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 第91部分

　　　　芽儿看了她一眼，进了净房。

　　　　顾清薇重又呢喃一遍，忽然轻笑一声。

　　　　芽儿扶着虚软无力的苏氏出来，顾清薇这才想起苏氏的异样，赶忙上前道：“阿娘，你没事吧？”

　　　　苏氏微微摇了下头，瘫软的坐在凉榻上，被芽儿服侍着靠在软枕上。

　　　　顾清薇殷勤的端了茶盏过来道：“阿娘，喝一口清清嗓子。”

　　　　苏氏接过，却没有胃口喝，只把茶盏放在桌几上，道：“红纹这事已经了了，天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明天阿娘在跟你细说。”

　　　　顾清薇乖巧的点头，嘱咐芽儿好生照顾苏氏，又劝苏氏早些歇着，便走了。

　　　　芽儿看了顾清薇的背影一眼，眼睛里难掩异样的轻蔑。

　　　　几乎差不多的时候，陈氏也回到端玉苑。

　　　　坐在榻上，她心里一阵阵犯膈应，死人她不是没见过，这些年她处置的下人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可像这样明晃晃往身上倒灯油，点天灯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场面实在太过震撼，她恐怕一生都难以忘怀。

　　　　裘嬷嬷放好了热水，过来见她脸色不好，便扶着她坐在榻边，耐心的给她揉肩。

　　　　“夫人可是被尤嬷嬷今天的举动吓着了？”

　　　　陈氏伸手擦了下眼睛，努力想要把那帧画面从脑海里面抹去，只可惜那帧画面就好像在脑海里生了根，怎么也无法消除。

　　　　裘嬷嬷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尤嬷嬷的诡计可就得逞了。”

　　　　陈氏挑眉，回头看她。

　　　　裘嬷嬷笑了下，道：“夫人你想，她都已经认了罪，咱们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最多发卖或者打死了事。她这麼做，不过是清楚咱们的心性，想在临死前恶心咱们一下。夫人你若是为此难受，她在黄泉路上还不知道要怎么高兴呢。”

　　　　陈氏用力吸了两口气，道：“你说得对，她还真是个忠仆，帮着主子背锅不算，，还帮着她主子把口灭了，最后还变着法的折腾我一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暗送人

　　　　她站起身道：“我什么没见过，这点小把戏也想吓住我？”

　　　　她道：“菲姐儿那边怎么样了？”

　　　　陈氏在顾清菲回来时去看过一趟，接着便处置米二红纹的事，直到现在也没顾得上再去看一眼。

　　　　裘嬷嬷见她不再纠结，心里松了口气的笑道：“我刚才过来时碰见了巧月，姑娘一直没睡，听说咱们回来了，才让人熄了灯，巧月是过来说一声，姑娘的伤已经见好了，过两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陈氏弯了弯嘴角，心也安定了几分。

　　　　裘嬷嬷伺候着她洗了澡，又绞干头发睡下之后，就在床边的脚踏上打地铺。

　　　　陈氏听到动静，从床上探出头道：“这天地下返潮，你也忙了一天了，还是让木香过来值夜吧。”

　　　　裘嬷嬷拢了下轻薄的纱帐，笑道：“不用，我都好久没给你值夜了，今天换我来。”

　　　　她把软褥铺上，放上枕头就要躺下。

　　　　“嬷嬷，”陈氏鼻子一酸，眼眶发红，心里的感动好似潮汐，一浪一浪的拍来。

　　　　裘嬷嬷拉了被子，正要去吹灯，抬头见她一副快要哭的样子，便拍拍她的手道：“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陈氏摇摇头，拉着裘嬷嬷好似老树皮一样的手，不肯放开。

　　　　裘嬷嬷抽出帕子给她擦了眼睛，道：“天也不早了，夫人累了一天，还是早点歇着吧，明早老奴陪着你去看姑娘。”

　　　　陈氏点点头，任由裘嬷嬷重新将床帐拉好。

　　　　很快屋里变得一片漆黑，她缓缓平躺在床上，仰望着头顶的纱帐，耳边是裘嬷嬷平稳悠长的呼吸声，良久她轻轻的，无声的笑了下。

　　　　夜色深沉，被紧张笼罩了一天的顾府重新变得沉寂，而在街市上的茶楼里却依然灯火通明。

　　　　掌柜的站在桌前低声道：“顾家五娘子只是崴伤，林小娘子有些严重，右手的指甲四个裂开，不过已经上了药，郑娘子也留了药膏，过五六天就能大好。”

　　　　崔硒沉着脸道：“她跟前那些人都不懂医，就是留了药，也未必能弄妥当。女儿家都爱美，指甲万一长不好怎么办？你去跟郑娘子说一声，让她这两天辛苦一下，每天去给她换药。”

