商荣的巴掌一面苦叫:“我被蓝奉蝶点了穴道,一泡尿憋了半日,再不撒出来就要湿裤裆了!”
  “你要死!”
  商荣不能把自己的脸皮割一半分给他,见苗素侧过身来,赶紧展臂挡在赵霁身前,满脸羞红道歉:“对不起苗小姐,是我没好好管教他,你就当他是只野猴子,别往心里去。”
  苗素脸上的赤色比他厚了一倍,明白赵霁是在替她遮丑,不禁对这小流氓的为人有了新的认识,决定日后加倍报答。向他俩轻轻一挥手,纵身几个闪跃杳然远逝。


第117章 乐魔之做媒
  江宁城隍庙旁有一处幽静的宅院,此地是诸天教江宁分舵所在,蓝奉蝶离开清音谷直奔此间,打算稍作休整后动身返回苗疆。
  时值午时,绿树阴浓,熏风满园,蓝奉蝶听管事的教徒禀报完重要事项,回到客房静坐养神。俄而,窗外飞来一片树叶,打着旋飘向他,犹如一只谨慎的飞蛾,忽上忽下伺机靠近。
  蓝奉蝶眼缝微隙,浓密的长睫间射出两道寒光,那叶片似乎预知机会将逝,嗖地扑向他。蓝奉蝶抬手轻轻一弹,叶片遭正中分割,落地化做两只蚕豆大的绿纹蜘蛛,惶惶爬出门去。
  “哈哈哈,蓝师兄身手比从前更利落了,小弟甘拜下风。”
  听见薛云的笑声,蓝奉蝶又惊又喜,连忙大声招呼:“云儿,你这讨打的小鬼,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记忆里的薛云是个英姿飒爽的硬朗少年,阔别十多年,形容或许染了风霜,应该是成熟老练的落拓汉子了。不曾想进门的竟是个扭扭甩甩花斑鸠似的浓妆妇人,蓝奉蝶怔怔瞪了好几眼,方从那厚实的胭脂水粉下挖出熟悉的特征,再也无法保持淡然。
  “你、你真是薛云?”
  看到薛云扑上来握手,他本能地想躲,大敌当前时也没这么窘迫。
  薛云早料到他的反应,故意无视,亲亲热热拉起他的右手摇晃,手帕掩口笑个不停,动作宛如与好姐妹相见的娇俏女子。
  “蓝师兄你才多大岁数眼神就不好使,连跟你一块儿长大的师弟都不认得了,这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我老得太快呀?”
  蓝奉蝶心里直发毛,摔开他拍桌而起。
  “你这是什么鬼德行!怎么搞成这样了!”
  他再看看薛云那不人不妖,不男不女的打扮,忍不住火大地扯下他头上的珠花摔掉,命令他速去换装。
  薛云惊呼着捡起珠花,心疼叫嚷:“这是我相公送我的呀,我平日都舍不得戴,就叫你给摔坏了……”
  不止装束诡异,还口出疯语,蓝奉蝶惊声质问:“你方才说什么,谁是你相公?”
  他昨夜听陈抟师徒说薛云领着女儿来到江宁,只当他娶妻成家,而今从哪里冒出一个相公来?
  薛云用手帕捧了珠花,贴在胸口羞羞怯怯面向他,低头笑道:“师兄容禀,小弟十五年前已嫁做人妇……”
  他习惯用女人口气说话,每个字都像闪电劈中蓝奉蝶后脑,估计再听下去会直接晕倒,忙打断:“你就直说那人是谁,其余的都略过吧。”
  薛云也知师兄生性干脆,自己的经历本就荒唐,太絮叨恐惹他生气,便简单陈述梗概。他十五年前去北方办事,偶遇不动明王陶振海,在几场风波中为对方的风采气度倾倒,死缠烂打追着他求爱,耐过无数打骂驱赶,最终如愿以偿缔结鸳缘。
  蓝奉蝶听他的口气,好像陶振海才是雌伏的一方,又怎会让他做了“夫人”?
