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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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阙词-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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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慕良:“……”
  事已至此,他大抵,已是无话可说。你这个,傻阿晨。
  偌大个房间,彻夜的未眠,苍白而干裂的唇,还有,窒息的痛。
  拉开旁边的柜子,伸手之处,皆是瓶瓶罐罐。无论是哪一种药,大抵都有愈痛的疗效。亦不用再去想哪一瓶该是止痛的,哪一瓶该是安眠的。白色的药丸洒落一地,李慕良走进盥洗室,水龙头流水淙淙,水珠顺着湿发滴落。晶莹的的灯光映着满目的疮痍。
  抬头,水汽朦胧了眼前的镜子,朦胧了能看到的脸容。
  寝室门外,拍门声不断地叫嚣着。无规律,聒噪。李慕良有些心烦,走出去随手拿起摆设在一旁的花瓶向着门就用力砸去。应声,破裂。人类,总在无法隐藏的条件下暴露任性。
  任性。
  他喜欢这个词,剑拔弩张。
  花瓶破裂过后,有那么一刻,归于宁静。而后,换来更加急速的拍门声。
  开门。
  十八岁,狂热的青春,浓烈的爱,无需等待机缘。
  门开的那一刹那,秦初眉黛弯弯,绕着温凉,
  “慕良,TOMORROW IS ANOTHER DAY;相信我,人间有味是清欢。”
  对秦初而言,这是一种心血来潮的预演,无需任何剧本,她便要跟自己的王子对白。
  相信我,TOMORROW IS ANOTHER LOVER。
  记得谁说过,她说,慕良,真正的感情含有温度存在。
  温度的存在,倘若能取暖,窃取无感情的温度又何妨?
  人间有味是清欢。
  李慕良承认,这是一种温暖的悸动。到底是怎么了?这个世界。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觉得,他与涂锦,永远会是割舍不开的痛?
  那么多年里,他的确多了一颗心,切切念念,悬附在一个人身上。
  最后,不得不说,人类以感情为卖点,卖去了温度,买来了温度。真正的温度所在。但确实是心房之中,肋骨之下,还有,就是,温度之上。却注定永远处于黑暗之内。
  我是如此地,热烈地,爱着那个永远淡弯着眉眼的女子。可惜她已为人妻,而我也早就已经失去了勇气。
  纵是相逢应不识,何须金风来历劫?
  一场冬日的盛大的雪。热烈极致。国际金融银行总经理莫靳博与著名华人画家涂锦于w市最大的紫荆酒店举行的订婚仪式,尽管,当时的S市天气并不算好,大雪中一片阴霾,但不影响其成为各电台争相报道的焦点。宾客到场,受邀之人皆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觥筹交错间,场面盛大。虚幻的灯光,浮光掠影,还有精致的《梦中的婚礼》,丝丝缕缕,黑白琴键规律弹奏间错落有致,动人之色,温婉心房。
  涂锦那长长的婚纱,拖了一地。头上顶着白纱,温婉艳丽,一分一寸,恰到好处,华贵而柔顺的布料贴着紧致的肌肤,遮掩住看不到的被施虐过的印记。这场订婚仪式,天衣无缝。
  多年前的岁月,多年后的岁月。那一群人,年少轻狂,不能做到不缺一份,不少一个,但其实,还在。沈兼尘,庄囹,李慕良,还有最亲爱的阿晨。多么美妙,时光并不会让我们改变什么,即使往后,尘埃落定,这份友谊,记在心中,便是永恒。
  高跟鞋被涂锦踢到一边,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红色羊毛地毯上。十指丹蔻,紧紧抱着越晨光。
  她说,“亲爱的阿晨,今天我多么高兴,我以前就梦见过这样的一场婚礼,漂亮的礼服,温柔的新郎,身边有我最最亲爱的朋友。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以后,我也会跟阿晨这般,做一个贤妻,偶尔,晒着暖暖的太阳,跟自己的孩子讲讲故事;偶尔摆个画架,画一幅漂亮的画;偶尔,在这个城市中奔走,为了苦心建立起来的家劳心劳力地工作;偶尔,坐在摇椅上心情安详,看上一会儿书;又或者约个空闲时间,朋友相聚。等着时光缓缓流光,我们慢慢老去。”
  她说,“阿晨,我们都太幸福了,是不是?”
  涂锦梳理得精致的发贴在越晨光修长的颈项处,细致无比。唇色蠕动,最后一句话……
  庄严而美妙的音乐,梦中的婚礼。这个美丽的女子,缓缓慢步而来,妩媚动人,当司仪拿着麦克风,声音柔和喜悦地说,“以主之名,两人的结合受到祝福。请交换戒指。”
  赢得多少人或真心或不真心的掌声?
