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冷静一点,好好解释。”
“我没法儿冷静!你看到他瘦成什么样子了吗,那手上全是骨头。我当初就不该跟王爷先回来……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并不惊讶柏川在这里,长魂烦躁得用力砸向扶栏,精心雕刻的扶栏被肉拳砸的稀碎,但长魂的手也被砸烂后变得尖锐的木头扎破,从而鲜血沥沥。长魂却仿佛感受不到似的,他猛地站起来,一脸懊悔,“他眼睛看不见,又不能说话,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回来的。我还对他发火,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当时就是气急了。他能去哪里?”
“其实小哑前天就回来了。若不是小哑没日没夜地用‘众生’为你疗伤,你以为你能好得这么快?”虽然小哑提醒过自己不要告诉长魂,但柏川总觉得,他们两个不该是这样的。见长魂一脸惊愕,柏川又道,“长魂,你在可怜小哑吗?”
“我没有可怜小哑!”
“那是在赎罪吗?”柏川蔑叹道,“因为……小哑就是你的错误,才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所以,你不喜欢小哑,却不能拒绝他的感情。”
长魂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尖锐的柏川,他张口欲言,但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是无声地摇头。
柏川眼神微凉:“有时候,我真替小哑不值。以后,你还是离小哑远点吧。”
“凭什么!”
“就凭你这态度!”柏川松开手,“长魂,你真的觉得小哑生气乱发脾气是因为小孩子的占有欲?你真的没有发现问题吗?你其实是早就感受到小哑回来了吧,可是你呢?你躲着他!”
“我……”
“长魂,别怪我没提醒你,再这样下去,你最终会真的失去小哑的。”
长魂如被当头一棒,傻傻的愣在当场……
失去小哑?
为什么会失去小哑?
他从没有想过会失去……
已经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他的名字,叫小哑。
小哑有一双明亮得宛若星辰的眼睛,会单纯地笑,会唱出动听的歌。每次小哑唱歌,就会害羞得脸红,刚开始,声音还会发抖。
可是,那样简单的、纯粹的小哑,消失了。
因为长魂太贪玩,偷偷带着小哑跑出训练场,回来的时候下了大雨,那天的雨真是太大了,大得几乎看不清路面。长魂不小心踩滑了,旁边就是水流汹涌的河流。就在那紧要关头的一瞬,那么瘦小的小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硬是将比他高了一个头的长魂拉住,自己却失重栽进河里。
河流太急了,长魂根本跑不赢被急水冲走的小哑……发现他们不见的柏川告知了负责管教他们的铩羽,而后,铩羽带着人出来搜寻,很快就找到追着河跑的长魂,但小哑,始终不见踪迹。
所有的人都猜测小哑凶多吉少,长魂更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再也不吵着要出训练场,只是总等着一个空床发呆。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并不是狩猎的季节,北木雪却破天荒到山里去,那是北木雪最初梦到血沙的时候,他觉得梦里的森林就是那座山,于是,他以为,他可以找到那个梦里的人。
但梦里的人没找到,却找到了热不退的小哑,以及救了小哑的在山中自然生存着的野人一般思凡。
长魂简直不敢相信,被王爷带回来的人是小哑,是活着的小哑。他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一直坚持守在小哑身边,谁劝都不肯离开,他期待着那双明亮如聚着繁星的眸子再次睁开。可是,当那双眸子再次睁开时,再无光亮汇聚。
那是长魂第一次感到绝望。
但命运还不肯罢休,小哑的嗓子发不出丁点声音。
小哑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僻,性子更是古怪得令人捉摸不透,那张清秀的小脸上,再也没出现过类似笑的痕迹。
长魂却并不怕越来越阴沉乖张的小哑,他庆幸着小哑还活着,这样他就能弥补对小哑的亏欠,报答小哑的恩情。
然而,他真的只是这么想的吗?
他承认,最开始,他确实是抱着一种亏欠的心理再去接近小哑的。
但是到了后来,后来也是那样的吗?是吗……
不!
不是的!
