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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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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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瑜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伤,苦笑道:“他真看得起我,竟派了这两个人来杀我。要不是你这个乌金网,还被他们逃了。”

    赵栩身上三四道剑伤纵横,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还是低估了阮玉郎,这两个侏儒剑法狠戾,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强悍的对手。如果不是对方一击不中就想远遁千里,如果不是早设了这张大网,恐怕今日还抓不到这两个极厉害的角色。

    军士上前将刺客们的面罩揭开。被叫来的几个管事强作镇定地跟在赵栩身后。

    “这个是二房的车夫!已经做了十二年了!他媳妇在后院洒扫处!”孟府的管事嘴巴发苦。三天前回事处专用的一个车夫突病,问了一圈,只有二房的这个车夫行过山路,才调来驾车的。

    苏家的管事也找出了自家的一个外院部曲,已在苏家待了八年。

    “这是静华寺的照客尼!午间还给我们送过饭菜!”孟府的管事更晕了。

    走到那两个似孩童的刺客身边,看到他们的脸,孟府的管事上山后和程之才相处甚多,立刻认了出来。“这两个似乎是程大郎身边的小厮啊。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样子,怎么会!”

    赵栩手中剑划破那尸体的衣领,露出了成年男子才有的喉结。

    赵瑜坐在轮椅上,叹了口气:“这应该是他身边最厉害的两人了,曾救过我的命。原来藏在程家。”六郎预料得不错,阮玉郎所埋的棋子极深,静华寺有这么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现在只盼着这两个厉害角色来了静华寺,宫里能轻松一些,想到陈青和孟在都会守在官家身边,赵瑜略微松了一口气。

    “程家的人呢?”赵栩沉声问道。

    孟府管事躬身道:“禀殿下,程大郎方才在山上摔破了脸,因下不了山,带人回房歇着去了。”

    赵栩眉头一皱。

    外面匆匆奔来一名下属,跪倒在赵栩跟前:“落英潭找到四名暗卫的尸体,均一剑毙命,未及拔出兵器,未及发送信号。”他顿一顿,头几乎磕在地面:“苏家小娘子不幸遇害。”

    赵栩的心直往下沉。一时不慎低估敌手,就是万劫不复。

    ***

    夜越发暗沉,吴王府后宅内书房的偏房外,一个不足五尺高的小厮扣响了门。

    “进来。”一把轻柔的声音响起。

    门轻轻被推开,又轻轻被掩上。小厮跪倒在衣白如雪,秀发委地的人身前,双手呈上一物:“郎君,小五幸不辱命。”

    阮玉郎拿起他手中的玉片,对着灯火照了一照,玉质透明,侧出廓凤鸟惟妙惟肖,喟叹道:“完璧归赵,终于归来了啊。小七和小九呢?”

    “去刺杀崇王和燕王了,以他们的身手,就算不能得手,定能脱身。只是小的办事时出了点意外。”小五垂眸道:“一旁的程之才不知为何狂性大发,突然冲上去欲行不轨,那苏氏女奋力反抗,小的怕她喊叫泄露了行踪,便下手取了她性命。高似那边会不会不好交待——?”

    阮玉郎抚摸着那凤鸟,一愣,转念笑了起来:“程之才?我那外甥女原先说,要你们掳走那个九娘好让程之才去救她坏了她名声。现在她既给程之才下了药,怕是恨毒了孟九。还真是无需传授就心思歹毒,竟想借你们的刀,连我都敢算计上了。”他摇摇头:“你们在外应变,自当便宜行事。死了也无妨,苏程两家就又誓不两立了。孟家也好不了,也算误打正着。高似那边,就说程之才杀的就好。你可有好好善后?”

    “赵栩封了山,小的费了番力气才把程之才带下山,给了匹马,派两人护送他逃回城去了。”

    “能拖住他们就好。且等等看陈青会不会赶去静华寺。他一直守在宫里,着实是个麻烦。”阮玉郎冷哼了一声:“那些背主求荣的贪生怕死之辈,想靠着联姻世代和睦?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掳走孟九一事未能得手,赵栩一直在她身边,暗卫高手也多。火攻一计,被赵栩和陈太初破了,耶律奥野和孟六娘毫发未伤,让永嘉郡夫人失望了。”

    “唉,这些个小女子啊,为了些争风吃醋的事,就要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毫无美感,也不肯多动动心思,很是无趣,真是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阮玉郎心情甚佳,笑道:“无妨,我会同她说的,丧子之仇,不亲手报,又怎么会痛快?过了今夜,机会有的是。既没掳到孟九娘,也不好失信于四太子,你先挑两个貌美的幼女送去女真,高似那边还得靠他牵制着呢。”

    “西夏那边,郎君可要?”

