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袖手与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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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袖手与君归-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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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公孙策一听便回过头来,“当真?”
  于是庞统又带他纵马下山,直往河滩走去。黄河河水年年潮汛,春夏两季河面能宽至近百丈。现下入秋河水减少,便露出两侧各十数丈的浅滩,黄沙细细,寸草不生。庞统便驱着越影,一路飞奔在浅滩之上,马蹄踏出点点飞沙,直向夕阳逐去。
  “越影越影,果不负你逐日之名!”庞统抖缰纵马,朗声长笑。
  公孙策看着两侧群山对出、渐小,复又见新山。远处夕阳浸染河水,映点点磷光。烈烈山风尽数被庞统的袍袖挡去,只抚乱他的发丝,公孙策顿觉人生畅兴,快意如飞。
  3。
  越影一路追着夕阳,直到再见不到最后一缕光线。庞统察觉公孙策身体有些绵软,想是有些倦了,便看看四周,缓下马速,引越影向一侧小丘行去。
  公孙策确是累了,庞统怀中又着实暖和,便迷迷糊糊靠在他胸前,有些昏昏欲睡。
  “阿策,醒醒。此处风凉,别睡。” 
  公孙策感觉有人拍着他的面颊,长睫呼扇几下睁开了双眼。却原来自己已下了马背,身在一个凉亭之中。
  庞统见公孙策以眼神无声的询问这是哪里,就笑着解下身上的大氅,自己先在亭中长椅上半躺好,然后伸手一把将他拽下伏到自己身上,取了大氅将他们裹严,才开口道:“你不是要赏月么?看——”
  公孙策伏在他身上,尚有些神志不清。听他这话便顺着庞统眼神向外看去:不知何时一轮满月竟已低悬天际,清辉遍洒,暗动芳研。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耳边低低的一句,是谁的笑语?他不禁转过头去,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眼:“阿策,虽说天涯此时处处同,但是我,只愿年年和你共度!”
  然后,一个轻柔的吻就覆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4    上阳颜色好

  人人皆知中州王庞统早过而立仍未娶妃,却也知道如今的王府之中无甚燕舞莺歌姹紫嫣红,只有一位柳姬。
  柳姬名妍,据闻原是前任户部尚书柳伯渊独女。当年柳夫人早逝,柳公长念伉俪情深疼她入骨,唯恐其受半点委屈,竟也不再续弦。
  柳妍自刚会开口叫爹,便由昔时名满天下的才子柳伯渊亲授诗词歌赋,日日书画琴棋,刚至金钗之年(12岁),已是名满京城,传为京城第一才女。
  那时刘太后尚在,听闻朝中女官私下闲谈言及户部尚书幼女,未及豆蔻竟引来尚书府外车马盈门,便好奇召入宫中一见。
  时柳姬刚过十二岁,已是丽质天成清雅如莲。她一身隆重宫装,匀施脂粉,端正地拜倒在刘后座前。待她抬头,刘后左看右看,叹道:“果然佳人,最难得是这身出尘之气。”叹罢招左右为其换装,尽去脂粉。座下妃嫔皆以为刘后惮其姿容,恐日后为患先未雨绸缪。待众嫔见柳妍一袭淡青薄绡衣带飘摇于殿上,不着一丝颜色的脸更胜先前,方知刘后怜其若此。
  待至及笄,正是青莲初艳众人前之时,柳公获罪遭贬,远配至信王封地。柳公耿直,先前已有多次驾前直言为帝不喜,此番蒙冤心中更是郁郁,终至一病不起,两年后与世长辞。
  柳妍痛失慈父,正是百般哀伤无所寄怀,信王妃登门,言受柳公生前之托,欲接柳妍过府。昔日柳公在时,信王时有探访,二人饮茶对弈也算投契。如此一来柳妍如何不信,当场扑至王妃怀中一场痛哭,然后收拾行囊,搬至信王王府。
  这一住,便是五年。自踏入王府那日起,除了祭拜父亲,柳妍就不再出门,总是安安静静待在后园房中读书写字,只每日晨起向王妃问安。慢慢地,就连信王都淡忘了她的存在,多年前才女的故事已成传说。