　　　　掌柜的微微张了下嘴，但又很快合拢，低低应了声是。

　　　　出了门，正好遇到急急赶回的阿六。

　　　　阿六奔波了一天总算将人擒下，因为知道崔硒对林家的重视，他不敢轻怠，才刚审完，连口水都没喝就过来回禀。

　　　　崔硒心情不好，见谁都阴着脸，阿六也不敢多说闲话，直接奔了主题。

　　　　“主子，据带头的交代，有人出了二百贯，想要买车上年纪最小的女童的命。”

　　　　虽然心里有了准备，可是听到阿六的回禀，崔硒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怒意。

　　　　琪姐儿多可爱的小人儿，又乖巧又可爱，她到底怎么碍着他们了，竟然让人一再的暗算。

　　　　他想到在雅苑时，林琪慌张的拨着竹枝，四下搜寻，当寻到顾氏时，虽然极力的表现从容，可居高临下的他还是看出了她心里的害怕和担忧。

　　　　年纪小小的她不但要为自己操心，还努力为生病的母亲遮风挡雨，这样懂事的孩子竟然还会有人想要让她死。

　　　　崔硒用力的攥紧手指，本就明显的骨节泛起森然的白。

　　　　“谁出的钱？”

　　　　崔硒没有问王三有没有招供，因为他相信在阿六的手底下，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开口的。

　　　　果然阿六答道：“是顾府里的一个婆子，王三只知道她有个儿子姓冯。”

　　　　崔硒道：“一个婆子怎么会想要琪姐儿的命，她上面必定有人主使，想法子把背后拿人找出来。”

　　　　阿六领命，悄无声息的离开。

　　　　崔硒走到窗边，望着灯火通明的街市，低声道：“来人。”

　　　　明为小厮，实为暗卫的阿七很快推门而入，崔硒沉默片刻，道：“把止儿从京都调回来。”

　　　　阿七默了默，还是选择表达自己的意见，“主子，止儿年纪还小，性子还没定，做事还有些莽撞，不如把晴儿叫回来，这样也能稳妥些。”

　　　　崔硒摇头，道：“晴儿性子太稳，她跟前伺候的都是从福州带过来的，晴儿就是进去，也没办法取得信任，甚至有可能因为太过沉稳，让人心生防备。止儿年纪小，性子活泼，很容易以粗使丫鬟的身份跟其他小丫鬟打成一片，更方便就近保护她。”

　　　　阿七想了想，觉得有理，抱拳要走。

　　　　崔硒道：“此事一定要谨慎，一定不能让她发现不对，否则……”

　　　　崔硒没说否则什么，可是经历过地狱磨练才出徒的阿七知道，必定又是一番责罚。

　　　　阿七道了声是，心情沉重的出去了，只希望止儿聪明点，不要莽撞，不然自己可就被牵连了。

　　　　夜很快过去，明亮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洒进屋里。

　　　　林琪迷糊的睁开眼睛，刚要起身，便疼得‘啊’的叫了声，重新摊回床上。

　　　　正在屋里收拾凉榻的丹霞赶忙跑过来，撩开床帐道：“姑娘怎么了？”

　　　　林琪扬着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道：“胳膊疼。”

　　　　丹霞小心扶着她起身，轻轻按了按她肩膀。

　　　　林琪歪着脑袋，凄惨的叫了一声。

　　　　丹霞小脸微变，赶忙扬声叫来雪姣，让她赶紧去前面的小厨房叫黄嬷嬷过来，姑娘肩膀有些不妥。

　　　　雪姣急忙忙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带着黄嬷嬷进来。

　　　　黄嬷嬷让丹霞帮着把林琪翻转过来，轻轻的拉开衣襟，露出莹润如白脂玉样的蝴蝶骨，她将双手来回搓了几次，让手指温热起来，然后轻轻的按压在漂亮的蝴蝶骨和脊椎之间。

　　　　林琪闷哼一声，僵硬的转过脑袋，困难的道：“嬷嬷轻点。”

　　　　黄嬷嬷表情凝重，将手指往上移，顺着蝴蝶骨来到上方，再一按压。

　　　　这一次林琪叫得凄惨，眼眶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眼泪，鼻子带着闷音，撒娇的道：“嬷嬷。”

　　　　黄嬷嬷低声哄道：“好好，我轻点。”

　　　　她转到肩缝处的韧带处，轻轻的按了下，林琪倒抽一口凉气，就连疼都喊不出了。

　　　　黄嬷嬷把里衣给林琪披上，慢慢扶着她起来道：“姑娘这是抻到了，快找郑娘子来瞧瞧。”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来探病

　　　　雪姣从外面进来，见林琪和黄嬷嬷在说话，便站在一边。

　　　　林琪瞧她一直往这边看，便道：“有事？”