    阮玉郎一展宽袖:“让梁氏按计划先取秦州吧,她既然割了六州给我,总要让她称心如意。和这帮孩子有什么可玩的,不过收些巩义的出息罢了。好玩的总要放在后头。”

    “有人来了。”小五站起身,鬼魅一般地就闪到了门口。

    门外传来宫女柔媚的声音:“请问娘子可歇息了?殿下请娘子至书房说话。”

    阮玉郎柔声道:“妾身尚未歇息,请殿下稍候片刻,容妾身梳妆一番。”

    小五侍候阮玉郎在案前坐了,三五下替他挽了个堕马髻。阮玉郎揽镜照了照:“还是老了啊。这样入宫,不知道赵璟会不会失望呢。”

    小五跪下替他整理裙摆:“郎君!不如让小五入宫——”

    阮玉郎摇头笑道:“那也太便宜他了。”他摸了摸小五的总角:“你们三个虽然武技大成,可比起带御器械,还是不及。你们都不是陈青的对手。”

    小五低下头去。

    赵棣刚从宫里急急赶回来,一身亲王朝服未换,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想着张蕊珠的话,想到那风情万种的女子,想到官家变幻莫测的神情,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娘子来了。”两个宫女在外面禀报道。

    “快请进来。”赵棣搓了搓手,手心里全是汗。

    阮玉郎身穿严严实实的对襟高领素白长褙子,银线挑花裙,堕马髻上仅插了一根白玉钗,袅袅婷婷地进了书房。

    “妾身参见殿下,殿下万福。”声音有些低沉,如上好的锦缎泛着光泽,一字一字之间充满缠绵不绝之意。

    赵棣侧身受了半礼,扶她起身,竟不敢正视她的容颜:“不必多礼,蕊珠同我说过几回,只是事情太过诡异,匪夷所思,无凭无据,我才一直没有禀告官家。”

    阮玉郎朱唇轻启:“殿下思虑得甚是,如今这是?”

    “今晚我私下将你的画像献给官家,看来你所言非虚,还请娘子即刻随我进宫面圣。娘子画像上所绘的信物可容五郎一观?”

    阮玉郎微笑着从袖中将那物递给了赵棣。

    赵棣吸了口气,手中的玉片,是枚尺寸极小的一侧出廓凤鸟玉璜,仅一指长,比普通玉璜的一半还要小。爹爹福宁殿里的是一侧出廓云龙纹的玉璜,和这个颜色形状大小完全是一对。

    赵棣将玉璜交还给阮玉郎,躬身行了一礼:“五郎见过姑母!姑母万安!”

    阮玉郎不等他行完礼,已一把扶住了他,柔声道:“官家还未认妾身,殿下切勿多礼。”

    赵棣犹豫了片刻,涨红了脸:“姑母,您真有法子说服爹爹?”

    阮玉郎轻笑了两声:“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妾身的身世有凭有据。燕王殿下的身世可疑,若无人证物证,岂敢到官家面前妄言?”

    赵棣松了一口气:“请!”

    ***

    静华寺里人来人往,院内警戒的军士丝毫不敢松懈。

    屏风后的一众女眷泣不成声。程氏更是六神无主,这个大郎竟然这么糊涂,犯下这等滔天罪行,自己怎么护得住他。

    一名属下跪地禀报:“殿下!封山的军士禀报,程之才面上的确留有抓痕。他带人从灵台禅院逃走时,还杀了屋外的四名守卫和沿途的三处暗卫。死因均同落英潭暗卫一样。”他抬头看了看屏风后面:“有内侍禀报,见到程之才申时左右和孟家四娘子会过面。”

    陈太初长身而起,沉声道:“六郎,此地托付给你了,我带人去追程之才。”

    赵栩沉吟了片刻:“也好,此人武艺绝高,你千万小心。派人给舅舅和苏府都送个信。我随后就带着众人回去。”

    陈太初一出门,屏风后众女眷齐齐看向四娘。四娘垂下头,微微发起抖来。

    “传孟四娘。”赵栩寒声道。

    四娘被惜兰带出屏风。惜兰手上一用力,四娘两膝一软,跪倒在地。

    “你为何私会程之才?”赵栩厉声喝问。

    四娘垂首颤声道:“奴——奴和表哥年底就要成亲,因嫁妆不及九妹甚多,才想私下问问表哥可愿意帮衬奴,好让奴也能体面些出嫁。”

    “你在何处见了程之才?”