那晚,他看到了,他看到小哑笑了,还是那么的纯粹,那么的简单。
原来小哑一直都没变过。
但从那个时候,自己开始变了,变得贪得无厌。
他的视线忍不住往小哑身上停留,见不到小哑就会一直想,就算到梦里也全都是小哑。爱笑的小哑、乖张的小哑、安静的小哑……他全都好喜欢,想要独占。
一直以为小哑对他是纯粹的兄弟关系的他居然有点庆幸,庆幸小哑看不见,这样小哑就不会发现,不会知道丑陋的自己。
他突然醒悟,醒悟自己的丑陋。
所以他开始躲着小哑,却因为得不到而烦躁、而不安,开始指责对方,像个没有理智的疯子,胡乱攻击着最爱的人。
但刚才,柏川的意思是……
长魂猛地抓住柏川,慌乱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刚才的……是什么意思!”
柏川惊愕地看着恍然大悟的长魂,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人能这么迟钝:“小哑对你什么感情,傻子都明白,你不会……一直不知道吧?”
“我……我以为他把我当做兄长……”
“天——”柏川扶额,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我已然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你简直……那你对小哑到底什么意思?”
长魂哭丧着脸:“我还能什么意思!我……我怕他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思会生气,才一直躲着他啊……”
“你能傻得再清丽脱俗点吗?”
“你废什么话!”长魂忽然想到什么,表情严肃,“你是不是知道小哑会跑去哪里?”
柏川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收回来,中途不明显地看了长魂身后一眼,道:“知道。”
“那……”
身后忽然被拉扯,长魂回过头,便看到一个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戴着没有“眼睛”的面具的小哑。
柏川见长魂已经傻了,憋着笑:“你们慢聊,我这次真走了啊。”
……
沉默。
“你……我……”
长魂结结巴巴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只好选择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了,一个熊抱,把瘦弱的小哑抱进怀里,后背挺疼的,但是没事儿,能忍受。
怀里实在了,长魂也觉得松了口气,说话的能力也找回来了:“小哑,你……喜欢我?”
怀里瘦弱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感受到对方点头的动作,长魂激动得收紧了力道,“笨蛋。”
小哑听到长魂说的,摇了摇头,似乎再说“我不是”。
“我在说我自己。”长魂将脸埋进小哑的脖子,感受到对方熟悉的阴冷的气息,忍不住在小哑纤细的脖子蹭了蹭,“我说我是个笨蛋,居然没有发现。小哑,我好高兴,好高兴……你永远都只能属于我了。”
小哑说不了话,发不出声音,无法道出告白,他迟疑地伸出手,缓缓地、缓缓地放在长魂的腰上……
【长魂,我心悦你。】
似听到了小哑心中的告白一般,长魂轻揉了揉小哑的头,声音温柔得快滴出水来:“小哑,我心悦你,很久很久以前就这样了。”
第30章 心门
回到北木雪和墨周箫雨这边。
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北木雪开口了,但一出声就让墨周箫雨吃瘪:“流芳坊好玩儿吗?”
墨周箫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语气可怜巴巴的,但又不够理直气壮:“我又没去玩儿……”
“没玩?”北木雪目光深沉,他缓缓靠近墨周箫雨,“那这些味道怎么来的?”
“整栋楼都是这味儿,能不染上吗?”
北木雪眉头微皱,哑声道:“我不喜欢你身上染着的那些味道。”
墨周箫雨磨牙:“要不是你惹我生气,我会跑去那儿躲着不出来吗!”
“让我给你洗掉……”北木雪轻啄着墨周箫雨的下巴,缓缓往下移动,含糊不清地唤着,“血沙……”
墨周箫雨微微一顿,躺在床上装死,任北木雪不厌其烦地细吻。
不知过了多久,墨周箫雨倏地用力,将北木雪反压在床上,眯着眼睛在北木雪颈边轻嗅,眸子里聚满浓郁的欲色,如即将进食的野兽,在确认食物是否危险。
“我饿了。”
墨周箫雨伸出粉色的舌,暧昧地舔过下唇,色极了。
北木雪眸色微暗,主动放松身体。像虔诚的信徒,为自己的爱人献上自己……
墨周箫雨轻咬着对方的耳尖,低声说道;“北木雪,你真是个危险的家伙!”