  然而,在这样悄然流逝的光阴中,柳妍还是如此清寂地美丽着,越来越甚。一日信王郡主召集闺中密友于王府后花园,柳妍恰巧走过,只一眼就衬得一众少女全无颜色。有人悄悄问及,郡主刻意抬高了声音:“她?不过是我母妃专门养着用来送人的下人罢了。”
  柳妍闻言脚步一缓,却头也不抬离去。
  庞统初任摄政王那年,柳妍已经二十岁。信王夫妻花费数年时间养着如此出众的礼物,正是为讨好最有势力的男人。信王本是打着送柳妍入宫的念头,却见赵祯对后宫兴趣全无,这才搁了下来。现下眼见庞家挟风雷之势,杀的杀,贬的贬,身为皇族若不示好,杀身之祸就在眼前。而那时幼帝甫登大宝天下初定,庞统为抚人心,也正摆出一副来者不拒的姿态,已经收了十数美人入府。然而柳妍,毕竟不同与庸脂俗粉。信王妃信誓旦旦地对丈夫说,这一个,绝对能够当上中州王妃。
  于是不久,中州王府内多了一位柳姬。
  那时中州王府正是香熏欲醉花鸟风流,一众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却都只是被收入后园,连得见庞统一面都难。治平二年,社稷渐渐稳固。往日红香流艳的王府后院渐渐冷清,庞统开始将美人们分赏给手下亲信。待到最后,留下来的,只有柳姬。
  她仍记得初入王府那日春光晴好,她路过的后花园中植着大片粉腻流霞的牡丹,蜂飞蝶舞,游人欲醺。她由两名侍女引着慢慢穿过厅堂廻廊,远远就见亭中一名男子长身玉立,衣带当风。鸦色的发被压在素雅的冠下,映着明丽春光,却不显飞扬,只一派沉静。那人侧对着她微微扬头,目光不知落在几重云巅。此刻听得声响,他翩然回身,她只见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似有一瞬怔忪,然后便是深深凝视,末了对着她微微一笑,轻软如风。柳妍一时愣住,只听身旁侍女衽身为礼,唤道:“王爷。”
  人道中州王庞统心狠手辣,杀伐果决;又言他阴晴不定,心意难度。她却直觉那双眼清澈明亮,全无寻常男子对她的纷杂欲念,甚至没有惊艳,只是一种温柔的恍惚,纯粹的欣赏和怜惜。那样对她自然一笑,无所求。
  她早过了当初少不经事的年纪,又兼寄于篱下无人庇护,心智更见长成。她早清楚信王夫妇养着她绝不可能是先父所托,只不过见她无所依凭趁火打劫罢了。但她自幼受父亲言传身教,知道做人理应感恩图报,不管为何,他们始终养了她这几年,令她衣食无忧,不致流落街头任人欺凌。这一回,就当她欠了他们的,用来还清罢。所以此番被送入府,她是自愿,却不能不怨。她往后的所有年华,便要就此埋在这金堂玉马的深深庭院,自开自落,无人相问。
  只是她仍怀着一丝庆幸,毕竟,寂寞本身,总好过寂寞相思。奈何她的美竟惹了天妒,让她只一眼,便爱上那个男人眼里的温柔和哀伤。她便自那一刻起,一心一意,只愿他好。不要他有长夜伏案的辛劳,不要他有独立中宵的寂寥。这府中的其他人,其余事,皆与她无关。
  慢慢地,庞统散尽美人,唯留她在身旁。府中众人开始称她夫人,恭敬有加,暗地早四处传着她就是日后的中州王妃,就连她身边伺候的侍女都渐渐骄纵起来,逼得她一换再换。
  却只有柳妍本人,仍是不多说、不多问,只惦记着天寒为他加衣,夜深为他添灯。
  自从初见那刻起,她便越陷越深。每当庞统对着她微笑,怜惜地轻抚她的长发,那一声声“妍儿”似最毒的咒,层层将她包围纠缠,不得逃出生天。她知道他怜爱自己,舍不得她委屈心伤。只要她开口,即使他如何为难,最终恐怕也会答应。正因如此,所以更加爱他。她知他国事家事事事劳心,所以便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尽一切努力不让他为难,只想将自己变成一个憩所,能让他安心地熟睡。
  然而她毕竟是一个女人,不是没有期望的泥偶。只是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她隐隐约约感到,在有些时候,他的温柔其实是透过了她,传向另一个莫名的方向。他喜欢看她吟诗作画下棋抚琴,却偶尔会凝一抹郁色在眉间。他的人在她身边,却可能有一瞬令她觉得空茫遥远。
  只是,他不说,她便不问。
  他对她好,却一直犹豫,不提娶她之事。那么,她也不求。
  只愿能长伴左右,得君偶一回顾,柳妍此生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5 报君台上意

  番外5 报君台上意
  “老爷,晚膳已备妥了。”
  埋首在公文中看也不看进门来请的下人,韩琦只淡淡“嗯”了一声,随口说着:“叫他们送过来吧。”
  “这……”未听到小厮如常般迅速应了离开,韩琦抬头眼光一扫,隐隐有些不耐:“嗯?”
