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谁与共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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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谁与共孤光-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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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所有人都负责任,唯独我们母女,你从不考虑。你眼里,只有恩义是非。我们只能待在你热血心肠里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你既不能以我为先,更不能给我快乐,我便只好舍弃你。”
  他张口欲要反驳,却愣了一下,说不出所以然来。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如果你要跟我作对的话……”
  “你会杀我吗?”
  “我会让你失去所有的力量。”清明的美眸忽闪,她随手拽下壁上的藤蔓,趁其不备捆了他。藤蔓上的芒刺密密麻麻,悉数扎进了他的皮肉。
  “月儿!”
  她冷漠地将他丢到一边,转过身去拾掇木桌上的瓶瓶罐罐,还堆了枝叶起了火。
  他看着她冷漠的身影,怯怯地开了口:“月儿,我们去求冥王放嫊儿回来,然后我们一家三口抛掉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我做不到。”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在火上烤了一下,“你是自己把鸳鸯霰吐出来给我,还是要我用匕首刺破你的每一寸血肉?”
  她平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团火焰,眼波无澜。火焰燃着枝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照得她两颊晕红,光彩无限。
  “听说燕狄是当世大能,不知道我杀了你以后他能不能瞧得出端倪,找得到凶手?如果他真有那么本事,我又能不能逃脱?”
  “月儿你不要一错再错!”
  她盈盈举步,慢慢地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子仔细看他。
  “我入府以来,你告诉我为狐处世要乐善好施,你教我辨善恶黑白,教我宽恕所有……我什么都可以学习,什么都可以退让,但是花誉不行。我未出生时,心中就已有了仇恨的种子,这些年,已根深蒂固。他是我的父亲,我不能杀他,所以我只能毁掉他至爱的花都,我要让他牵挂的子民在烽火之中颠沛流离。花析,若你当初不拦我,事情也许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也许我能完成所有,然后和你白头到老。只可惜,你既不拆穿我,也舍不得杀我。比起花栖,你实在蠢得要命。”
  他闻言有些绝望:“除了杀害世家后裔制造恐慌,你还做过什么?”
  她笑了,是真的有了笑意,只是笑容看起来并不美好。
  “你以为我杀他们是为了制造恐慌?这两年你偷偷摸摸地跟着我,看见我作恶便出手阻拦,可城内世家大族的少爷小姐却还是失踪了,你没想过为什么吗?还是你一直在骗你自己?”她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眸,“我挖出了他们的内丹,我要用他们高贵的血脉净化护城河的毒水,我要让碧宗的军队践踏花都的每一寸土地,我要花誉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城池、他的子民饱受战火荼毒万劫不复。这是我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完成的事。”说完她也没有很开心,反而有些沮丧,就像是一切都圆满了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空空落落。
  她没有再说话,莫名其妙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抱着双腿好一会儿,一动不动的。他也沉默着。
  最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痴痴的。“然后,我就可以试着过我想要的日子了。”
  他忍着心中凄苦开了口:“嫊儿是怎么死的?”
  她抱着腿,下巴盯着膝盖,只略微掀了掀唇:“她傻啊,我女儿傻啊。”话一出口,眼眶蓦地发红。我认识的月浓,何曾如此情绪起伏?只怕是终于通了人性。
  “我以为我做得很隐秘,我以为她不过是普通女儿家……我没想到她心细如尘,竟然记下了我和花栖的出行时间,和城里失踪的世家子弟联系到了一起。她从小茹素,身轻如燕,跟在我身后我也未曾发觉,后来,瞧见我将内丹往护城河丢,事情便再也瞒不住了。她不愿在花誉面前拆穿我,更不愿我继续下去,只好投身到护城河,说要用城主家最高贵的血脉赎罪。我没能拦住她。”
  花析闭着眼,薄唇微微颤动。
  “你把鸳鸯霰给我,让我结束这一切吧。”她说着将头靠到他肩膀上,语声淡淡的,原本抿着的嘴唇松开来,安静极了。
  这树里万籁俱静,只有燃着的火焰发出些许声响,火势渐渐小了,火光弱弱的,映照着他们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些血色。
  他突然无声地笑了,深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笑容支离破碎的,能划伤我的眼睛。这个风姿翩然的花都贵公子,可能是要疯了。
  半晌以后,月浓的额头上响起温暖的嗓音:“月儿,你知道吗,那一年我是极喜欢你的?”
