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黛西没来得及发出后面的音，另一道水流就从他们头顶倾泻，一人一魔很快被卷入魔界十九层这历史以来最大的崩塌事件……
即将被水淹没的时候，赤司的余光瞥见一道金色的长身影，他用力眨了眨眼，伸手抓住肩头的小魔女朝雪莱丢了出去，黛西不明就里地尖叫出声，却恰好落在雪莱头顶。
“雪莱……少爷！”回过神的女仆扑在大蛇脑袋上朝水里看去，红发少年却已经被迅速袭来的水流冲走，魔女的大脑一瞬间呈现空白。
“少爷？少爷！”她无措地跪在蛇的头顶喊了起来，随即站起来就要跳进水中，大蛇却蓦地从湍急的水流中直立起来，沿着水流落下的方向直冲上而去，黛西顿时急的哭了起来。
“你放我下去，我要去找少爷！”
雪莱完全没有要停下的迹象，黛西就这样坐在大蛇头顶穿越了第三层、第四层……
所到之处几乎无一幸免全被湖水淹没，即使是魔女也不免被这场景震惊到。她从未想过魔界这个在大魔王的示意下变得有些懒散甚至逐渐朝着搞笑发展的魔界十九层竟然也隐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而影响着这份力量的人，竟然是……
“赛莲娜大人，您不能离开十九层！”
是第一层那个猫头鹰的声音。
“镜湖发怒了，您会死的！”
是了，她记起来了，母亲身体虽然一直比较弱，但真正促使母亲死亡的，却是那个魔界人人都忌讳着不敢说出口的诅咒。
身为十九层的指令塔，在魔界动乱期间不仅没守护好魔界，反而帮助人类进入魔界，惹怒了镜湖，注定……不得善终。
雪莱在穿越了十九层抵达魔界的时候才终于停了下来，黛西的大脑已经彻底混乱完全不知道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无措的时候下意识地想向赤司求助，她跳起来顺着大蛇脑袋爬下去想去找人，一不小心绊倒一颗石头，一咕噜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脑袋在地上磕了几圈，她却完全顾不得疼，爬起来继续往前走，果然没走几步就瞧见了护城黑河……此刻已经不能叫黑河了。
万年漆黑的河水里从下而上涌出源源不断的清澈的液体，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是魔界该有的东西。那透明的水迅速掩盖了黑河原本的颜色，水里的一切也渐渐变得澄澈，一个个属于魔界十九层的魔物被甩到了岸上，黛西咬紧唇眼睛一眨也不眨，果然很快在那堆小妖精的最上方找到了心心念念的红发少年。
“少爷！”她几个纵跃跳到精灵堆上把赤司抱下来，红发少年的眼眸紧闭着，黛西惊慌地听了好久心跳和呼吸，确定还在正常跳动，她如瘫下来一般倒在地上，这才注意到……少爷怎么变小了？
“不对，我变回来了？”她瞪大眼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注意到赤司还在闭着眼脸色苍白，魔女的大脑忽然闪过少女漫里常有的情节，她犹豫了下，双手交叠在少年胸前，学着电视里看到的姿势按了几下。
人工呼吸，人工呼吸……默念着这句话，她低头熟练地贴上少年的薄唇，镜湖之水渗透皮肤，黛西的脑海一瞬间闪过一个奇怪的镜头。
她看到，拿着一把银色短剑站在床头，一脸杀意看着自己的……赤司征十郎。
“咳咳……”完全没吸到气的少年似乎是被憋得醒了过来，发出艰难的咳嗽声，黛西一时还没从那个场景中回过神，不自觉后退了些，从咳嗽中总算清醒了些的少年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
“黛西……你变回来了？”
“是的……镜湖的水好像有消除魔法的效果。”黛西蓦地从地上站起来，背对着赤司缓缓开口，“少爷，我记得小时候您所学的课程里，有一门是‘如何诱导对手为你做事’是吗？”
“难为你把名字记得那么准确，是谈判学的一种，怎么了？”赤司直觉地回答，坐起来后却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想起先前大水之前听到的那些话，他蓦地一僵。
“黛西，事情应该不是……”
“所以你是要说，因为我的妈妈太笨了，才会被人类利用，破坏了魔界的规矩害死自己吗？”
赤司从来不知道，黛西也可以这么伶牙俐齿。