“啊……呃……”
“不准发出声音!”捂住北木雪的嘴,墨周箫雨微喘着粗气,“不准笑!”
北木雪眨了眨眼,伸出舌头舔过覆盖在嘴唇上的手掌心。
——微湿,还有点咸。
墨周箫雨的身体,已是汗水淋漓,身体透着晶莹,性感得不可方物。
被北木雪大胆的动作惊得收回手,北木雪却乘机带着身上的人,翻身,调换了上下的位置,坐在墨周箫雨的跨上,上下浮动起来……
很不安。
从墨周箫雨跑走那天,到方才找到墨周箫雨之前,北木雪一直都在不安着。
北木雪知道墨周箫雨不会离开帝都,但他不敢完全肯定。因为墨周箫雨太没定性,谁也猜不准他会突然想起来做什么。
墨周箫雨根本不会知道,每次北木雪看到墨周箫雨的背影的时候,就会总有一种,这个人会消失不见的错觉!那晚,墨周箫雨一句话都没留下,便销声匿迹,北木雪觉得自己几乎疯掉!
北木雪抱着墨周箫雨,不停歇地唤着:“血沙……”
“别喊了,木头。我在这呢……”
“我不会离开的……”
其实,墨周箫雨又何尝轻松过?
虽然一直躲着北木雪,但该知道的,他都听叶客馥说过了。
当时里面情况危急,叶客馥布下的亡灵阵坚持不住了,北木雪就用自己的灵源来补给,要不是那些受御鬼之术的傀儡来得够及时,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后来,楼里的贪虫被处理的差不多了,他们就碰上了受伤的曾凤玟,曾凤玟要和北木雪做一个交易,只要北木雪带他出去,他就告诉北木雪巫蛊师藏在哪里,并且,曾凤玟还说知道巫蛊师为什么针对墨周箫雨。
北木雪同意了。
他们正准备出去,就遇到墨周箫雨了。
由于墨周箫雨跑了,北木雪去追人,之后人没找到,交易也不了了之,后来北木雪又想起来的时候,曾凤玟也销声匿迹。
本来呢,听完叶客馥的解释后,墨周箫雨也做了自我检讨,觉得自己太敏感。原本想回去认错来着,但他脑子一闪,就又想起当时北木雪的样子,那分明用的是墨北的脸!
墨周箫雨左思右想的,很快就联想到让柏川和长魂送他去军营看儿子们这事儿,还是北木雪先提出来的,他又想起之前璇啾故意飞得那么慢,这三两下的,全明白了。
墨周箫雨好不容易歇了的气,瞬间就又涨起来了,北木雪当他是什么人了?这么做,要他怎么想?一个附庸于他的弱者?
虽然墨周箫雨知道北木雪不是这个意思,可盖不住他要这么想啊!他从来不是弱者,也不需要藏在任何人的背后!
墨周箫雨觉得有些倦意了……
那天晚上,是他过得最触目惊心的一晚,看着他精神满满的,大杀四方,其实他一刻心跳就没正常过,神经紧绷,生怕听到什么不妥的消息,那最后一根神经终将断裂。
他一夜未眠地坐在床前,发了一晚上的神,心乱如麻。
如果喜欢上一个人,居然这么累,他真的……
吧嗒——
心脏微微一痛,墨周箫雨惊愕的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北木雪哭了!
墨周箫雨觉得北木雪不会是轻易能掉泪的人,但在很短的时间,他就让这个总是不动声色的人掉了两次泪。两次都是为了他。墨周箫雨顿时觉得手背上接住那滴泪的地方,烫得灼人。
北木雪的浅琥珀色的眸子里潋着温润的水光,脸上还有泪痕,他睫毛微垂,唇角紧抿,明明还是一脸冷酷的表情,墨周箫雨却悄悄感受到了他的委屈。
“木头……”
北木雪的身体微顿,哑声问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墨周箫雨沉默不语,他有点焦躁,可以说这种焦躁是完全针对他自己的。
北木雪很好,他自己什么都明白,可是墨周箫雨现在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里,他固执地认为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是血沙,无情无义的血沙,对任何人都可以狠得下心的那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他对那种如果失去了北木雪,他就无法成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