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有些烦闷,空气潮湿,似乎能呼吸到一鼻子的水汽,黏黏糊糊,湿湿溚溚的,并不会让人有不错的心情。
墨周箫雨宅在院子里懒得出门,自从北木雪回了帝都的消息和两人定了婚期的消息出来,无名楼已经几乎炸开了,每天都能遇到好事搭讪的人。
而王府即将竣工,事实上就是还没有竣工,北木雪又已经成年,未免得人诟病,自然是不方便住在皇城。所以北木雪难得厚脸皮一次,死皮赖脸地跟着墨周箫雨去了那座偏僻老旧,和鬼宅差不多的院子。
其实墨周箫雨很想问,你丫一个王爷,总不可能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吧,好意思来挤这么个破院子吗?
但话都到了嘴边,墨周箫雨最后也没说出口。
其实这个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墨周箫雨虽然不怎么懂得情情爱爱的,可也不是傻瓜,北木雪这是不舍得,不放心留他一个人。
还有一点,墨周箫雨隐隐觉得,是知道他一个人睡觉是睡不好的。
不管是哪个,这个人都是为了他,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墨周箫雨不承认也不行,他蛮喜欢,有点上瘾。
得到原墨周箫雨记忆后,墨周箫雨了解到,北木雪自小灵能充沛,刚出生就凝结了充沛的灵源,初生时,其爹卿,也就是圣后就已经死了,北木雪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也不知怎么活下来的,被周无已找到的时候,被腐肉血水泥土糊得挺恶心,像只鬼婴儿。
那时候的北木雪就已经有了现在的雏形,小小的,一只手指头就能捏死他的小不点,冷冰冰地盯着周无已,看得一朝丞相心惊胆寒。或许就是当时的那个眼神,加之周无已自责于未能保护好圣后,心中有愧,即使算得北木雪杀伐无情之路,也决心让圣皇和还未出生的墨周箫雨定亲。
这些,都是原墨周箫雨在周无已留下的手记上看到的,有的人习惯将自己的生平记录下来,周无已就有这个习惯,那手记加了禁制,除了身为亲生子的墨周箫雨,没人能打得开,而手记看完后,就被原墨周箫雨焚毁了。
原墨周箫雨其实是个谨慎聪慧之人,没想到竟然被情所困。
墨周箫雨坐在屏风后面,百无聊赖地发呆走神,潮湿的空气令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他身旁出了向柯,还多了一个年轻的侍人,长相清秀,唇红齿白。倒是个机灵的,一见墨周箫雨抬手,就麻利地端上糕点,墨周箫雨刚吃完,他又殷勤地递上茶盏。
这个新来的侍人就是墨老太卿送来的,名叫桃锦,长得……咳!有那么点娘,虽然在这世界月者娘挺正常,可墨周箫雨真习惯不了,每次桃锦施施然飘到他面前,少不了抖两下鸡皮疙瘩。为这个,墨周箫雨暗戳戳地想过,把桃锦扔武馆什么的玩儿两天,但这提议一说出来,墨周箫雨就对上桃锦那哀怨凄婉的小眼神儿,心里那个恶寒啊,默默地还是决定算了。
桃锦看着柔弱娇气,但做事是十分雷厉风行的。刚来老院,就前前后后差人将这和鬼宅有的一拼的院子翻新,那叫一个脱胎换骨!
回来的时候,墨周箫雨看到和记忆中完全是两个模样的院子,墨周箫雨有那么一丁点地怀疑自己走错了了地方。
院子虽然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没有多富丽华美,但也显得雅致清幽,有人气了不少,至少不会让人误认为是个荒废的院子了。
“王爷!”
突然响起一声洪亮的吼声,墨周箫雨的思绪被强行撤回来,墨周箫雨换了个慵懒舒适的姿势,他刚才把手臂枕得有点麻了,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琢磨着要不要出去把那吓了他一跳的家伙揍一顿。
屏风外面,北木雪正在会面一大早就来拜会的兵部尚书——章文。
不知章文是哪里得到的消息,北木雪昨天中午跑过来的,他的拜帖昨天下午就到了。
外面,北木雪面无表情,不是因为和章文不和,而是他一贯就这个性子,虽在墨周箫雨面前有所不同,可那只是特例。
冠禾看到被北木雪雷打不动的没有表情的脸给气得满脸通红的章尚书,心里不怀好意得骂活该,谁叫你丫大清早地扰人清闲,还得在这儿站着听那千篇一律的古人曰不曰,兵法云不云,圣人徳不德。
冠禾又转头动了动有点僵硬了的脖子,顺便瞅了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柏川,忍不住嫉妒柏川的发呆神技。虽然他觉得这会儿的柏川和之前想王卿的表情有那么点相似,回想了下自家王爷当时的表情……
额……
那一定是错觉!
