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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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兽文书- 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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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从火炼的嘴里滑了出来,没头没尾的。
  火炼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激灵。他极快速的在亭内亭外扫视了一整圈,与之前毫无变化的死气沉沉,找不出别的一丝生气,更不要说还有其他会说话的生物了。
  经过这一番眼见为实的验证,火炼终于不得不承认,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的确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被亡灵缠身并不要紧,可小心千万不要被吞噬了——这句来自于庄锦的警告,总是会在这种场合出现。而现在火炼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庄锦哪里是好心好意的提醒他,那位轮值会长,根本就是对他做出了恶意的诅咒嘛。
  在过于安静的环境下,无论是谁,思维都难免会变的信马由缰起来,火炼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脑海里闪现出各种念头。但是这一回,他的思绪还来不及飘散的太远,因为,他听见了——
  “是你让我获胜的。”
  前面那句古怪的话的确时来自于自己,火炼对此无法抵赖。但是这一回,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声明——我他妈绝对没有开口!
  支持火炼这一论调的证据也相当扎实,想到亡灵,他的嗓子也不由的发紧,在这样的状况下他根本开不了口,更不要说发出声音了。
  作为此地唯一的活物,但这句话却并非来自于他,这岂非更加无法解释?火炼自暴自弃的推测,完蛋了,自己这是产生幻觉的节奏啊。
  似乎有一种说法,“幻觉”的天敌乃是“理解”。
  人只有在混沌不明的境地下才会产生幻觉,而假如此时情绪再不稳定,幻觉的肆虐就会变得格外严重。但如果能够保持足够的理智,经过认真的分析之后,所有的幻觉都会不攻自破。说的更明确一点,若是对幻觉的产生原因及现象都能达成足够的理解,这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威胁力。
  事实上对于此等技巧,火炼也称得上驾轻就熟,毕竟,他曾经有一个似敌似友的对手,楼澈。
  初次见面,火炼险些在楼澈的惑术下吃了大亏,也幸好那时的楼澈还是真心实意站在他这一边的。可是随着后来楼澈私底下越来越多反常的行为,火炼无论如何也要长点心了,面对惑术这样一种一旦中招便难以挣脱的能力,肯定需要找出预防之策。
  火炼第一回 用上这技巧,应该正是那一回为了救回白昕玥而追溯时光的过程中。面对突然出现对他横加阻拦的雾女,火炼竟也没有完全昏头,在经过细致的分析之后,火炼得出的结论距离事实几乎没有什么差距,雾女虽然是镇墓兽未希所化,但是其中却也有楼澈浑水摸鱼的结果。
  将自己与未希的形象天衣无缝的串联重叠起来,的确相当困难,然而楼澈还是做到了,毕竟那一次的追溯是建立在他的能力之上,他对于火炼所见所闻有着不弱的控制力。
  甭管楼澈这只墨狐在血统上有着怎样的问题,但他在追溯时光中所达成的效果可谓是天衣无缝,从客观角度来评价确实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所以说,火炼也并非是从破绽中看出其问题的,而是打从一开始便已经对此有了防备。说起来,火炼自己都不晓得该怎样评述自己,尽管他本心无比厌恶这些阴暗的勾当,但事实上他本人的城府也相当深沉。
  总而言之吧,有了与楼澈之间的你来我往,火炼在理解力的提升上早已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哪怕是放到当下这个没有一个细节正确的场合下,他也能够凭借本能来进行分析,别的不说,至少可以辨别的出,何为真实,何为幻觉。
  冷不丁掉入幻觉的经历确实很容易让人手足无措,尤其是这一遭,连火炼这种身经百战的家伙都有些发懵。
  在楼澈的惑术幻境中,他可以凭借血统的优势进行反向压制,或者他并不采取什么实质行动,只要在理解的基础上保持足够的理智,也能保证不会产生什么不利的后果,只当在幻觉中看了一场好戏。然而这一次,若说是好戏,只怕是前所未有的精彩程度,但要命的是,火炼本人不再单纯只是旁观者,他说不定会被深深卷入,成为这场戏之中不可或缺的主角。
  火炼差不多已经被一分为二——
  其中一半在理解的基础上维持着冷静,他告诫自己,无论是刚才听见的那句话,还是眼前呈现的这一切,统统都是假的。最好的应对之法,就是不要理会。或者说,干脆一点掉头离开。待到重新调整好状态之后再继续月眠岛的探索。
  而另外一半却在不由自主的深陷,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真假已经不再重要的。重要的,只有他听见的那句话。
  火炼的手中还端着玉杯,而他的视线却已经向桌子的另一边转去,那里,还有另外一个杯子。无比巧合的角度,正好也有一缕月光照在上面,宛如盛了半杯琥珀光。
  玉珀酿。
  对于美酒毫无研究,也从来没有什么兴趣的火炼,脑子里忽然浮现起这种美酒的名字,准确无误。
  火炼眼见着对面杯子里的琼液荡漾出些许光泽,也不知是光线移动产生的幻觉?还是那杯子当真被某只手端了起来,品玩似的晃了晃?