“黛西，不要背对着我。”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见她这样跟自己闹别扭，赤司征十郎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说服她，只是对着她的后脑勺越发烦躁起来，黛西的身体僵了下，蓦地转头。
“你知道，为什么大部分魔族都看不起人类，而我却那么喜欢待在人间？”
“……为什么？”
“因为妈妈说，人类是最让她感到神奇又温暖的种族，她非常非常喜欢人类，所以，为了人类变成这个样子，她从来都不后悔。”眼泪迅速在眼眶堆积，她看不清眼前这少年，只好伸手用力抹了抹眼泪，声音也终于哽咽，“可是为什么，人类永远只是在利用我们？”
少爷也是，那个时候明明都想杀了她的，却为了哄夫人开心假装对她好……如果那些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骗局，倒不如当初干脆把那把剑扎进她心口来得痛快。
“那当然是因为，人类实际是非常险恶又丑陋的种族了。”
喑哑的女声，带着几分睥睨几分幸灾乐祸，从黛西背后的树林里传来，打断魔女和少年难得僵持的对话，黛西蓦地一僵。
“是谁？”
魔女全身的警报系统都打开，还没来得及回头确认，一道黑影迅速从眼前掠过，黛西只觉得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她急忙爬起来转过身，又有一道红光从耳边擦过。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先前扑过去的黑影瞬间消失，赤司却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淡淡的光球缓缓掉落，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少爷？”
“黛西？”赤司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忽然巨大了许多的女仆，好在少年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想了一下后开口，“刚才那只，是吸血鬼？”
“……是的。”她撇了撇嘴，想起少年刚才两度毫不犹豫救下自己的举动，眼泪又一次不听话地落下来，“对不起少爷，我刚才……想到我妈妈的死和你爸爸有关，我难受……”
怎么会不知道呢？即便迟钝如她也确实最了解眼前的少年，从小到大总是能轻易试探出他的底线，而他会在底线内给予她所有的纵容。她不懂人类的感情，却知道自己离不开他，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无可自拔，然而越是这样越是无法接受少年只是在利用自己的可能……从不跳动的心，那一瞬间疼得她几乎想把它挖出来。
“我不怪你，不过我觉得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样……”赤司迟疑地开口，却也不知道怎么说明。没听到赛莲娜亲口确认他也不能确认自己的猜测，毕竟以他对父亲的了解，那个人确实是可能做出欺骗利用恶魔这种事的，问题是黛西的父亲说过……
正混乱地思考着，先前用红光杀死了吸血鬼的那恶魔迅速落在他们跟前，二话不说伸出双手把魔女抱了个满怀。
“赛莲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认错魔了。”被挤在“父女”中间的小人——赤司征十郎一脸冷漠地开口，“这只是我的。”
“咦？”“父女”俩不约而同地疑问出声。
☆、第39章 并不尊贵的倒v
非正常生物的恋爱10
阿尔伯特·海迪尔年轻时候的相貌和赤司征十郎第一次瞧见他时相差不多，说话不着调似乎是年轻时候就有的毛病了，不过眼下这个不着调的人也陷入难得紧张的状态。
“啊，确实错了。”阿尔伯特立刻松开手退后，“你是赛莲娜的哪个姐妹吗？有看到她吗？”
“不是……我也在找她。”黛西呆呆地应了声。
“那打扰了。”作为恶魔来说令人惊讶地有礼貌，阿尔伯特说完这句话就立刻闪身从他们面前消失了，留下黛西傻站在原地。
“爸爸……”这个词最终还是没能叫出口，手里捧着的小人赤司忽然喊出声。
“黛西，有什么过来了……”
黛西蓦地抬起头，这才瞧见护城黑河的桥上有一排魔族军队正整齐划一地前进，目的地似乎是她所在的位置……
“那边有人类的气息！”
似乎是队伍领头的那个魔族喊出声，黛西不自觉抖了抖，低头看了一眼赤司，少年还没来得及开，魔女就忽然双手把他捧起来小声道：“少爷，对不起了！”
