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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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 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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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水河全名黑水冥沙河,河中之物并非水,而是冥沙。冥沙乃是镇墓鬼物,举凡落入其中的东西,只要沾上一点,便会被冥沙侵蚀包裹,拖入河底。传说之中冥沙下接九幽炼狱,落入其间便有去无回,脱离六道,神佛难救。
    魏眠曦要他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你死,或者她死,你跳不跳?”他漠然开口,眼中毫无怜悯,亦无半点犹豫。
    霍铮的手紧攥成拳后缓缓松开。
    “魏眠曦,你果然不配得到她的爱。”
    他说着朝河里迈步。魏眠曦可以用俞眉远的命作赌注逼他,但他却无法冒一点风险。只要想想没了解药她将要面对的苦楚,他便无法冷静。
    “我不在乎,她能在我身边就可以。五年、十年、二十年……她一定能忘了你。她本来就是我的妻子,是你把她从我手里夺走,我只是拿回原本属于我的女人。”魏眠曦笑着看他一步一步走下黑水冥沙河。
    冥沙似有感应,在霍铮的脚踏进沙面的那一瞬间,便争先恐后沿着他的脚往上爬去,霍铮脸上并无惧意,他有些怜悯魏眠曦。重活一世,魏眠曦仍旧不明白她为何不再爱他,即便他做得再多,阿远也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不是因为他曾经伤她多深,也不是因为他负她多少,而是因为由始至终,他都不是她心里爱过的那个少年。她曾经深爱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少年英雄,坦荡光明,是天下人的赤胆忠心,亦是她心里的赤胆忠心,可魏眠曦不是。
    他骗了她,他只是个心如蛇蝎、不择手段的男人,不是她爱过的人。
    俞眉远只是看清了这个事实而已。
    霍铮半身已陷入冥沙之间,黑色的细沙朝他胸口覆去,他的人缓缓陷入沙中,魏眠曦收回玉盒,拉紧手中青索,打算飞到河对岸。
    “魏眠曦。”霍铮挣了挣,发现身体已动弹不得,呼吸亦渐渐困难,他艰难开口叫住魏眠曦,“回去之后,不要告诉阿远我死了,她没你想得那么坚强。”
    魏眠曦便又罢手,冷漠地看了霍铮一眼,他忽然将手中玉盒抛出。
    “魏眠曦!”霍铮大惊。
    玉盒落入黑水冥沙,顷刻就被冥沙吞没。
    魏眠曦回过头,将手掌一翻,掌中静静躺着一只青瓷小瓶,正是玉盒中装有解药的瓶子。
    “别装出那副深情模样。你以为我真会用她的命来威胁你吗?是你太蠢。”魏眠曦冷笑道。他早将盒中之物取出,用以威胁霍铮的不过是个空盒罢了。
    霍铮沉默,片刻后自嘲笑起,他竟然被这种拙劣的伎俩骗了冥沙爬至霍铮脖颈,脑中娇如桃李的容颜闪过。
    他向她做过的承诺终究又要食言了。
    黑沙倏地窜起,霍铮整个人猛地沉下,陷入河中,黑水冥沙再度平静。
    魏眠曦飞过河面,头也不回地离去。
    ……
    夏日已远,秋寒又盛。转眼三月已去,靖远候府种的红枫渐黄,秋风萧瑟,吹得满院落叶。
    “郡主,出来吧。”盯着俞眉远人站在候府北角的墙根下,面无表情开口。
    他面上虽无表情,心里却有些无奈为难,这已是俞眉远第三次逃跑了。这三次逃跑一次比一次难抓,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还是有办法悄悄地避开众人耳目,要不是魏眠曦临走之时千叮万嘱要他们死守着她,恐怕早就叫她溜出这候府了。
    如今他只盼着自家主子早点回来,因为这位安怡郡主太难搞,他们又无法下重手,伤她不得,每次只能客气劝回,简直叫人伤透脑筋。
    俞眉远躲在树中看了一会,发现树下的人并没离开的意思,她知道自己的行踪是真的曝露了。
    真是可惜,就差一步,这北角是他们防御的死角,只要她能绕过眼前这人的耳目就可以顺利从这里翻出候府了。
    下次再努力吧。
    她没过多惋惜,拔开树叶就往下跳。
    心头忽然有一线痛楚闪过,仿佛长针陡然刺入心肺般,又似冥冥之中某种预感,叫她在落地之时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霍铮……
    不知怎地,她想起他。
    “去叫大夫。”守着她的人沉着脸往后喝了一声。
    俞眉远回神,手上刺疼浮起,她低头望去,自己的虎口之上一片血痕。
    “不用了,只是擦伤。”她甩甩手,不以为意。
    “候爷命我等好好照顾郡主,一点伤都不能有。”那人躬身回道。
    “你们还‘照顾’得不够好?”俞眉远冷冷嘲道。
    那人便不作声。