  白色的纱衣,纤纤手指捧着捧花,就只等着套上戒指。等着尘埃落定。
  戒指……戒指
  越晨光循着目光,却看到庄囹却在那一刻扶着长椅,一手捂着肚子。精致的庄容遮掩不住痛苦的苍白。她苍白的指尖攥紧着越晨光的衣襟,掌心处,那小巧的戎盒中还躺着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她气息吐呐不均,美目飞白,“阿晨……”
  越晨光抬起眉眼,巡视一下静默而待的宾客,同时,不远处,沈兼尘的目光恍若不约而同般抬起,交织在一起,她却注意到,那道目光,注意到庄囹的动作时,眉目间的神采死寂般难看。
  沉默,沉默。越晨光拉过她的手,掌心触碰,拿过那个小戎盒,很任性,没有理会,庄囹惊愕的目光。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上去。满场的浮雕,满场的觥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这个头发飞长,容颜苍白,执着一方浅笑眉目的女人。干净的鞋子,端雅又齐整的外套。于这个衣香鬓影,烁彩华然的场合极不和谐。极不。
  她承认,她任性了。多少年里,她一直任性。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求何?
  倘若生命中,一定要出现一场必然,一场成长历练的厮杀盛宴。那么这一刻,能不能让一切都变得坦然?
  长河繁花,臆想中的世界不会凋零。永远。
  她踏着脚步,就像很多年前,她一个人,走过谷明道雨后的大街。排列齐整的建筑,上了年代的屋檐衔着不掉落的雨珠,还有,青石板上衍长着青苔的气息。
  涂锦像一个美丽的新娘,隔着白纱,浅笑。而事实上,那个女子,是今天最美丽的新娘。她的目光有些漂移,如她所说,恍若所有亲爱的人都在,沈兼尘,藜子,庄子……慕良?
  那个周身清贵的男人,长身玉立,修长指尖叠在门把,眉目带笑。开门而去。一起离去的还有他身边永远的影子,连风。
  越晨光颤抖着指尖,拿出手中的绒盒。打开。蒂爵的戒指,纤细的,荣华的钻石。
  这个世间,所有人都值得我们去爱。而我们所爱的唯一一个,皆是因为,他让我们开始懂得如何去爱。
  “砰!”诡异的枪声响彻整个宾客厅,一切戛然而止。洇蓝色的戎盒跌落在地。柏金的戒指落于光洁的地面,细碎得听不到声响的跌撞,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终于,静躺。
  温热而鲜红的液体措不及防地喷洒,溅在越晨光一向苍白的脸上。眼前的景象恍若静止,最纯洁的白,染上最妖冶的红。瞳仁中收缩的倒影:光洁的额绽放着一个狰狞的血窟窿,鲜血流过眉眼,蜿蜒而下,破坏了这个新嫁娘,今生画着最后一次也是最美的一次精致妆容。
  “……锦……?”谁在轻叹?
  四处已然混乱。尖叫,慌乱,交织在一起。今日邀请之人,名副其实的上流之族,正经的白底商人,享尽世间美好的灯红酒绿,谁会真正经历过命悬一线的枪林弹雨?

  ☆、一缕衣(6)

  越晨光有些茫然,看着眼前的女子像个破碎的木偶,滑落,倒在那个差点成了丈夫的男人怀里。睁着漂亮的眼睛。没有一句话,便是生命的终结。
  很多年前,我热爱着这幅满是色彩黑白到了极致的画,时光和寂寞却给了我一个错觉,让我觉得,我是爱上了画中人。
  一只风筝,自由自在地飞翔。手里有一根线,阿晨,我有种感觉,我的线,快要断了。真的。
  阿晨,我们都太幸福了,是不是?