  寻常女子听见这种表白,肯定是整齐划一纷纷低下头羞愧难当的表情,而月浓却是茫然地轻摇螓首:“不知道。”
  “我早该料到对你这样的姑娘,应该直来直去才是。藏着掖着,你是不会懂的。倒让花栖讨了好。”
  她点了点头,很赞同。
  他眼里含笑,一本正经地扭过头。他脚下兀然有朦胧微光勉强照亮树身一角,我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红彤彤的,是堆小火。而后“呼啦”一声,火焰猛地蹦高。只见月浓本能地滚出老远。
  他浑身都是火焰,火焰燃尽藤蔓,也松开了他,而后熄灭了。
  放火,这是赤狐的本能。
  他眼底聚起真假难辨的笑意,虽然额间有汗珠渗出,但看来并没有受伤,还有很多力气。月浓的右肩却被烧伤了,衣裳也烧化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一手捂着肩膀,眼神冰冷至极。
  只见花析不疾不徐从衣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在她身前张开了五指。是个精致的小荷包,盘着金丝边,绣着彩鸳鸯。
  “拿走。”
  月浓凉凉地瞟他一眼,不为所动。
  “你不要?”
  “不过是个荷包,我需要的话,花栖会给我买很多。”
  我躲在角落,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女子,想说出口的话都被噎住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心境,如何可以自信到将实话说得如此□□裸。仅仅是因为自小无人教养,不通人情世故吗?作为狐狸,实在是丢脸。
  花析神色一僵,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树身愈加寂静。
  她的唇微微抿起来,眼神如刀:“我不太会说话,但我不愿骗你。我吃过你不少亏,心中是不再信任你的。撇开你刚刚伤了我不说,在这样的情况下,靠近你我都是要斟酌一番的。更何况我现在还受伤了。你不像花栖,他是极为我着想的,任何事都以我为先,处处帮我,处处让我。别说是烧伤我,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不舍得碰的。”说出口的话似冰冷锥子,稳、准、狠,刺得花析又深又痛。若非天性如此,我真怀疑她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
  花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双眼绯红:“你一贯直来直往,你说什么我都当是真的,刚才说的,也不例外。”
  “花析,你将鸳鸯霰还我,以后我想办法补偿你,行吗?”
  我以手扶额,这姑娘实在是没救了!
  他们在七楼遥遥对望,仿佛中间隔了一条大河。良久,还是花析有了动作。
  “你再不上前,我就要将这鸳鸯霰烧化了。”
  她的心一下沉到底,想到昨日明明感应到鸳鸯霰在他身上,挖出一块血肉后又寻不见,原来是被他掖在了荷包里。
  花析的鼓动太剧烈,月浓没再细想安危,疾步上前去抓他手中的荷包。我一时没看清,后来才注意到花析的五指已燃起火焰。荷包瞬间被烧成灰烬,只剩下闪着白光的鸳鸯霰在艳色的焰火中被炙烤。她触到他指尖的刹那,大簇烈火升起,蔓延了她整只手臂,而后吞没了她整个身躯,她却始终没有张开攥着鸳鸯霰的手掌。
  纵使我是赤狐出身,见到这场面也不免发抖。
  他淡然地俯视她:“我其实,也不舍得伤你。”
  我远远地注视着,她在烈火中挣扎不得,光是叫疼,却丝毫无损,只像是被困住了,有些古怪。
  难道,竟是火魇?