  薛云难为情地笑:“他本无余桃之好,看我缠得太紧,可怜我才同意跟我欢好。可他本性还是大丈夫,我要想进他陶家的门,须得以妇人居之,三从四德一样不能少。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顺着他的意思来了。”
  蓝奉蝶听过陶振海不少事迹,并不了解其为人,听薛云这一说,对此人的审美表示费解。
  “你这样比巫婆还难看,他就忍得下去?”
  薛云垂头叹气:“你不知道,我家老爷样样都好,只一个毛病,分不出人的美丑。他能记住一个人的长相,但你若把一个丑八怪和一个美人并排着放他跟前让他品评,他就只知道这个的眼睛小,那个的鼻子大,谁俊谁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为此他挑女人从不看长相,娶的小妾模样一个比一个寒碜,只求腰圆臀宽好生养。去青楼寻欢也尽捡着那姿色下等的找,图得是温顺听话会伺候人。让我男扮女装为的就是个体统规矩,无所谓好不好看。”
  他一露面就劈头盖脸送上一堆“耸人视听”的奇闻,蓝奉蝶听到这儿方回过神,开始追究要点。
  “这陶振海也太傲慢了,我看他就是在耍你,连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
  薛云赶忙辩解:“没有,这些年他对我挺好的,家里的财产全交我打理,有要紧事都会同我商量,我进门的第三年就做了续弦夫人,他的那些小妾都不敢对我不敬。”
  “你还跟他的姬妾同堂而居?”
  “对呀,我家老爷共娶了十五房妾氏,我嫁进去时还剩下六个,后来陆陆续续病死四个,等老爷过世时只剩下两个,年纪都还不大。我本待让她们改嫁,可她俩容貌粗陋,找不到如意的人家,心里也放不下老爷,就求我赏了她们一些田宅养老,自己搬到庙里去住,顺便看守老爷的坟茔。”
  蓝奉蝶掠过这些怪事,问:“陶振海死了?这么说你现在是寡……”
  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比“寡妇”更好的名词,但委实说不出口,反而是薛云自行代入,坦荡荡笑道:“我现在就是守寡的寡妇啊,唉,我家老爷早年杀孽太重,伤了天刑,夭寿都在意料中,能和他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快快活活相伴十几年我已很知足了,剩下的只怨自个儿福薄吧。老爷临终前让我改回男子装束,可他女儿从小看惯我做女子打扮,还管我叫二娘,我若突然变样,那孩子肯定不适应,为此我索性不改了,就这样一直过到死也没啥不好的。”
  他怅然感伤,却全无哀怨之色,蓝奉蝶叹气:“你不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他并非全心全意待你,让你当管家婆,照管他那帮小妾,操闲心受闲气,堂堂男子汉岂能如此自贬。”
  薛云笑眯眯摇头:“我都是自愿的,他肯接受我我就开心死了,哪里还有委屈。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爹妈死得早,小时候和妹妹寄宿在舅舅家,常受他们一家虐待,过得很憋屈。后来跟了师父,日子是好过了,可脑子笨,学东西总比别人慢,做事老出岔子,就是个拖后腿的。所以我从来不敢高看自己,知道自己运气不好,遇见幸福就赶紧抓牢,从不去想那些没有的东西。”
  一席话说得蓝奉蝶露出苦笑,他早知这师弟乐观开朗,看似没心没肺,却活得比多数人通透,不像自己纠结顾虑得太多,为情所苦的根本原因还是自视甚高,放不下的太多,无法像他那样不求公平,义无反顾。
  薛云话说得漂亮,心里其实分外惭愧,他从小最敬重这位十全十美的师兄,原本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这不伦不类的扮相,在这分舵蹲守两日等他回来,只为求他撮合儿女婚事,诉完契阔便重新拉住他的手央求:“师兄,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很不入你的眼,但现下有件顶重要的事非求你帮忙不可,这才厚起脸皮来了。你过去待我像亲哥哥一样好,这次可不能不管我。”
  蓝奉蝶以为他惹上了仇家,忙问:“有人欺负你么?”