  亲爱的阿晨,今天我多么高兴,我以前就梦见过这样的一场婚礼,漂亮的礼服,温柔的新郎……
  温柔的新郎,到此,这个美丽的女人,一生终结之处。毫无预兆。
  她那温柔的新郎,穿着漂亮的黑色燕尾服,单脚跪地,抱着她,神情真是淡漠得残忍。那瘫软的两条纤长手臂,划过他的衣角,无力地垂在两侧。
  天使要回到亲爱的上帝身边了。TOMORROW IS ANOTHER DAY。
  越晨光抬起眉眼,掌心抹开面容,鲜红的液体混着泪水,腥而咸。混乱的场景,毫无意识地,被不知名的人推推撞撞,一团人潮人涌的天空。越隔越远,张着嘴一句话也喊不出,看到尹箬缩在长椅下方,尹洛栢护在她身上;看到一旁的沈兼尘;看到一旁的庄囹因着血腥味,终于忍不住,捂着小腹,扶着柱子干呕起来;看到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争着抢着逃命……
  她本该转身,本该融入人群之中,却,在那一刻,抱头,蹲下,指尖抓紧长发,尖叫,压抑不住心里冒起的怪异感觉。
  下一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平缓而富有节奏的心跳声。这个男人在这场血腥的屠杀之中,为何仍然淡漠冷谲得像一个不死之神?
  宁唯低下头,轻吻她散乱的发,“傻阿晨,一滴泪也不能流,听到没?”
  她的指尖缠着他的衣角,无法松开。如一根浮木。声音哽咽,终于忍不住尖叫着大哭了起来。祭奠,又一个生命的离去。
  “你……唉……”耳边是若有似无的叹息,他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命中克星,大抵如此了。
  于此同时,谷明道一时花雨,男人坐在搬出来摆在树下的竹櫈子,挽起衣袖,露出半截手臂,莹白长指,执着纤长的竹制茶夹,烫杯,洗茶……所有的动作从容好似黛色幽远的山水画。
  把刚刚沏好的清茶放到对面的老人面前。清若碧玉的液体燃起袅袅热水,盈满茶香。
  老人接过茶,脊背向后靠在竹制的摇椅上,说道:“你说的对,二十六年前,当年还在世的宁老夫人曾经抱过一个刚出生的婴孩来到越家。凑巧当年林荔生第二胎,婴儿因为脐带缠颈,生出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死了。”
  男人执起杯,抿了一口,淡漠眉目晕开:“这个孩子倘若没死,她的本名应该是叫阿晨的,对么?”
  老人不可置否,接着说下去:“那时的光子被宁老夫人抱过来那天,下着大雨,裹着简单的红杉布,大抵刚出生没多久,皮肤看上去皱巴巴的。过了几日便是宁老夫人和尹家当家来到,尹家的妻家是宁氏的旁系,这孩子是尹姓与其小姨子乱伦生下的,见不得光。传出去,莫说尹家会受损,在当时台湾那边的宁氏叔伯已经有蠢蠢欲动之势,倘若宁家因为此事失去了尹家这左膀右臂亦是估计不到后果。迫于形式只能把孩子送走。林家和宁家虽说是莫逆之交,但其实大多数时候是林家依附宁家。当时,宁老夫人跟我们说过,这孩子以越姓的名义,长大后,配给宁氏子孙。这样既保全林家也是安抚了尹家。后来,又不知因何,阿晨慢慢长大,还在世的宁老夫人却竭力阻止阿晨嫁到宁家来。想来,应该是宁氏和尹氏的间隙越来越大。”
  一串时光过了二十载,只道是今年光景不负当年事。
  一躯血肉,养了二十年,从自己握着小小的手让她跟着自己蹒跚走路到如今拄着拐杖,搀扶着自己雪中散步。说是没有一些父女情,如何能信?
  以为只是养着一个林家和越家的保命符,不必多安几分心,但是,是不是真的就不用多安几分心呢?倘若真是如此,当年的妻也不会在电话里满眼疲惫地对他说,定群,把她找回来,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呢?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终究,那样对她,她不如意,我们这样逼迫她也不见得我们有多如意。真是不知道为了什么。
  “不管如何,宁姓和尹姓之间,有太多的牵涉,所以,我希望,您能永远永远保住这个秘密,如此看来,宁家众人中尚不知道阿晨的身世。”男人坐在越家的庭院那棵杏花树下,神情淡淡漠,如是说。
  年长而繁茂的桠枝探出围墙,沾了樱和雪花。门外,还贴着新年贴上的对联。红底黑字,娟秀饱满。
  所谓的,生活的韵致。大抵,如此了。
  一天的时间,所有人的命运都开始转变。启动的齿轮在不停地转动。财经,娱乐,电台……都疯了似地报道这场谋杀,众人的猜测纷纷,终究躲不过两个字,“情杀”。秦家太子爷,美妙的,惊艳的杀人理由。
  警方介入,却迟迟没有进展。两方人物,一方是宁姓,一方是秦姓,无论是白色的力量还是黑色的力量,都带着巨大的毁灭性,处理稍有不慎,都会让s市的整个经济枢纽乃至于整个商界及地下交易市场风云涌动。
  一场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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