☆、3。16

  以火之形,制造被火灼伤或吞噬的假象,让人产生恐惧心理,挣扎不得,无法脱身。
  我暗暗起念,终于观察到除了方才被烧伤的左肩,月浓完璧无瑕。
  我识得火魇,却无法帮她解除。可鸳鸯霰在她手中,若我贸贸然上前,恐怕会跟她一样被困。
  我扭头看向身后的师父,他一脸淡然摇了摇头。
  既然外人无法解除火魇,那么只好遵循“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规则了。
  “师父,你去把壁上的藤蔓全都拽下来,施法攻击他们,花析自顾不暇,自会解除火魇。”
  “遵命。”
  “等等。”
  我瞥见花阶上步来一人,一身宝蓝锦缎,不是花栖又是谁?他手里把玩着两颗火珠,满面春风。
  “月儿,我拿到内丹了,趁着叔父……”话未说完,入到内室,却见月浓被困。花析冷然,他遥望月浓,心疼极了。
  “你竟敢伤她!”此刻,他的眼里、心里、命里都是她。
  花析盯着花栖手中的两颗内丹,眼睛都红了。“我们的父亲曾是花都的城主,我们将来会继承花都,城中的狐众都是我们的子民……”
  他一脸不屑打断花析的话。过去这么多年,市井之气散尽,他面上是高贵门庭才能教养出的威严霸气,以及世家公子才有的飞扬跋扈:“你喜欢当城主你当个够,我只要月浓开心。你若不马上除了火魇,我就让你重视的子民先去幽都列队恭候我与月浓大驾。先杀四大家族,再火烧平民百姓,直到全部死绝。”手中的两颗内丹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仿佛从不沾鲜血。
  “你……”
  “我数三下,一……”
  我与师父动用武力才能解决,花栖却三言两语就赢得了美人归,难怪月浓说他好。聪慧、高贵、专一、深情,凡事以她为先,一切以她的好恶为准则,关键还生得风流倜傥,谁又能拒绝?
  他捞起被火魇迷得虚弱不堪的月浓,还不忘回头嘲讽:“你口口声声说花都子民,可你做过什么?你不舍得杀她,也不舍得杀我,碧宗当前你无能为力,花嫊自尽你又在哪里,到最后你谁都保护不了。我至少,得到了最心爱的姑娘。”
  花析的目光带了一丝讶异,语声却凉进骨血里:“即使她要毁天灭地,你也陪吗?”
  “花栖自问没有能力毁灭天地,但至少,她转过身看见我的时候,不至于觉得孤单。”
  月浓已然醒转,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天上的月亮。她望着他,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稍显苍白的唇动了动。她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花栖飞扬跋扈的脸上乍现一丝笑意,我看得真切,是一张宠溺过火的深情面孔。
  作为一个时常浪迹草丛的美貌姑娘,我表示我从未遇到过像花栖这样的人,也很难理解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不但不要城主家的荣华富贵,还要帮着荼毒自家百姓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他不是人。
  她四肢瘫软难以支撑自己立在地上,自己使劲向下挪了挪位子,搂住他修长的背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笑盈盈地启唇,说着我听不到的话。一旁的师父看得十分真切,她说:“速去护城河。”
  出乎我意料的是,此刻她居然缓缓地张开了手掌,恰好是攥着鸳鸯霰的那只手掌。微风拂过,鸳鸯霰轻轻地从她掌心掉落,无声无息。只我和师父看见了这一幕。
  我本想着待他们走后去拿,花析却不干了,抽出长剑挡在花栖和月浓身前,甚至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剑刃急速刺出。花栖一个轻巧的旋身,剑刃擦着手臂而过,他适时将月浓放到一边,腾出手抽出腰间锦绶,原是一柄软剑。他突然刷刷刷连刺三剑,剑刃柔软,与花析利剑相交,散出一片剑花。
  “是你!”
  花析心中惊奇,却道他也有剑。
  他听过花誉遇刺那晚狐众对凶手的描述,心道原来他罩着宽大黑袍是为了隐藏左臂残缺,能杀而不杀,是因为花誉与他是叔侄关系。
  花栖半路出家,剑术虽不如自小修习的花析,但胜在心无旁骛,出手狠厉,对战花析丝毫不落下风,唇畔笑意大盛。偏偏还有月浓相帮。这小妮子,还未从火魇中恢复,已拼尽全力抓过壁上的藤蔓,携着闪电之力飞越而去。她就像暗夜里一朵冰冷的花,越过花析快似流星的剑式,携来飞花漫天。她冷冷地看着他,锐利无情仿若初见之日。我终于看清了这个姑娘,看清她顷刻间变幻出的一柄镌刻着紫花的长剑直直向花析逼去,狠狠地劈开了他的剑招,那样快速,那样残酷地没入他的胸膛。
  “花栖明明已经占了上风,她却还要横插一脚。自小被困在这黑暗的花树之中,就会变得这样不讲情面吗?”
  “你可知花栖的左臂是被谁砍断的?”
  “谁?”
  “月浓。”
  我几乎没有张口之力。
  “当年月浓以假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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