说完这句话，她一手把赤司抓起来拉开胸口，变小了的少年蓦地瞪大眼，只看到眼前忽然多出一个黑洞，随后就被丢进了黑洞中——魔女的胸果然是四次元口袋吗？
黛西的“四次元口袋”比预料中要小了些，少年没多久就脱离了黑暗，身体也着地，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他翻身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落在了一张床上……床？
是充满女孩气息的小床，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赤司甚至会认为这是人类女孩的房间。
粉色的床和粉色的家具，床头还摆着一些娃娃，他记得赤司家黛西的床头也有类似的，是有一年黛西生日母亲送给她的……等等？
尺寸缩小了许多的少年顺着那兔子娃娃爬到最上方，果然瞧见了一把斜插在兔子耳朵上的黑色扇子，是之前黛西偶尔拿出来当武器的那把。
就是说，这里应该是黛西在魔界的房间？确切来说是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居住的地方。
确定了这一点，赤司从床头跳下来，身手敏捷地跳上书桌。黛西确实不是什么爱读书的孩子，书桌上堆放着的都是小时候赤司见过的那些课本，偶尔夹杂着他给她讲过的故事书，他大致扫了一眼，正准备离开，余光又瞥见一个书脊上有几个似曾相识的文字……
“轰隆隆”
脚下忽然传来剧烈的声响，周围的环境也开始晃动，这疑似地震一样的发展让赤司险些从桌上滑了下去，他眯起眼顺着那堆书爬到最上方，那动静却渐渐消失了。赤司愣了下，头顶有一道光微微倾斜下来，他就这么看着一只纤细雪白的手伸进来把刚才那把扇子拿走，不一会儿，上方隐约传来一阵阵惨叫声。
“你！你是海迪尔！”
终于有个魔族士兵发现他们不长眼找错了魔，黛西始终一言不发，赤司仰头盯着那道光，正琢磨着黛西也该是时候放他出去了，外面那士兵又开口了。
“不可能的，海迪尔明明已经全部战死……”
全部战死了？
赤司想起那次在百鬼山，阿尔伯特说过海迪尔家族成员在这次争夺中各有各自的立场，最后自己的主人战败……被誉为魔界最大战斗集团的海迪尔已经战败的话，这场争夺战已经到了尾声了？
是了，所以阿尔伯特才能抽身回来救赛莲娜……
正思索着，少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从黛西房间出来了，黛西似乎正在一路狂奔，他疑惑地挪了挪脑袋，周围却都是极为柔软舒适的触感，余光瞥见左右两边的大片雪白，鼻尖充斥着淡淡的馨香以及少女才有的……
“少爷不要乱动，好痒。”头顶传来女仆严肃的声音，赤司终于回过神自己身在何处，顿时僵住。
“黛西……”
“嘘——”黛西小声道，赤司忍住不自在从她胸前的衣服里探出头，这才发现黛西此刻正趴在一个屋梁上朝下观察什么。屋内的摆设看起来像是一个图书馆，成排的书架从门口排到似乎看不到的地方，倒让赤司有些意外了。
这些恶魔看起来都不怎么爱学习的样子，没想到这图书馆倒是挺有内容的。
一只恶魔缓缓走入赤司的视野，长得有点像站起来的山羊，头顶两只犄角，前爪有一只魔法棒，走路的时候脚底有一个红色的魔法阵一样的光圈……赤司往远处看了看，发现这个“图书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只这样的恶魔，应该是负责守卫的。
图书馆而已，为什么要守卫这么森严？
“这是王族宝库，我们所在的位置是魔族资料室，详细记录了魔界每一个种族的演化历史以及致命弱点，是魔界最高机密。”看到他们眼底那只守卫走远了，黛西这才小声解释道，“在以前，只有大魔王大人有资格查看。”
听起来确实很厉害的样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爱丽丝大人说的东西就在这里。”黛西咬唇道，“如果我妈妈是为了帮你爸爸离开十九层，那他们一定会来。”
话音刚落，大门忽然被以科学难以理解的力道摧毁变成粉末，这样的声响立即惊动了守卫山羊们，它们脚底的红圈瞬间增幅成无数个齐齐袭向门口，然而门口却空无一人。
“是谁擅闯王族宝库？”
山羊们顿时沸腾了，训练有素地组成队伍朝门外涌出去，一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