  ……
  “我以为这次再也没有庆功酒了。接到你的传信,我还当这是一个骗局。”依旧是方才那个声音,夹杂这一缕惆怅,而语调背后更多的东西却有些不好分辨,只能隐约捕捉到一点颤音,唯有千般苦挨万般压抑之后,好端端的声音才会如此变了调。
  莫名的耳熟,火炼想着。
  多半的心思都被调动起来追查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火炼竟然连之前一半的冷静都保持不住了,恍恍惚惚的在一张鼓凳上落座,恍恍惚惚的望着对面。
  仿佛有一道人影凝结而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白昕玥。
  难怪方才总觉得那声音在什么地方听过。
  “说不定这真是一个骗局,我以庆功的名义将你骗到此地,这其实只是一个诛杀你的圈套。一旦你死了,白族顷刻间会变成一团散沙,最终的胜利终究还是属于妖兽的。”存有如此一颗算计的心,这绝非火炼,而是曦冉。
  “你杀得了我吗?”白昕玥反问。这话明里问的倨傲,但暗中藏匿的却是一片心疼。或许这是一个不该说出口的问题,因为答案,早已在彼此心中。
  一边是妖兽皇帝,一边是人类将军,这两者若是反目成仇,胜负……应该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吧?
  本该如此。随便找谁问出这样的问题,妖兽也好,白子也好,得到的都将是无比肯定的答案。尽管如今的白将军已经成为人类之中的翘楚,但那又怎么养?即使他已经有力量与寻常妖兽抗衡,但皇帝终究不是寻常妖兽,在这样一个以力量为尊的世界中,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不管曦冉打算收拾谁,不过都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这是公认的观点,仿佛日升日落一般自然,仿佛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打破。
  但是,如果打破了呢?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令人慌乱的?自然定理一般的事实都会破碎,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永恒不变?
  强弱胜负的定理被击碎,从大局上来看,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白昕玥四方征战多年,早已淬炼出一副铁石心肠,但是在这样的大好局面之中,他的一颗心却不受控制的跟着破碎。
  白昕玥没有应声,端起酒杯一仰脖,然而灌进喉咙的少,溅在衣领上的多,液体浸透布料,瞬间开出了一朵暗色的花。
  “慢点儿喝。你的庆功酒,谁还会与你抢不成吗?”曦冉只当全然没有看见对方的狼狈,即使语带促狭,那不过也只是在笑话对方的惶急,与过往两人两人的相处没有任何区别。
  即使方才只是灌入了一丝酒液,但还是火辣辣的——白昕玥从来不知道此等佳酿也会具有如此刺激的滋味,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胸腑,像极了一柄烧红的尖刀,一路毫不留情的剖开,硬生生的将他撕裂成了两半。
  有些东西,看不见比看见更好,哪怕只是自欺欺人,但在还没有眼见为实的前提下,总归还是能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残留一缕空茫的希望。只可惜,许多时候看与不看却不见得都能自己做主,避之不及的画面总是会猝不及防的撞入眼帘。
  曦冉在嗤笑的同时也自然而然的执起酒壶,向这边倾身而来。白昕玥总不能无动于衷,就这么让人傻等下去,他别无选择的只能放下手中的玉杯,让曦冉为他斟酒。
  于是白昕玥看见了,看见了对方的羸弱,纵使曦冉一反懒散的常态特意穿了一身层层叠叠繁复的锦袍,但遮不住的东西无论怎样也遮不住,特别是当他微微弯腰时,后背那一对支棱出来的肩胛骨,宛如垂死挣扎的一只蝴蝶。
  嶙峋的瘦骨,几乎刺穿了白昕玥的双眼。
  天道之力对曦冉的侵蚀,竟然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吗?
