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大张旗鼓,累死累活,谁知,在搜查到一大半的时候,谢怜突然改口,说不好意思,给各位同门添麻烦了,他忽然记起来,这套金箔殿,好像在皇宫里的时候就被他遗失了一片。也就是说,原本就只有一百零七片金箔。
为了盘查那片失踪的金箔到底在哪里,皇极观那一夜可谓是大费周章,人仰马翻,结果满头大汗时,太子殿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前功尽弃,不免令许多同门心生抱怨。于是,一时都暗地说什么谁教人家是太子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盼着下次记性好点儿,能在盘查之前就记起这么重要的事就好了云云。风信蹲着听得好生气愤,谢怜却又让他别管,静待日后。而日后,谢怜果然全面碾压三千弟子,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皇极观第一人,又因为他的确颇为亲和,并不仗势弄权,渐渐的,在众位同门私下之间的口碑和风评才又好了起来。风信不记事,也就把原先这一段忘了。谁知今日再次提起,他才恍然大悟,又惊又怒:“那片金箔是慕情拿走了???”
谢怜道:“嘘!”
确定四周无人,他才道:“那片金箔是在上山路上磕磕绊绊磕掉了,慕情挑水路过,在草丛里把它捡起来的。他收在铺下,没想好要怎么处置,结果晚上国师就突然袭击,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搜身搜房了。我当时还不认识他,只是看见一个杂役脸色不好。后来我坐在外面,他端茶上来的时候私下低声跟我承认了,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风信道:“取而不报,这不就是偷???所以你就为了帮他瞒住这事,跟人说那金箔是在皇宫里就丢了???”
说话间,谢怜整装完毕,出门道:“就是这样了。”
风信气个半死,跟在他身后出了门,道:“殿下,你知不知道,那时候你刚来皇极观,多少人背后说三道四?”
谢怜道:“你小声点。他当时脸色真的很差,惨白惨白的。皇极观其他人原本就不待见他,我若是说出去了,他这辈子不就全完了?我与他身份不同,在这件事里的处境也不同,后果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这时,几名小道迎面走来,恭恭敬敬地施了礼,脸上却是面带笑容,招呼道:“太子殿下!”谢怜也笑着回了,两拨人擦肩而过,又对风信道:“你看,我说过静待日后,如今我不是和各位同门相处得好好的吗?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二人去了慕情的道房,没瞧见人,又退了出来寻找。风信道:“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我从不知道你在宫里就弄丢了一片。这事你居然两年都没告诉我,还跟我说你是在他扫地的时候认识他的!”
谢怜道:“他后来请求了我不要告诉别人的。我既然答应了,就当然谁也不能说,就算是你也不能说。如今你知道了,已经算是我失信了。但是你一定不能告诉别人。”
风信道:“这算什么失信。又不是你告诉我的,是他自己做贼心虚漏了马脚被我抓住。”
谢怜威胁道:“不行不行,你快发誓,这事绝不外传。不然我要跟你绝交,并且你将会讨不到老婆。”
风信喷了,道:“你跟我绝交!绝交第二天仙乐举国上下百姓都会知道一件事:太子殿下穿衣服的时候被自己的袜带勒晕过去——行!不外传。谁他妈有兴趣嚼舌根。”
顿了顿,还是道:“他没准以为我老针对他是因为我知道他拿了那片金箔,其实我就是不喜欢他这种人。一个大男人整天想这想那,肯定老早就怀疑你告诉我了。宫里的妃子也没他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看了就烦。”
谢怜道:“也没你说得这么差。皇极观从前从不曾听说谁丢过东西,说明他是第一次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母亲……哎,反正他跟我再三保证了今后绝不会再做这种事,给个机会,并不为过。他也做到了。再说今天,那小朋友掉下来的时候,慕情要是不配合我,祭天游收尾也没那么好看。”
风信嗤道:“反正你都三圈事毕,名垂青史了,他当然不用再继续给你添堵。殿下,我告诉你,他今天在神武殿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皇极观上下,谁不知道国师打牌的时候六亲不认?他偏在那时候去说,又死不肯言明是奉了谁的命令,好像怎么办不成他就怎么来。”
谢怜却微一摇头,肃然道:“其实,这事说来,我大概也有想得不周全的地方。我知道慕情不受待见,本意是想让他多帮我办事,人家知道他是我的侍从了,对他自然也会客气点。可我没想到旁人对他已经不客气到这种程度,不但事情没办好,还叫手底下的人受了气。你换一边看看,会发现他脾气怪也是情有可原。”
风信极不赞同,道:“那是他怪气,你干什么往自己身上揽?你是太子殿下,你要抬举谁,还反倒欠了谁不成?殿下我是真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看重他。”
谢怜莞尔一笑,道:“风信,你可知道,这世上许多人,在我眼里,都是顽石。”
风信不解。谢怜负手而行,道:“顽石易得,美玉难求。这么多年来,于武道之上,我只见到过两个人,可称得上为美玉。一块是你。一块,就是他。”
他忽然驻足,一回头,目光极亮,道:“我是当真觉得,慕情,是一个极有天分的人。如此一块美玉,难道只因为出身还有性情之故,便要璞玉蒙尘,不可尽显美质?”