  “老爷,”那下人见主子颇有责备之意,忙说了一句,“您忘了,今儿个是元夕。”
  哦?韩琦闻言,放下笔转了转手腕,“原来是上元节啊,你若不说,我还真是忘了——那便走吧。”
  依着旧俗,上元佳节虽不比除夕,也当是一家团聚把酒言欢的良辰吉日。只是韩琦,却是孤身一人。他年少之时,也偶尔会不由自主地想像三岁那年便因战祸早早逝去的双亲的模样。他的父亲曾官至右谏议大夫,据族人讲亦是才华横溢风姿卓然。只是,他走在蜿蜒的回廊之上,感到斜透过飞檐洒在身上的清冷月光,不由自主抬头望了一眼。他孑然一身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如今他对父母便连隐约的些许印象都不曾留下,只听长辈们提过因父亲外放为官,自己生在西北的庆州。双亲遇难后幸得下人拼死相护,这才将他带回了故乡安阳,交由族人抚养。
  所谓家宴,不过是借个由头,给府上众人一个热闹罢了。
  看着主子如常般默然不语地吃了些东西,吩咐一句晚上不必伺候可各自安排,便像是打算回去书房。年轻的侍卫知道他虽然面冷,人却是极好,不由开口说道:“老爷不去看灯?”
  “看灯?”
  “恩,”那侍卫点点头,“今晚城中有灯会,可热闹了,我们都打算去看呢。”
  “哦?那你们去好好玩吧。”韩琦淡淡一笑,出了厅门。
  他回到书房批完了文件,时候却还尚早。新春里头,事务还没有那么多。“阿福,茶。”他扬声叫一句,却久久不见人应,细想一想,才微一摇头,怎么记性如此差了?人,不是都出门看灯了么?他便起身打开窗户。冬夜的风携卷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却令倦乏的身子精神一振,反比困在炭火正旺暖意熏然的房内舒服。
  韩琦再望一眼天边银盘,冰寒玉皎,辽远高华。也罢,今日事既已了,与其独自守着这空空的院落,不如也应景去灯会转上一遭吧。
  披一条玉色的大氅,韩琦随意慢慢走在路上。今晚夜色晴好,虽还有些冷,可夜风扑在人脸上,细细去品,已是减了几分凛冽寒意。出来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镇日为之忙碌的汴京城中,到底是居了多少人家。一路走着,身边或是笑闹轻语的人影双双,或是驾着香车的名驹为人潮所阻,似无聊般打着喷鼻。无论宽街窄巷,酒肆茶楼,竟都熙熙攘攘,往来如织,笑语欢声,一派升平。
  本就是一时兴起的闲逛,韩琦便被人潮推着,慢慢走向那条知名的琉璃灯巷。远远看到一盏盏风中摇曳流光溢彩的花灯,他忽然想起此番景象,似曾相识。
  当年他被家奴拼死带回,只有三岁。其后数年,尚不知事的韩琦随着仅余的一名家仆,流离辗转于众家亲友之间,渐渐识得了人情冷暖。直到十岁,他方在一门远房伯父家中住下,有了常傍的屋檐。
  那伯父的年岁很大,初见时他竟以为当开口称祖。老人花白的眉毛下一对常眯的眼,似乎看人的时候总有几分模糊不清。他人是严厉的。第一次立在堂前,听伯父问着都念过些什么书,年幼的韩琦涨红了脸,讷讷地答只断续着背了些论语。伯父手里的拐杖便捣在地上笃笃作响:我韩家的男儿,怎能如此不学无术!韩琦低着头,涨红的脸上隐有泪滴——只这一点,还是他在三叔家中住着的时候,每每听堂弟念起偷偷记下来的。
  伯父见他不答,忽然叹了口气。这样吧,从明日起,你每日卯时浇灌菜园,之后跟着我念书,午时、申时前去帮厨。
  伯父其实待他很好,只是家中清寒。三个堂哥都已成家,虽然日子也苦,可也总想着接父亲过去同住。只是老人性子执拗,说什么也要留在旧居,守着那三分地和一个老仆。韩琦知道,伯父是怕他跟过去了,白吃白住的,在嫂嫂那边受到委屈。但伯父不说,他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敬爱感激,只能每日尽其所能地念书,然后帮着干些零活。如此日复一日,全不知外面春秋,更不要提和同龄的伙伴们玩耍。他有时也上市集,却不敢对着面前那些林林总总花样百出的玩意儿多看上两眼,只匆匆地买些家用,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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