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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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在水一方-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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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病榻上的何苗听了这番话是何等的讶然,单是福多听了这破天荒的话语,也被臊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道:“苗苗还小……”
  此时,花表姨也立马上前圆场:“大夫,两个孩子年纪尚幼,这婚事确是为时过早。您看,我闺女这病……还有别的法子么?”
  赫连雪莹蹙眉扫视了屋内人一圈,漠不关心地道:“说实话,她的病不仅在身上,还在心上。对于一个没有求生意识的人,任我有妙手回春之术,也是枉然。”
  这一番话听得花表姨脸色煞白,满脸痛苦地看着面色苍白的何苗,浑浊的泪目下闪过一丝晦涩的神情,却仍是哆哆嗦嗦地问着赫连雪莹:“您的意思是……没救了?”
  赫连雪莹隐有不忍地看着花表姨,动了动嘴唇,终是无奈地吐出一句话:“我尽力。”
  花表姨连连点头致谢:“那就拜托女神医了!”
  赫连雪莹苦涩一笑:“我想您应该懂得女儿的心思,多劝劝她,对病情也有好处。”
  说完,她也不再逗留,顺道将我叫出了屋子。
  我原本就有许多话要问她,看了看屋内悲悲戚戚的花表姨和一脸病态的何苗,便拉着周彦华一道出了屋子。
  离得远了些,周彦华便忍不住问道:“雪莹,你当真没有法子?”
  对于周彦华这质疑的语气,赫连雪莹显然十分不喜,却是没有过多地表露出来,而是一脸认真地道:“你也知晓,她这病并非一日两日了,而是自小就有的隐疾。虽是多年未这般发作,可像她这种病,本就不能根治。我如今也只能开些方子稳住她的病情,是好是坏,还得看她自己。”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对赫连雪莹的医术我已是深信不疑。如今连她也没有把握医治的病,我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正要再次确认一遍,我便见福多正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径直来到赫连雪莹跟前,挠着后脑勺,犹犹豫豫地问道:“那个……你方才说的苗苗的病也在心上,是什么意思?”
  听他如此问,赫连雪莹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啊!她这心病在你身上呢!”
  福多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待他细问,赫连雪莹已是毫不客气地道:“你也不用问我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你应该更清楚才是,即便你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伤害人家女孩儿的心的混账事儿,自个儿去问问!”
  她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福多一脸懵懂地看着她,却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惹得这位女神医要向他发脾气了。
  而福多在儿女之情上向来有些迟钝,自然不明白赫连雪莹这是在为何苗鸣不平了。
  看他呆愣的模样,我上前拉过他的胳膊,将他扯到一旁,低声安慰道:“赫连小姐说话一向如此,却也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回去好好陪陪表妹。若真如赫连小姐所说,你找个时机也问问表妹,也许她对你有什么误会才有了心结呢。”
  福多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心里又实在不放心,多嘴问了一句:“你与陈秀梅还有来往么?”
  福多浑身瑟缩一下,满脸警惕地看着我,弱弱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看他如此遮遮掩掩的,不由得有些生气:“你是不是还与她有来往!”
  此时,我才想通花表姨为何会突然之间知晓福多有心仪的姑娘。花表姨与我家毕竟有段不算近的路程,而福多对陈秀梅的心思也并非人尽皆知,也不过是幼时被同龄的孩子调侃了几句罢了,谁又会真的在意此事呢?若非他依旧与陈秀梅走得近,花表姨又怎会在意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甚至以何苗病重为由有了悔婚的意向?
  福多的躲闪令我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对于他如此辜负何苗一番真心的行为,我又气又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看表妹天性柔弱就如此肆意妄为么?我告诉你,她病成如今这般模样,也有你的责任!”
  福多却委委屈屈地看着我,小声解释道:“姊,不是……我与秀梅姊姊并非你想得那样,我们……”
  “你还为她辩解!”我气恼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是巴不得表妹一病不起,然后再与陈秀梅快活一世么?”
