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修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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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修罗道-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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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竞射,他们冒着漫天飞雪、从早到晚逐遍了整座歧山。
  最后他赢了景焕康,王府少主涨红了脸,忿然下马,微微抬手。正当自己以为他要恼羞成怒,景焕康却抓一抓头,对他嘀咕道:
  “……你的确比我厉害,这手骑术到底是哪里学的﹖”
  他只是微微一笑。
  “我……我会潜心苦练,下次一定胜你﹗你记得要再和我比﹗”
  后来,他再次见识景焕康骑术的时候,已是数年后的武状元御试。
  他那时在考官看台,见景焕康比之当年冬猎又长进不少,便知小王爷还对那场骑比耿耿于怀,想来是把自己当成假想敌,不取胜便不罢休。
  ——当年在歧山,景焕康本是可以胜他的。
  他们在黄昏时冲进雪林、踏上歧山最后一段路程。
  数只凶残的猎豹忽然朝他们扑来,他身上已经无箭、正要与猛兽近身相斗,身后忽响破风之声:
  那群猎豹逐一中箭倒下,及时将他从兽口边缘拉回来。
  景焕康用完最后一支劲箭,呆呆看着窥伺在马旁的豹王。
  那一剎皇太子也呆住了,断然没料到景焕康会先救他、却没顾上自己。
  “七重杀”发了出去,他拉过景焕康的马缰,用剑开路、全速奔出了雪林。
  那场歧山大雪一直在他脑海,多年未曾忘却。
  而在御试最震撼自己的考生,也是景焕康而非云靖——
  他当日出了最后一道考题,云靖选了大义当前,而景焕康却在血亲与道义间犹豫了:
  这是一个普通人,有过挣扎、有过私欲,但在很早以前、便已经舍过己去救他。
  那个善良而平凡的小王爷,如今却葬送了在湘州城的叛变中,静静躺在污血里,不得瞑目、不得超脱。
  “我知你不会轻信我,我秘密来常盘城,便是为了帮你找出真相的。”
  皇太子立时从回忆惊醒过来。
  “你还记得禁军大统领方如松么﹖”
  景言旋即皱起眉头,显然已不想再听此人之名。
  ——方如松曾不止一次辱过白灵飞,他亦当有所奉还,在天引山归朝后,立刻请旨撤去其官职军位,终生不得再入都城。
  “叛兵难道与方如松有关﹖”
  “他被你逐出平京后,我曾派人追踪过他。”安庆王瞥一瞥景言,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他刻意掩藏行踪,我只知他最后出现在湘州城——就在王府少主寿辰加冠的那天。”
  景言自然知道安庆王的用心,无非是想利用方如松的恨意、日后好借此打击自己,岂料误打误撞之下、竟然有意外的收获。
  “所谓的平反只是个幌子,那么叛军又是谁在指挥﹖”
  “湘州城不是空壳,赤川王府精兵的实力、和你扬州亲兵不相伯仲,这么一座城,是怎么一夜间毫无声息就被攻陷﹖”
  安庆王微一沉吟,把嗓音压低了许多:
  “湘州城前几天传来消息,叛军在点算王府里的尸首时,发现少了一个人。”
  景言猛地抬眸,果然,安庆王沉重的点头:“他们找遍全城,唯独不见景焕康。”
  “我这皇侄很有可能逃过了那场巨劫,现在下落不明。假使你比叛军更早找到他,那晚湘州城的真相便可大白。” 
  景言终于明白安庆王这一行为何如此保密:
  景焕康的处境极度凶险,而满朝的重臣诸候各怀鬼胎、无论谁都有暗中策划一切的嫌疑,若然他找错了人,不但直接害死景焕康、更会令这条唯一线索断绝。
  “帝君勤王令已下,我要保全自己一族,便要带兵出征,无法分/身去找他。”一向心机深沉的安庆王也不禁苦笑:“我们多年来斗得你死我活,没料到在这个时候,我只能够相信你。”
  皇太子深深吸一口气。
  “你信得了我么﹖”