“王爷,您是在战场上杀人杀出了血性!变得心狠手辣!”章文指着北木雪,完全是不敬了,“显桡他何其无辜,您有怨,只管对我来就好!”
北木雪置若罔闻,冠禾却早已心领神会。冠禾将那日有古怪的糕点拿出来,见柏川还没回神,默默翻了个白眼,顺脚在柏川白色绸缎的鞋面上踩了个明晃晃的的大脚印。
柏川回神似乎没看到那可笑的脚印,他看到糕点就知道该做什么了,他接过糕点,并呈到章文面前,又拿出试针,往那颜色已经淡了许多的糕点上扎,半透明的试针渐渐变成了粉红色。
粉色,即情毒之显色,这已经十分明显了。
当时还是墨周箫雨多了个心眼,说得留个“证据”,毕竟彰显桡是尚书之子,同朝为官,总要给人一个说法。
这不,还真就一语中的,没到一天,人就来讨说法了。
其实以北木雪的性子,根本是不屑这些区区绕绕的玩意儿的,所以他更喜欢呆在军营里,但庆典将至,而且今后和墨周箫雨在一起,若非必要,他不会再久离帝都,未免多事,这些枝节是有必要处理的。
“章尚书,王爷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这可是令公子的杰作——”柏川仔细地用沾了药水的布擦拭,柔声说道:“尚书可只这糕点是要给谁的?”
“……”这要他如何回答?章文只知道彰显桡和北木雪起了冲突,回来报信的人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楚来龙去脉,外面的人都在传北王爷回来的消息,彰显桡对墨周箫雨下药未遂简直就是被扔进大海的小小石子,根本激不起什么浪花。加之,北木雪性情不善,没人会愿意闹出什么与未来王卿的不妥的谣言去尝试惹怒北木雪的下场。
“章尚书。”北木雪突然出声,不紧不缓,脸上还是那副“你欠了我百八十万”的样子,只听他道,“今后还与尚书共事,以正王朝之风。”
章文想了无数个北木雪要说的,倒是没想到北木雪这是要给他一个台阶下?
“而彰显桡……”北木雪音微顿,冷眸微凝,“他是该死的。”
潜台词就是,没杀他就是仁慈了。
北木雪说的话,表达的意思、语气,都在告诉章文,北木雪是真的动怒了,不同于以往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北木雪抬眼看向章文,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的眸子给人一种天生的冰凉,望进去宛如深渊冰原,叫人心惊胆寒。
任何人可以和北木雪叫板,可以恶语相撞,可一旦涉及到那人,北木雪便会亮出獠牙和爪子——这是北木雪的逆鳞。
章文算是明白了,当初他单方面的不和,在尊贵无比的北王爷面前,什么都算不上。现在,这个递到面前的台阶,他是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北木雪,不是他有能力可以撼动的存在。至于那个不知上进的东西,权当吃个教训,但愿以后能收敛收敛那逆子的脾性。
“下官教子无方,还请王爷恕罪。”
“章尚书还有事?”
这是在送客了。
章文心领神会,告辞后,匆匆离去。
“据说这章文有个小儿子,可是当做掌中宝来疼得。”章文已经离开了,墨周箫雨伸了伸拦腰,从屏风后面出来,见北木雪还有点皱眉,墨周箫雨不客气地戳了戳北木雪的眉心,“再皱眉,就成小老头了。”
“嗯。”
北木雪并不否认,反而点头应是,他抓住墨周箫雨的手,被墨周箫雨瞪了一眼,嫌弃地说了声,“真不可爱。”
“……”
北木雪无言,心想你可爱就行了。
“听说彰显童身体从小就不怎么好,却是个用毒的高手,是吗?”