  应该找一个欢快点的话题才对,可是找来找去,无非都是这些。“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要特意置办这桌筵席?”菜品姑且不说,但是那酒——玉珀酿,即使放在皇宫大内,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必然是曦冉千里迢迢专程带过来的。
  “习惯。”曦冉如此回答,“从你第一次前往风钩山平叛归来,这么多年,不都一直是这样的吗?”用习惯来加以说明,倒是也没有错,为此曦冉不惜在这岛上弄出一座与宫中一模一样的八角亭出来,仿佛这一切都是在重复以往的接风洗尘。
  白昕玥建功立业,理当为之庆祝,况且这一次他建立的还是前所未有的不朽功勋。然而,连白昕玥自己都有些不敢回顾,这份功勋究竟建立在什么上面。
  战功自有它残酷的一面,不要在这里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或许用一将功成万骨枯来形容更加贴切一点,战功之下总是数不清的髑髅千堆尸山血海,自家人的枯骨不少,敌人的更是不计其数。况且,被打败的一方还要平常战败的苦果。
  如今,这一苦涩的果实是属于妖兽,属于皇帝曦冉的。
  世人常说,胜利的美酒滋味美妙绝伦。所以曦冉肯定是品尝不到这份甘醇了。但可笑之处在于,获胜一方的白昕玥也丝毫没有品出这玉珀酿的味道有什么好的。
  当曦冉将酒斟满之后,为了掩饰情绪的白昕玥迫不及待的端起来一饮而尽。前面那一杯是辣,而这一杯则是苦,苦的白昕玥差一点就要吐了。或许将五脏六腑统统呕出来,只剩下一副空空如也的皮囊,他反而会好过许多。
  可惜这终究也是奢望,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此战的胜利方,若连取胜的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别人又情何以堪?所以白昕玥生生忍住了想要大肆发…泄的欲…望,他默默的将苦涩当成甘甜来品尝,这原本也是他为自己选择并为之奋斗出的结果。
  说是奋斗,或许也不全对,率领卑贱的白族击败妖兽,即便白昕玥穷尽毕生心力也是无法达成的。
  这一奢望,还需要两代、三代、四代……数代人持续不断的为之努力和付出。
  “是你让我获胜的。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赐给我的。”这话说起来其实很丢脸,小白将军的心高气傲人尽皆知,宁可选择去死,他也不会选择开这个口。但今天白昕玥仿佛一点儿面子都不要了,同样的话已经说了两遍。尤其是那一句“所有的一切”似乎囊括了许多东西,并不单指这一场空前绝后的胜利。
  曦冉并没有施恩者的高高在上,对于世事的无比通透使他维持着从容与平静,“你不胜,也有别的白族获胜,推迟几代罢了,没有什么区别。”


第281章 第281章—传承
  推迟数代人的胜利。这话听起来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一份本来已经相当渺茫的希望,在这一代人手中无法实现,别无选择之下只能将其寄托在后辈的身上,这无疑只会让希望变的更加渺茫。
  这话如果让一个普通的白子说出来,差不多正是一种推脱,将希望寄托于未来,换言之,也等同于是对现在的绝望。
  然而,如今说话的人却是曦冉。换了一个人,哪怕是同样的话,意义也变得截然不同。人类的数代传承,放在妖兽这里,也不过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光阴,不算太短,却也不会太长。总之,绝对是这一生中可以亲眼见识的过程,所以这样的预测放在曦冉身上,实在算不得信口胡说。
  曦冉端起了自己的杯子,说起来从庆功宴开始到现在,无论是菜肴还是酒水,他还什么都没有碰过。端起满满的一杯酒,也不管对方的是不是空杯子,照样凑上去“叮”的碰了一下,本该是清脆无比的声音,冷不丁这么一响,却让两人的眉头都齐齐一跳。
  尤其是白昕玥,那效果与耳边炸开一声惊雷也没有什么差距。
  平心而论,曾经的小白能够成长为后来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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