  “也许因为我曾经很像你……”安庆王回想起自己四海征战的前半生,心中满是感慨:“可是再崇高的胸怀,始终要被现实践踏得粉碎。自从你父皇登基后,我不得不为自己族人谋算,只有利益、才是我永远的盟友。”
  “直到刚才在城墙上见着你进城,我又再相信了自己抛弃过的东西。”他长声一叹,对景言坦然道:“所以我选择将理想交给你——不止景焕康,还有扬州十万府兵、和你一直想得到的贵族力量。”
  同为皇子统帅,怀着同样的雄心壮志,矢言要戎马金戈、护国卫民——
  那样相似的人生,今天却成一颗鲜活的心、和另一个已然疲惫的灵魂。
  荣耀背后,一副副的白骨、一幕幕的杀伐都浮现心头,皇太子彷佛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此生的终局。
  是否每个充满犀利锋芒的战士,都要泯灭在如此悲哀的挽歌里﹖
  皇太子忽然解下衡极剑,拔掉了铁鞘,将右手置于锋刃下,脸容不改、一下将剑狠力抹去。
  血痕立现于掌心上,烫血涔涔流落桌上的杯盏。
  “我会保住景焕康、你的族人、还有整个南楚。”
  ——这是他的师门之誓。衡山门下剑狂的弟子,从未违背过用此法许下的诺言。
  安庆王朗声一笑,伸手拿过茶杯,将南楚最尊贵的皇族之血饮了下去。
  血尽、约成。

  ☆、腹背受敌

  堂内的皇太子还剑归鞘,未待安庆王放下茶杯,就有士兵急声呼喊:
  “洪达大将军有信使来到﹗”
  安庆王立刻拿起风帽,闪身躲在屏风后。
  一名传讯兵火速进堂、未及下跪,已被皇太子抢先扶住。
  “洪老有何口讯﹖”
  景言是连半刻都不敢耽搁:洪达是当朝元老,如今的高级将领全都是他一手带出来,连自己亦曾在他麾下当过副将。他会特意向自己报信,而且连飞鸽传书也不用、直接派传讯兵赶到战场,显然是有至关重要的大事。
  “殿下﹗三日前平京接到军报,三十万夏军已东出灞河,以攻城部队作先锋,直逼天引山而去﹗”
  ——安庆王说得没错,他自进城后一直心不在焉,愈想愈是忧虑心慌。
  而他最担忧的事情、终于也变成现实。
  士兵见他变了脸色,一路上的焦急更是加倍:
  皇太子就算在最凶险的战役亦能谈笑用兵,从未有过这样的惊惶失措﹗
  ——恐怕这次平京南北同时燃起战火,情况是真正的四面楚歌﹗
  那士兵继续喊他,“大将军数次向陛下请缨出战,不获允许、只是被严令固守平京,他无能为力、只可让卑职前来请您挽回危局﹗”
  皇太子几乎是笑了出来。
  最勇猛的麾下大将被召回平京,他手上水军险些毁于内讧,而洪达的中野军又不得出征;他挽回危局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变出一队百万雄狮:
  要骑兵有骑兵、要水军有水军,保管连黑玄兵都被打到落花流水。莫说解平京之危,就连过一把统一天下的瘾也没问题。
  然而他并没有。
  他不是神。他没变戏法的能耐,他需要一个人去支撑自己。
  ——但这个时候,白灵飞不在。
  自己最需要的人,在南楚最首当其冲的天引山。
  青原已离水石城、防线诸城尚未恢复元气,灵飞带着锋狼兵,要独自面对三十万夏军,去打一场明知必死的战役。
  ——而这个时候,自己不在他身边。
  “大将军说,痛快一生、但求无悔,他会全力支持您所有决定﹗”
  景言煞白了脸色,缓缓松开右手掌。
  伤口已经鲜血淋漓,但他却竟然不知痛楚。
  “别自乱阵脚,我们会赢的。”
  那个传讯兵目光灼然,专注的看着主帅——
  景言的战甲护肩上,同时纹有四割菱金徽、以及八军统帅才有的火翅凤凰。
  剎那之间,皇太子双肩忽然一沉,那上面的无数性命沉若甸石,几可压断他的腰。
  ——这份交托很重、很重,而他必须去承受。
  他挺直了身,微笑顿时如一把锋冷的刃。
  在运河能成功截住一个人的机率有多高﹖
  实际上是天方夜谭,江南运河分布极之复杂,除非你能设下锁江链,否则只能望河兴叹。
  然而对于春日楼主,在大江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于是他从汾离水离开平京,暗自调度春日楼于汉水的所有副坛,留意所有途经运河的大小船只。
  两日后,春日楼弟子截着了一条挂上普通商社标旗的小舟,查明无误、正要放行,春日楼主瞄了一眼,便从身处的楼船将台上飞身而落,闪电掠入舱中。
  “你怎么知道是我﹖”窄小的船舱只有一人,立于阴影中淡淡开口。