    “不如……我替郡主上点药吧,不用叫大夫了。”旁边传来清脆的女音。
    “是你?”俞眉远转头,看到个熟人,“阿……远……”
    “郡主,我叫初九,魏初九,候爷给的名字。”魏初九站在不远处的树旁,扬起善意的笑。
    树缝间的光影斑驳,依稀间俞眉远像看到另一个自己。
    
    第177章 解毒
    
    魏初九一直住在侯府北角的小院里。院子偏僻,四周只栽了些零星草木并几块大石,有些荒凉,然而俞眉远一踏进这院子,便觉得眼前一亮。魏初九是个会过日子的姑娘,小院布置得很惬意,她似乎有双巧手,随意拣来的碎瓦青石垒一垒便成了小巧的景致,花草种在豁口的坛罐里,用细麻绳垂在屋前,便是另一种清新的风情。
    “你这儿好漂亮。”俞眉远没料到候府里还有这样的地方,由衷赞道。
    “郡主过奖了。”魏初九有些羞涩,还有些紧张。
    俞眉远觉得眼前的姑娘跟第一次见到时不太一样。
    盯着俞眉远人都守在屋外,俞眉远跟她进了屋。屋里的陈设仍旧很简单,魏眠曦虽然把她带回候府,但也没放在心上。她没名没分地呆在这里,府里人自然不会对她有多好,不过这屋子简单归简单,但各处摆的东西都花了心思。碎布头拼接缝出来的小枕、空酒坛捆出来的瓶器、窗纱上随意勾出的花草……
    “你自己做的?手好巧。”俞眉远随手拿起柜上放零碎的木制九宫格。
    “嗯,都是捡回来的东西改的。”魏初九更不好意思了,“我以前是个孤儿,一个人住在窑洞,里面空荡荡的,我习惯在镇上捡些别人丢弃的东西回来修修补补。这些都是在园子里捡的,让郡主见笑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从斗柜里取出些伤药,俞眉远看到她那伤药摆放也与别人不同,是用木格托着,一个格子放一件东西,极有条理。
    “谢谢。”俞眉远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把手伸了出去。
    魏初九垂头对着窗外的光,仔仔细细检查她掌中的伤口。伤口里沾了许多碎沙砾,她格外温柔地吹着,拿沾湿的帕子轻轻擦去,清理干净后才往上面倒药裹绷带。
    “好了。”魏初九处理好伤口,俏皮地眨眨眼,“郡主的手很冰,要多穿些衣裳才好。”
    俞眉远抓握了两下手,觉得她包扎的技术很好。
    魏初九转身收拾起东西来,俞眉远便又开始打量她这屋子,屋里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特别多,俞眉远看得颇有味道,不经意目光掠过,她看到魏初九扔在软榻上的木玲珑。
    木玲珑被放在锦垫之上,旁边是个小藤筐,装着拆下来的小零件,俞眉远看得出来,魏初九对这东西珍而重之。
    “我笨,候爷教了我两次,我还是不会玩。”魏初九转身时见她目光落在木玲珑上,便道。
    “你很喜欢它。”俞眉远上前,拾起木玲珑。
    魏初九听不出她问的是人还是物,便轻轻嗯了一声。不管是人还是物,她都喜欢。
    “候爷在战场上救了我,又把我带回候府,我……”
    俞眉远笑了笑,坐到榻边,将那木玲珑在手里翻了两下,道:“你既然喜欢,我教你吧。”
    这世上的人事物,总有人视如弃履,也总有人爱逾性命。爱情这东西,不过我之砒霜,你之蜜糖。
    ……
    俞眉远在靖远候府有了说话的对象,日子稍稍好过一些。
    魏初九是个聪明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心知肚明,两人见了面要么俞眉远教她玩木玲珑,要么她教俞眉远做些小玩竟,关于候府和外界的消息,她竟一句不漏。俞眉远从她嘴里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也不介意,时不时走动走动,排遣寂寞。
    秋尽冬初,京城雪落,她在魏家已经呆了整整四个月。按说不管有没找到解药,霍铮和她父亲都该从鸣沙关回来了,也不知老七把京里的消息告诉他没有,这么久没收到她的信,霍铮也该急疯了,他若知道她的消息会来这里救她么?……她希望他来,又不希望他来。京城就像一个巨大的陷阱,只要霍汶和他踏进,就有生命危险。
    这四个月,她与世隔绝了一般。
    真是可恨,她什么都做不了,像被拔了爪牙的老虎。
    “喝杯热茶暖暖,我这没有地龙,冷。”魏初九往她手里塞了杯茶。
    俞眉远回神,她身上穿的衣裳是魏初九的两倍多,可她还是冷。擅动内力之后,慈悲骨蔓延的速度要比从前更快了,除了冷,她的触觉也开始不大灵光了。
    喝了两口茶,她心里有些暖意,便拿起木玲珑:“还差一点,我拼给你看。”
    言罢,她示范了一遍才将球交给魏初九。魏初九开始拆解,她动作很慢,不如俞眉远干脆利落,每一次都斟酌许久才下手,可就这样磕磕绊绊,她终于把木玲珑彻底拆完又完整复原。
    “我学会了!”魏初九很高兴。
    “恭喜。”俞眉远微笑。
    “郡主,候爷回来了,他请郡主过去。”屋外有人高声禀道。
    俞眉远的笑瞬间冷凝。
    “郡主……”屋外的人催道。
    “知道了。”她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回头看见魏初九有些喜色却落寞的眼,“你要一起过去吗?”