  福多摸了摸头,却是十分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你对她有偏见。”
  说着,他也不与我多说,推开我拽住他衣袖的手掌,只淡淡地说了句:“我去看苗苗。”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我感到陌生又心寒。
  他说得对,因陈秀梅早些年对周彦华的纠缠,我的确对她怀有很大的成见,认为她的一切行为皆是不怀好意。
  年前回了一趟白水乡,虽只在年前见过她一面,我也看得出她对周彦华分明是情意依旧,那双含情脉脉的眼骗不了我。而就是这样的她,却偏偏在福多与何苗有了婚约后,又开始对福多纠缠不休。
  我当真不知,福多到底看上她的什么?
  若说美貌,我心目中的傻弟弟,还不至于是如此肤浅之人。
  现下,只要想到何苗那张苍白无血的憔悴病容,我的心里就是一阵刺痛。
  “看来,小弟弟是心有所属啊!怪不得……”
  赫连雪莹平平淡淡的话语忽然传进我的耳里,我觉得十分刺耳,却又不能反驳什么。
  我不怀好意地瞅了她一眼,转而婉转地问道:“你叫我出来,有话说?”
  赫连雪莹抱臂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我待会写个方子,让烨哥哥去抓药,你按照我的方子煎了药给病人服下。”
  我无力地点点头,回到卧房的院子里时,看到巧兮抱着周洲在院子里晒太阳,我的心里又是一番感伤。
  如今的巧兮,即便是与周洲逗趣着,眉宇间也不再有当日的灵动欢愉了,总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更是时常望着一处发呆。
  正如周彦华所说,她心中的结,还需自己解开。
  此时,她显然又望着一处在发呆。
  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她张望的方向正是赫连平府邸的方向。
  莫非她是……
  我突然有丝不好的预感,却稍纵即逝。
  周洲从她肩头看到我时,便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手脚不停地扑打着,显然是惊着了巧兮。我忙上前,从巧兮臂弯里抱过周洲,待他消停后,便问着巧兮:“你整日里闷在家里,择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巧兮起初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随后又温顺地点了点头。
  她需要发泄,那我便带她去一处能触动她内心深处的地方,让她好好发泄一番。
  曾经,我一直劝着她放下对赫连平的念想;如今,她有这样一份念想,也未尝不可。至少,那份念想能支撑着她好好活着。
  突然,巧兮轻声问道:“表妹……如何了?”
  看她还有心关心他人,我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有赫连小姐在,会没事的。”
  巧兮笑着点点头,却又垂头,黯然神伤地说道:“也不知赫连老爷何时返城……”
  我不由得打趣道:“这才多久,你怎么就想他了?”
  巧兮羞红着脸轻轻捶打了我一下,娇声道:“姊姊真是……净会取笑我!我如今……”
  她的语气又低沉了下去,带着几多伤感:“我还有什么资格……只要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我只觉她这话太过伤感凄凉,有心安慰几句,却见周彦华正抓了药回来,也便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而是说道:“你再帮我带带周洲,我去给表妹煎药,也去准备午饭。”
  巧兮却道:“我去帮姊姊。让姊夫带孩子吧。”
  能找些事分散她的注意力,我也是极其乐意的。
  当下,我从周彦华手中接过几包药,便将周洲移交到他手中。
  因想到赫连雪莹与周彦华是一同出门抓药的,如今却不见她回来,我随口问了一句:“赫连小姐呢?”
  周彦华脸色平平地道:“她临时有事,须出门两日。雪莹也说了,这两日你就按她给的方子给表妹煎药。”
  赫连雪莹的行踪一向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之前她也时常会隔三差五地出门。因此,对于她此次临时有事离开县城,我也没有多想。
  许是近来的烦心事太多,我独独忘了昨日她突然提起的话题。然,等到再想起时,一切都迟了。
  正如阿娘所说,不管我与赖冬青的交情如何,有些事,我始终是局外人。
  自我因何苗一事骂过福多后,福多再见到我时,唯恐避之不及,似乎再也没有好脸色对着我。
  我心里不禁纳闷了:他何时有了这般气性了?