  “因为那是你。”
  春日楼主彷佛挟着流火,依旧毫无保留将那道淡青色的身影包裹住。
  一直独身上路的青原终于完全放松了。
  欧阳少名的气息很霸道、也很温柔,那是他多次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只留给自己的宠溺。
  “我的小炸毛又要去哪里﹖”
  青原愕然相望。
  “你如果要入平京,就不用鬼祟到伪装成商船。”欧阳少名忍着笑,在他耳边低道:“而且每个人绑帆定桅,细节上都会看出种种不同,就算想改也改不掉,我又怎会看不出来﹖”
  青原额角青筋跳动,忿然推开了统领江湖七十二道的盟主——
  “你有完没完啊﹗跳上老子的船难道就没其他狗屁吗﹗”
  “啧啧,小炸毛欲求不满了。”
  你才不满、你全家都不满﹗
  不对﹗你要冷静啊——冷静——这里满江都是春日楼的船,你不能把这家伙削了啊﹗
  青原生生忍住了暴吼,而且一从欧阳少名的脸上移开目光、就看到在他手中的黑旗:
  “这是干嘛的﹖”
  欧阳少名一边欣赏小炸毛的各种纠结,一边悠然道:
  “我夫人的座驾船,当然要立春日楼的船旗,而且要由我亲自护航。”
  ——夫人你妹啊﹗﹗谁不要脸当你夫人﹗
  帝君在都城运河段都设了关卡,假如青原没被截上、而是一直沿汉水南下,在经过平京水道时估计就凶多吉少了。
  然而挂了春日楼的船旗,更兼船上的人是欧阳楼主,除了皇太子本人,有谁敢上去截船﹖
  当佩着削玉情的楼主走出来,人还没开声,关卡的京军已经忙不迭要开路,一直藏在舱内的青原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流氓混到这个地步,和土皇帝有啥区别﹖﹗
  于是乎,土皇帝和他的压寨夫人顺利过关,在运河全速南下——
  当小船逐渐接近城墙的时候,欧阳少名已经磨好剑,手刚拈起鞘身,青原已经拦住他:
  “用不着你出手。”少将放目远看城楼,“那上面有火翅凤凰旗。”
  欧阳少名讶然,“不该是四割菱和双蛟龙么﹖”
  “那是昭国元帅碧阳将军专用的军旗,后来变成南楚统帅的纹徽。”青原向他解释:“不过自碧将军之后,很少统帅会插凤凰旗,两军交战的时候也只会看到四割菱而已。”
  “凤凰旗在城楼上,代表殿下还在常盘城。”
  青原和欧阳少名并肩在船上眺望,只见水闸果然缓缓拉上,高台和城楼上的战士均一致高喊:
  “是少将——﹗”
  两人的小船驶过了宽深的水闸长道,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上百艘精锐战船停在城内,应龙兵从湖边各处军营奔出,全皆兴奋雀跃,为终于来到的统领齐声欢呼——
  “少将终于平安来了﹗”
  “少将回来啦——﹗”
  船上的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夫人果然没坠春日楼的威名啊。”
  “……你有种打完仗后别走,我一定来削你﹗”
  青原少将直接将春日楼主踹下船,然后足点船身、飘然落在林辉等将领之前。
  他瞥了一瞥,便脱口而出的问:“殿下呢﹖”
  欧阳少名刚好掠至。
  林辉以眼神询问统领,青原暗自咬牙,却又不得不承认欧阳少名的身份:
  “他是自己人。我此行得他沿途护送,才能避开平京的追查。”
  林辉率先向春日楼主点头示好,转又向统领凝重的道:
  “您与殿下刚好失之交臂。三十万夏军进击天引山,他已经往前线去支持灵飞少将了。”
  青原简直后悔到想去撞墙。
  ——自己前脚刚离开水石城,天引山就立刻出大事﹗
  欧阳少名低声问他:“能守住么﹖”
  多亏长年偏安的功劳,天引山防线的守力己不是“薄弱”可以形容,要不然,景言亦不用亡羊补牢、将手下最重要的两员锋将同时调去戍边。
  青原毫不客气的回瞪:“你说用软豆腐来挡箭行吗﹖”
  春日楼主难得被碾压了一回,这就立刻住了口。
  他按住跳动的眉心,继续对属下问:“殿下带了多少兵马﹖”
  “……只有他一个人。”
  连林辉都说得迟疑,青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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