    “就在方寸院外头,才说了几句话被阿珊撞见了,阿珊——?”四娘含着泪看向屏风后头。

    “传孟七娘。”赵栩皱起眉。

    七娘气愤地道:“她鬼鬼祟祟带着两个侍女出门,还以为没人知道!亏得娘一早就叮嘱过我。要看着她别让她出什么幺蛾子。我自然要跟着看个究竟。她和程表哥在方寸院外头私会,我都看见了,还听到程表哥答应要送两万贯给她当作嫁妆,还说那些恶心人的话,动手动脚的!简直败坏家风!要不是我把程表哥骂走,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丑——!”

    “程之才身边的小厮当时可都在?”赵栩打断了七娘。

    七娘想了想:“有一个像书僮模样的,还有两个随从。都站得远妧的。”

    “你骂走了程之才?可看见他去哪里了?”

    “他被我骂得羞愧不已,还知道脸红呢!自己带着人上山去了,说去给她折几枝好桃花!”七娘瞪了四娘一眼:“她还依依不舍不肯跟我回房呢,我和她讲了半天道理,她还一个劲地装委屈。对了,后来从落英潭回来的许多人应该也都看见了,都错以为是我骂了她呢!”

    苏家的女使和落英潭的内侍、女史也都被传唤进来,都说返回静华寺的山路上见到过程之才,正在桃林里跳着脚指挥一个书僮爬树折桃花枝,也在方寸院门口确实看到了七娘和四娘似有不快。随后山顶就有火起,众人都忙着禀报各处和救火去了。

    四娘垂下头,掩面拭泪不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赵栩请程氏和耶律奥野到廊下;低声商量了片刻。程氏频频拭泪点头;又向耶律奥野行礼道谢。

    四娘被两位内侍带去耶律奥野所在的寮房安置,她泪眼涟涟地看向程氏。

    赵栩又向当时在场的杜氏等人细细询问了一番;最后才看向九娘。

    九娘福了一福:“阿妧有几句话;想私下和两位殿下说;还要些笔墨纸砚。”一旁轮椅上的赵瑜一怔。

    赵栩眸色一暗;不只是陈太初无法释怀,若阿妧知道了苏昕是因为桃花林偷窥他们;才起念找陈太初说话导致意外被害;恐怕更难释怀。倘若她知道自己任由苏昕偷窥,恐怕此生都不会原谅他了。他看向赵瑜。赵瑜点了点头。

    赵瑜和赵栩看着九娘在纸上画出的图案,面色越来越凝重。

    “你在哪里见过此物?”赵瑜问道。

    “我只是疑心杀害阿昕的凶手;不只是程之才。程之才他是个纨绔子弟,向来惧怕阿昕。如果阮玉郎有意而为,就应该是为了抢走她身上的这块凤鸟玉坠。”九娘哽咽道:“阿昕的女使说;这是苏相的先夫人之物;据传是青神王氏的祥瑞宝物;是苏昉送给阿昕的。”

    赵瑜仔细端详了一会;心中已有数;对赵栩点了点头:“九娘你只听描述就能画成这样,已属难得,如果尺寸图案属实,这是飞凤玉璜,并不是玉坠,也不可能是青神王氏之物,这是我赵家宗室祖传之物。我记得官家有一块扇形云龙玉璜,底纹也是这样的蒲纹,尺寸也差不多。”他抬起头:“我听官家说起过这对玉璜,历代新皇登基后,官家持云龙,圣人持飞凤,合二为一才能去龙图阁打开太…祖密旨。”

    赵栩心中一紧,看着浑身不停颤抖的九娘,心知这图应是荣国夫人的在天之灵教她描画的,恐怕她此刻心里万分难受,很想拍拍她安慰一番,却只能按捺住自己。

    赵瑜伸手拍了拍浑身颤抖不停的九娘,叹道:“你莫怕。看来阴差阳错,昭华是受这飞凤玉璜所累。成宗登基时,不知道为何这块只传给皇后的玉璜就从曹太后宫中不翼而飞,娘娘当年就没有传承到此物。后来官家登基,圣人自然也没拿到这个。如今龙图阁的太…祖密旨已经两朝未开启过,难道天下臣民就不认皇帝皇后了?官家去年同我说起这个玉璜时,虽有遗憾,却也不觉得有什么要紧的。”

    赵栩伸手将那纸放在烛火上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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