  薛云话到嘴边又觉不妥,赶紧咽回去再嚼一遍,娇滴滴笑道:“也不算欺负,就是碰到个死顽固的古板人,想求你替我对付他。”
  听他说出陈抟的名字,蓝奉蝶诧异:“那道士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薛云推着他坐回椅子上,眉眼都弯成了月牙,一五一十说出向陈抟提亲之事。
  蓝奉蝶听他介绍过陶振海的怪异行为,也不觉得他把女儿当儿子养,还要给“儿子”娶男媳妇的做法有多奇怪,但想到薛云身为诸天教的人竟想和大仇人的儿子结亲,不免生气责备:“商怡敏那妖女害死我们的师父,此仇不共戴天,你怎的还想跟她做儿女亲家?”
  薛云来时早想好说辞,先把苦恼夸张铺陈。
  “我就知道师兄会恼我,可我也没法子呀,我们三春从小被当成儿子教养,那心思爱好都跟男孩儿一样,从小更喜欢女孩子。他爹也不好说她不对,哄她说传宗接代要紧,在生出子嗣前得委屈她和男人搞搞龙阳,她虽然听话答应了,可心里并不乐意。好容易这次偶然间遇到那个商荣,她一下子就看中了,跟我说除非再有个跟商荣一样俊俏漂亮的,否则就认准他了。她要是我亲生的,我还能说说她,可我只是个后娘,她爹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照看她,我若不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尽心出力,对得起她爹吗?再者,商怡敏生下商荣就把他丢给陈抟,自己早都不知死哪儿去了,说起来商荣更像陈抟的孩子,我认亲家也只认陈抟一个。就算今后商怡敏回来,商荣已经成了我们陶家的人,我自有法子约束他,不让他和那妖女相认。师兄,你就体量体量我的难处,帮我一次吧,求你了。”
  他那矫揉造作的模样真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把蓝奉蝶生生逗笑了:“这些话亏你想得出来,陈抟把那商荣看得比亲儿子还重,打死他也不会答应。”
  薛云急道:“我知道凭我说是不中用的,所以才来求你呀,陈抟最服你了,你去说他准定依的。”
  他若提前几天来求,那时蓝奉蝶尚未知悉陈抟的隐衷,替师弟做个媒不过举手之劳,此时诸事繁杂,他怎好开口去讨这个人情?作难道:“非是为兄推诿,我现下跟陈抟起了龃龉,恐不便出面相求。”
  薛云才智不如他,但在大宅院里浸淫多年,练得四清六活,忙提醒:“你干嘛求他呀,直接用强要挟就是了,陈抟很怕你,你一吓唬他脚后跟就软了,不愁说不下这门亲。”
  唯恐蓝奉蝶不允,粘上来撒娇撒痴,左一句好师兄,右一声亲哥哥叫得蓝奉蝶耳朵聋后背麻,皱眉止住他,心想:“我虽决定了不杀商怡敏生的小杂种,可心里这口恶气实难咽下,陶振海的女儿是个假汉子,男人嫁到她家就得学云儿这样低声下气服侍人。那商荣和他娘一样心高气傲,必受不得这等苦楚,今叫他落入那火坑里去遭罪,也算大快人心。”
  歹念一生,心下便活动了,问薛云:“你那个女儿长什么样?模样俊吗?”
  薛云正欲当卖瓜王婆,忽然灵机一抖,思筹:“蓝师兄和商荣的妈有仇,必不愿看他好过,我若如实说我们三春貌美,他兴许就不肯保媒了。”
  于是头脑清醒地说起瞎话,苦着脸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家老爷分不出美丑,家里的小妾一个比一个难看,三春那孩子就像她妈,塌鼻子小眼睛四方脸凸额头,嘴巴像鲢鱼,眉毛似猪鬃……”
  说得太夸张,蓝奉蝶有些不信,奇道:“你不是说陶振海相貌很好么?难道他女儿一点不像他?”
  薛云双手拍膝,惋惜得跟真的似的:“谁说不是呢?真辜负我家老爷那副好相貌了,三春都随了她娘,这方面没沾他爹一点光,陈抟不答应,一多半的原因就在这里。”
  蓝奉蝶如愿一笑,揶揄道:“你别操心,姓商的小子长得挺俊,往后两个人生的孩子会变好看的。”
  薛云大喜:“师兄答应替我做媒了?”
  见蓝奉蝶点头,激动得上前一个熊抱,浓郁的脂粉香险些让蓝奉蝶闭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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