　　　　雪姣点头道：“刚才我出去，碰见小李掌柜，他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铺面，问什么时候盘下来，他还写了份计划，我顺便给你带来了。”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本装订整齐的小册子递了过来。

　　　　林琪大略翻翻，发现这个李甲还真是个心思灵巧的人，他似乎知道她为何要盘下店铺，定下的路线大抵以薄利多销为主，其中还包括买赠的优惠。

　　　　林家在福州的铺子里也经常搞这一套，据说还是林老太爷独创的，每月不定时的都有一次大酬宾，优惠度极大，每到那一天，林家铺子前就会排起长队，伙计根本忙不过来，还要去别的店里调人过来才行。

　　　　林琪很欣赏李甲的想法，就让黄嬷嬷拿了五百贯，道：“这钱让他看着用，若是不够尽管来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快。”

　　　　雪姣拿了几张薄薄的交子出门，黄嬷嬷觉得林琪把这么一大笔前交给才刚打交道的李甲有些冒险。

　　　　林琪却道：“嬷嬷，你以为昨天的事只是巧合？”

　　　　黄嬷嬷讶了下，“难道不是？”

　　　　林琪摇头，不慎扯到肩膀，疼得她古怪的咧了下嘴。

　　　　黄嬷嬷赶忙把她身体扶正，坐在一边给她打着扇子道：“这些事还是等以后再说，你现在还是养好伤要紧。”

　　　　林琪轻笑道：“也好，待会儿让雪姣去打听一下，我也想知道昨天的事大舅母到底怎么处置的。”

　　　　黄嬷嬷笑了笑，昨天那事关系到顾清菲，陈氏大张旗鼓的把顾家翻了个遍，她怕林琪记挂就没提，雪姣早就巴巴冲出去打听，要不是因为林琪的伤，怕是早就跑来眉飞色舞的大说一番了。

　　　　黄嬷嬷把林琪衣襟拉好，想要劝她去床上再躺会儿。

　　　　雪姣一路跑了进来，急喘了两口气，才道：“李甲说定不负姑娘所望，一个月后便会让姑娘满意。”

　　　　丹霞给她递了杯水，雪姣一口干了，道：“我把交子给他，他一看数额都吓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瞧着，他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要哭了。”

　　　　林琪笑了笑，做生意她并不在行，她只是相信有三舅把关，三舅母不会害她，加上李甲写的计划不错，所以才放心把钱交到他手里，若是能借此收来一个精通这方面的忠仆，倒也是好事。

　　　　黄嬷嬷没想到李甲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要知道苏氏虽然是外来户，可她毕竟在江宁经营多年，跟客户之间的关系网可不是初来乍到的她们可比的。

　　　　李甲不过一个才刚出师的学徒，他有什么样的本事竟然这么自信？

　　　　黄嬷嬷不知，李甲之所以敢放下这样的话，是因为他的背后有他师父的点拨和姜氏的大力支持。

　　　　黄嬷嬷让出地方，去了小厨房，林琪找了个不拉扯背部的角度，软软的靠着，问雪姣关于昨天的事情。

　　　　听到林琪说起这个，雪姣顿时两眼放光，她把昨天打听和今早出门时顺便听说的汇总到一起，讲给林琪听。

　　　　知道尤嬷嬷和红纹一块烧死，林琪皱了皱眉，首先关注到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尤嬷嬷身上怎么会有灯油？”

　　　　灯油这种东西一般只会存放在祠堂或者道观庙宇一类的地方，尤嬷嬷既打算悄悄处置红纹，怎么可能选择点火这样一个惊动四方的方式。

　　　　雪姣撇了下嘴，道：“谁知道呢？估计是谁从前留在那儿的吧？”

　　　　林琪摇头，“灯油那种东西稍有不慎就会点燃，张嬷嬷的院子每天人来人往，肯定不会留下那么危险的东西。”

　　　　丹霞皱眉道：“难道是有人带过去的？”

　　　　“可谁会没事随身带着这个？”

　　　　丹霞转念一想道：“难道是芽儿？”

　　　　当时苏氏让芽儿出去叫人，极有可能是想借机让芽儿带灯油进来，可她为何让芽儿那么做呢？难道是想毁尸灭迹？

　　　　丹霞脸色微变。

　　　　难道想要害姑娘和五娘子的就是苏氏？

　　　　林琪表情有些冷，“不会，尤嬷嬷从醒来就在最后抢了芽儿的灯笼，从始至终两个人都没真正接触过，跟她比，我更怀疑是赵德发。”

　　　　林琪道：“想必之前苏氏和尤嬷嬷讨论过红纹灭口一事，让赵德发拿来灯油，是想毁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