谢怜决然道:“不!我以为,这是不对的。你问我为何这么看重他?跟我看重你是你一个道理。该发光的,我就一定要让他发光。而且,我不相信,善意会换来不好的结果。”
风信也随之驻足,听完,挠了挠头,道:“反正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好,怎么做是你的事。”
谢怜道:“嗯。所以,慕情到底跑哪儿去了?”
这时,迎面又走来几个小道,手里捧着篮子,一路打闹。见了谢怜,俱是欢天喜地,齐声唤道:“太子殿下!”
谢怜也笑着回应。那几人迎了过来,把篮子往他面前呈,欢欣道:“殿下吃樱桃么?已在山泉水里洗过的,干净得很,甜得很。”
篮子里满是红艳艳的樱桃颗颗,十分可爱。谢怜和风信拣了几个吃了,清甜无比。那小道问道:“方才走来隐约听到殿下问慕情,是在找他吗?咱们从樱桃林过来,好像在那里看见他了。”
谢怜道:“是这样么?多谢告知了。”
于是,二人往樱桃林方向赶去。太苍山上,除了满山遍野的枫林,还种有许多果树,桃、梨、橘等等不一,也有樱桃树。果树以山泉滋养,沐浴山岚并阳光雨露,结出的果实富含灵气,除了献进皇宫,多余的只供观内弟子们修行累了摘来吃吃,在皇极观外百金难求。那樱桃树一棵一棵,新绿的叶子中挂着一串一串红珊瑚珠似的果实,好看极了。谢怜与风信走了一阵,在树林里寻找慕情,不多时,却见前方隐隐传来争执之声,不由顿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嫩花不久就会出来哒,表急 =V= 让太子先中会儿二装会儿逼(
金箔作殿,其实就是搭模型!太子可以搭出一座战车!!!男孩的浪漫!!!(不
☆、第62章 遗红珠无意惹红眼 3
只见前方站着四五个白衣道人; 每个人都提着一个篮子,似乎是来采果子道。可现在他们非但没有围着果树; 反而似乎围着什么人。虽然隔得远; 以两人耳力,却是能将争执内容清晰地收入耳中。一名青年道人道:“怪不得我觉得最近林子里看到的果子少了; 原来是有人整天都蹲在这儿偷果子呢。”
一个轻轻的声音道:“太苍山上的果林,只要是观中弟子; 人人都可以摘采; 何来‘偷’之说?况且; 林中果树成百上千,以我一人之力; 也不会让果子变少。”
这声音正是慕情,看他从人群中露出的一角衣物,看来已脱下了妖魔的黑衣; 换上了平日里穿的朴素道袍。那道人哼了一声; 道:“要是只是你一个人的份; 当然也不会少多少啦; 但你不光摘你一个人的份; 你还要偷偷带下山去给别人吃; 捡这小便宜; 这就很无耻了。”
谢怜明白了。又是看慕情不顺眼道同门在找茬了。
慕情家贫; 母亲山下京城中过得十分拮据,以前只能给人做点针线活度日,后来眼睛坏了针线活也做不了; 便只能等着儿子从山上带些杂役的工钱下来养家了。有时他会摘采一些太苍山上的果子带下山给母亲尝尝鲜,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并没有规定不许这么做,但说起来还是有些不体面。拿到台面上来讽刺,就更令人难堪了。慕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寒气,道:“祝师兄,我素日与你交际并无多,你却三番两次针对于我,昨日也是你不让我进四象宫向国师们通报消息,不知我究竟是何处惹到了你?”