    “不了,候爷不想见我。”魏初九摇头,“我真羡慕……郡主。”
    俞眉远自嘲笑起,她恨透了眼下的境况,不想竟有人羡慕自己。
    “羡慕什么?我倒想与你换换。”
    “郡主说笑了,这哪能换的。不过若是能让我变成郡主,哪怕一天,我也愿意。”魏初九对自己的感情没有避忌。
    俞眉远看到她眼里有些孩子的天真,和他们这些人都不一样。
    “变成我……如果会死呢?”
    “我不怕。”
    ……
    雪下了一夜,早上晨刚停,俞眉远回到自己屋里时,已冻得直打哆嗦。屋里地龙和炭盆全都烧得暖烫,比魏初九那屋子暖和多了,可俞眉远一踏进屋心情就烦躁。
    魏眠曦正坐在榻上等她。他只穿一件檀色夹衣,发半散,有些湿,在进屋前他沐了浴,已将全身尘埃洗去。
    “这么冷的天你不呆在屋里?”看到俞眉远抱着双臂进来,他不禁问道。
    四个月没见,她清减许多,脸色更差了。
    “怎么我在候府里走动,你也有意见?”她离他很远就停了步伐。
    他从榻上走下,从怀中摸出碧青瓷瓶。
    “解药。”
    俞眉远瞳眸一缩:“你遇到霍铮与我父亲了?”
    霍铮去寻的药,如今怎会落入他手里?她的心高高悬起。
    魏眠曦没回答,她又问:“他们人呢?如今怎样?你与他们打了照面?”
    他仍旧不答,只盘膝坐到桌前,倒了杯水,又将瓶里解药倒出。赤色药丸才滚进他掌中,便散出一股清香,在陵墓中保存了百多年,这药的香气竟一点没减少,也不知如何存放的。
    “回答我!”她冲到他身畔,看也不看那药一眼。
    “吃了解药,我便告诉你。”他将药与水一并递到她眼前。
    俞眉远按下急怒,拈起药丸随意丢入口中,干咽而下。
    “说!”她只想知道霍铮的情况。
    魏眠曦站起,仔细打量她:“有什么反应?可有不适?”
    上辈子她服药后的模样还烙在脑中未散,他怕再见到那样的画面。
    “我没……”俞眉远话未说完便一把揪住自己衣襟,胸口忽然浮起火似的灼烫之意,摧枯拉朽般在她体内肆虐起来。
    身体火烧般热起,裹在身上的厚重衣裳山似的沉,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并艰难。魏眠曦见势不对,心头一紧,伸手要扶她,她反手一抓,用力抓住他的手臂。
    “说,霍铮呢?”她艰难问道,指甲掐入他肉中。
    魏眠曦竟被她一眼看得语塞。
    “我抢了解药先离开,解药不在主墓中,你父亲要探陵,故他们还陷在陵中,不知如今怎样。”
    想起霍铮和他说的最后那句话,魏眠曦竟不敢告诉她实情。他妒极恨极,却已无发泄对象。
    俞眉远狐疑地看了他两眼,胸口沉闷难当,她“哇”一下吐出两口黑血,眼眸跟着闭起。
    人事不知。
    ……
    俞眉远的意识很清醒,只是不能动弹。她知道自己出了许多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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