北木雪动了动手指,没回应。
墨周箫雨不满意了:“木头,我问你话呢。”
太安静了。
墨周箫雨话音落后,屋子里就静得很,墨周箫雨这才发觉前厅里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墨周箫雨不雅地抽了抽嘴角,暗骂这些耗子胆!
他拉着北木雪的手,随意地捏着玩,他想,他似乎越来越喜欢逗这根木头了。
“其实我倒想制一把特别的——”墨周箫雨故意拉长音,感到手掌被抓紧,他好心情地弯了弯眉眼,“刀。”
北木雪抓住墨周箫雨的手,厉声说道:“我才是你最锋利的刃!”
“不对。”墨周箫雨低声说道,他静静地看着北木雪的手,那眼神,就像在打量着无比珍贵的艺术品,这手并不细腻,相反多处地方布着老茧,有的地方的茧子已经脱落,被日积月累的操练打磨出内敛的光泽,仿佛在暗示这手的主人的强悍。“我不需要你做我的刀刃,你是我的人。”
“我不想你看别的人。”
——凶兽的独占欲是如此的强烈,并且理所当然。
“我的眼睛从不为任何人停留,包括你。”
墨周箫雨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但只在一瞬间,危险、残酷、孤独、邪恶,呈现出来的负面情绪仿若错觉。
——杀手动情,一朝成佛,一朝堕魔,一步便是天堂地狱。
尽管听到杀手残酷得话语,凶兽依然不会放弃自己的痴念。凶兽很清楚,他的杀手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摄人心魂,一颦一笑都足以惹人觊觎。
“我不在乎,你可以不为任何人停留,但如果有,那只能是我。”
这样急于宣誓主权的凶兽并没有惹起杀手的不满,相反,杀手觉得十分有趣,可以说他对凶兽的占有欲和圈地行为都乐在其中。
“那边如你所愿吧。”反正他刚才听柯叔提到,彰显童被毒门家主收做关门弟子,也只觉得有那么点意思而已,反正有意思的是多了去了,先最让墨周箫雨感兴趣的人是北木雪,其次最让他感兴趣的事是三月后的七国界合庆典。
他们的婚事在庆典结束之后,具体时间墨周箫雨记不清了,三个月,他有点想试试,这个人能不能让他动心。在北木雪不知道的时候,墨周箫雨做了个决定,哪怕只有一瞬的心动,他会为了这个人留下。
原本他的初心是要离开的。
——凶兽明白,杀手的动情,唯有一次,而那一次便是永恒。他不会将这机会留给任何人,他会收了自己的爪子,牢牢跟在杀手的身边,不离寸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作业堆积成山,我得赶作业去了,晚两天补上,望各位见谅。么么扎2333
第11章 夫纲
没有任务做是很无趣的,墨周箫雨自持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不能一言不合就去杀人了,也不再是杀手身份了,没有电视电脑,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他也不想把自己逼得太紧,整天训练什么的,偶尔也该休息休息。
当然,其实无趣才是重点。
然后,在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下,墨周箫雨觉得自己要长蘑菇了!
“木头,我要出去逛逛!”
“好。”
“木头,你陪我去划船。”
“好。”
“木头,我听说帝都开了个擂台竞赛,咱们去看看?”
“好。”
……
“木头,界合庆典我想参加。”
正开口准备答应来着,还好即使反应过来,北木雪果断改口:“不行。”
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墨周箫雨明显呆了呆,忽地跳到北木雪的身上,眯起眼睛质问:“为什么?”
这还是北木雪第一次拒绝他的要求。
墨周箫雨动作随意,感觉就要往后载下去,北木雪反射条件地搂住墨周箫雨的腰,将文件放在一旁,面色不改:“太打眼了,不准!”
墨周箫雨嘴角抽了抽,果然,他就知道会是这类原因。
他这是半点夫的威严都没有了?
长这样又不能怪他!
真是霸道。
墨周箫雨偷偷撅了撅嘴,商量着说道:“我戴面具。”
“不准!”
“那我易容。听柏川说他们的易容术还是你教的。”
“不准!”
“我……”
“不准!”
“……”老子特么总有办法让你松口!
北木雪看了墨周箫雨一眼,淡漠地说:“不可能。”
“……”墨周箫雨默默地想,这木头是会窥心还是怎么的?
北木雪:“不会。”
墨周箫雨炸毛了,用力踩了北木雪一脚,“闭嘴!”然后横了北木雪一眼,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