  然,他既然不愿见我,我也不能勉强他,只得请如今赋闲在家的周彦华多劝劝福多。不管时隔多年,福多对周彦华的依赖和亲近,可是我这个自幼陪伴他的姊姊望尘莫及的。
  如此,我又不得不在心中感慨:男女之间的隔阂,即便是最亲近的亲人也无可避免。
  这日,冬阳暖人,我换了一身轻巧的装扮,又替巧兮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番,将家里的一切托付给周彦华后,便拉着巧兮穿过园内一间少有人至的院落,沿着周彦华当日领我穿过的路径向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而去。
  如今还是冬末,路边不再有缤纷花色点缀,反而处处透露着萧索冷清的气息。
  巧兮不知我欲将她带往何处,眼中虽有好奇,却是没有问,一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
  直到来到山脚,刻着“思过山”的石碑赫然立于一旁,这三个大字旁还题有一段小诗,正是:
  籍籍无名仕,愿谋百姓利,一念失足恨,功过难相抵。
  这石碑正是赫连平将此山开发后,特意命人搬来此处,亲笔题字又题诗。
  若非那日与赫连平因张庆延之死在此解除了隔阂,我可能不会明白他为何会将这座山丘命名为“思过山”。
  思过思过,不正是他对那件事一直心怀愧疚么?
  我将此座山丘的来历与巧兮详细说了一遍,她听得津津有味。
  果然,只要是有关赫连平的一切,都会令她打起精神来。
  对此,我又是无奈,又是感伤。
  奇怪的是,我却在登山的途中听到了悠悠扬扬的曲音从山间传来。
  按理说,这座山丘属于赫连平的私人之地,除却我们走过的那条秘密径道,其他人若想要进入此地,必然会从正道进入;而从正道进入,却是需要赫连平的授意,那守山的老人才会将人放进来。
  眼下容不得我多加猜测,巧兮便满腹疑惑地问道:“有人在山上弹曲?”
  我笑道:“我们上去看看吧。”
  山顶的风带着透骨的凉意,我不禁拢紧了衣襟,看巧兮冻得通红的脸颊,正要开口询问她是否会冷,却见她迈开脚步径直向着上方的观景台奔去。
  “你当心些!”
  巧兮回头对我粲然一笑,走在前边向我招了招手,顺势拉了我一把,一路拉着我向上方爬去。
  在到达山顶时,我远远望见观景台内一位纤细女子正专注地抚琴低唱。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南院的屈小姐。
  她一袭白纱素衣端坐于亭台内,侧身对着我与巧兮,因一心投入在自己的曲音里,她似乎没注意到我与巧兮的到来。
  风撩起她耳际的青丝,亭外的迎春花迎风落入她指尖弹奏的琴弦上,她的手指微顿,拨下最后一个曲音,余音久久未散。
  我又见她轻轻拈起琴弦上的黄色小花,玉唇轻启,却是缓缓地吟了一句诗来:
  春花弄弦还凭风,锦书寄罢雁来迟。
  她缓缓起身,抱起石桌上的古琴,款款走出亭台,微笑着向着我与巧兮走来。待走到跟前,她盈盈一笑:“不知夫人今日来此,无意打扰夫人雅兴。我这就离开。”
  我尴尬笑道:“屈小姐言重了,是我们打扰到了屈小姐。屈小姐不必急着离开,我与巧兮就随处看看……”
  屈小姐却是客气有礼地回道:“夫人与巧兮姑娘在此好好散散心吧。我今日来此,是与这座县城告别的,一曲临行曲业已奏完,我也该下山了。”
  我不禁好奇地问道:“屈小姐要离开县城?”
  屈小姐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举目眺望着四周的景致,目光中流出中诸多不舍和留恋。她收回远眺的目光,凄然一笑:“梁园虽好,终非久恋之乡。近日就会有人来接我,届时叨扰之处,还请夫人与先生多担待担待。”
  虽说与屈小姐并没有过深的交情,然,乍听闻她即将离去的消息,我仍是有些不舍,或者说是不习惯吧。
  毕竟,我已习惯了南院那边住了个清冷温婉的屈小姐的日子。
  我正不知说些什么,巧兮却是毫不避讳地问着屈小姐:“屈小姐留在此处正是为了赫连老爷,如今说走就走,舍得下么?”
  我哪曾想巧兮竟是如此直言不讳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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