那祝姓青年正是侍奉国师的四象宫小道,一听他提这事便来气,道:“你自己没用心传话险些误了大事,反倒责怪起我来了?只怪你昨日遮遮掩掩道弄得别人还以为你图谋不轨,要是你早直说了干什么去的,至于这样吗?害得今日险些太子殿下道大事,我方才还被国师叫去一通好念!”说着把手里篮子扔了,招呼了其他人就要围上去。谢怜看不下去了,道:“且住!”
那几名道人一听声音,吃了一惊,回头一看,道:“太子殿下!”
谢怜和风信走了上来,那边慕情已经被那名祝师兄拎住了领子卡在树上,还没打起来。若真打起来,慕情便是以一对二十也一定稳占上风,可是,若他想在皇极观立足,就绝对不能打起来。
谢怜微笑道:“各位师兄师弟,这是在做什么?”
那祝师兄是个相貌还算体面道白面青年,平素颇为仰慕太子殿下,闻言一愣,连忙把慕情丢开了,道:“这,这,我们……”
谢怜继续微笑,道:“虽然不知各位是因何争执,不过,慕情是我近侍,他做什么,一般都是出于我的授意。我竟不知让他过来采点果子,却好像犯了什么罪责?”
几名道人连连鞠躬,道:“没有,没有!原来是殿下您让他来的,是我们误会啦!”那边慕情靠着一棵树,听他说是他让自己来的,先是一怔,随即理了理衣领,低头不说话。那几名道人冷汗连连,忙不迭地谢怜和慕情道歉,最后终于匆匆携了篮子,逃出樱桃林。谢怜看到慕情带来对篮子被丢在一旁,弯腰捡起来递给他,道:“要帮忙吗?”
慕情没接篮子,只是抬头,神色复杂地盯着他道脸看了一阵,半晌,道:“太子殿下。”
谢怜道:“什么?”
慕情道:“你为什么总在这种时候出现?”
谢怜:“?”
风信却不快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这种时候出来帮你救场还不好吗?”
慕情看他一眼,接过篮子。这时,风信梗着脖子,硬邦邦地道:“你听好了,刚才的事,算我不对。我没针对你,就是随口一说。你也不用东想西想,怀疑这个怀疑那个。除了太子殿下别人的事我不关心,也没那个兴趣嚼舌根。言尽于此,你少闹别扭!”
“噗!”谢怜本来觉得他语气太冲,可听到最后,莫名好笑。慕情也瞪风信,谢怜则摆手道:“好了,好了。风信都说的是实话。都把刚才那段切掉吧,什么都没发生。”
须臾,慕情闷闷地道:“那红珊瑚珠子,我回头再找找。说不定掉街上了。”
谢怜心想不好表现得太不在乎,便道:“好吧,那你有空的话就辛苦你了。不过如果掉街上了,那估计就被人捡走了。”
慕情仿佛没什么别的好说了,把掉在地上的几串樱桃都捡进了篮子里。他本来也没采几串,这就准备往林子外走,谢怜却抬头望到许多鲜艳欲滴的红樱桃,随手采了几串放到他篮子里。
慕情微微一怔,谢怜道:“你下次摘果子带给你娘亲,就说是奉我的令来采的,那就没人会说什么了。国师让我这几天回一趟皇宫,我打算明天就走,不然你也明天下山看看?今天就先回去吧。”
好半晌,慕情终是低声说了句:“多谢殿下。”
第二日,谢怜带着风信与慕情下山了。
一下山,高大的山门之前,便看到一辆金光璀璨的马车,一个颈带项圈的锦衣少年手执马鞭,躺在车前,高高翘着二郎腿,神气活现的。一看到谢怜出了山门,那少年一跃而起,冲这边狂奔,万分欢喜地道:“太子表哥!”
这少年自然是戚容了。也就只有他有空没空就来太苍山下守株待兔堵谢怜。他两步蹦过来,开心地道:“我终于等到你啦!”
谢怜莞尔,揉了揉他的头顶,笑道:“戚容又长高了?你怎知我今日回宫?”
戚容嘻嘻地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守着,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