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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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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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书这句话一说出来,他难得的有些拘束起来,不好意思道:“姐姐别笑话我嘛。”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姚昭在边上拆台,打小报告:“姐姐可别信他,前几天他还跟柳二姑娘鸿雁传书呢,现在倒是脸红了。”
  姚轩脸色更是羞窘,瞪了一眼姚昭,却也没说出什么辩解之言。
  锦书看他这般模样,再想起之前自己看过的那封书信,心中更是明了起来。
  ——她这个弟弟,确实是动心了。
  不过也还好,他动心的姑娘是自己的未婚妻,家世相貌才学都没什么好挑剔的,郎才女貌,堪堪一双璧人。
  “你既喜欢人家姑娘,也别太拉不下脸来,素日得了什么好玩的有趣的,便送一份过去,柳家不缺钱,只看重你这份心意。”
  身为长姐,锦书着意提醒:“一个女婿半个儿,人家将姑娘嫁给你,也是赏识的,闲来无事便多去走动,嘴巴甜些,柳祭酒也是老臣,能提点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嗯,”姚轩应道:“姐姐尽管宽心,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都明白的。”
  “姐姐放一万个心吧,”姚昭撇嘴道:“哥哥前几日还送了一支步摇过去呢,讨女孩子喜欢这种事,他做的可溜了。”
  “少编排你哥哥,”锦书斜他一眼:“我还没问你,说念的好不好,有没有偷懒?”
  “没有没有,”姚昭道:“哥哥这几日在准备春闱,我都是自己看书的,可是一点儿也没偷懒。”
  话说到这里,锦书不免要提醒姚轩一句:“春闱近在眼前,柳祭酒必然着意提点过,姐姐也不说别的,只叫你放宽心,左右还年轻,这一回不成,也还有下一回呢,别看的太重。”
  “好了,”姚轩目光温和的看着她:“姐姐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不要只惦记我们,说了这么久,都没有问过,姐姐在宫里好不好?”
  顿了一顿,他又压低声音,问:“圣上待姐姐好吗?前些日子,因为静仪长公主之事,有没有对姐姐心生不满?”
  陈薇与王惠皆是大家出身,一个是静仪长公主之女,一个是先晋王妃的庶妹,一举一动都极为引人注意,之前贤妃将这二人接进宫里去,许多人便嚷嚷着有好戏看了。
  哪里想得到,他们伸着脖子等了几个月,也没什么动静传出来,正当兴致缺缺想要放弃时,皇后却以雷霆之势处置了这二人,竟是一道给赶出来了。
  姚轩与姚昭身在宫外,能听见的消息少,锦书不欲叫他们担心,往来通信时更不会提,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难免忧心。
  “圣上待我好得很,你们别多想,”锦书伸手去摸他们面颊,笑的温柔:“之前是萧家与陈家做的过分,我处置了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却敲打了那两家,极是回护我,更不必说,我现下还有身孕了。”
  想起自己此前似有似无的察觉,她也低下声,嘱咐道:“萧家,陈家,乃至于赵家,现下同姚家不睦,却也未必永远不睦。
  只是你们记住,若有一日他们攀上来,宁愿彻底得罪,也不要接纳,千万千万,要记得姐姐说的话。”
  陈家是圣上胞妹静仪长公主的夫家,萧家更是荣耀了几世的门楣,要什么样的情况,才能叫他们放弃心中的那份荣耀,主动攀附姚家?
  姚轩与姚昭心中齐齐略过一个疑影,只是这既是姐姐说了,也就不曾迟疑,一道点了点头。
  “我心里也不确定,只是在他身边久了,或多或少能察觉到一些,”锦书握住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低声道:“不管怎么说,谨慎些总不会有坏处的。”
  姚轩与姚昭对视一眼,沉默的点了点头。
  圣上这几日不算忙,知晓锦书不舍,也没急着走,反倒留在姚家用了午膳。
  不管底下如何暗潮汹涌,明面上总没人敢跳出来说些有的没的。
  姚望是官家出身,受过姚老太爷仔细教导,待人处事总不会有错漏,张氏门第低些,所以前几日几乎被礼部郎官捏着耳朵嘱咐,表现的倒也落落大方。
  圣上饮了几杯酒,颇有兴致的考校姚轩功课,末了,笑吟吟的道:“不错,总算不曾生疏。春闱近在眼前,你若能夺头名,朕重重有赏。”
  姚轩笑容温和,却极自信:“圣上且等着瞧,您的赏,我拿定了。”
  姚望一心盼着儿子有出息,见圣上喜欢姚轩,也觉面上有光,看向这个儿子时也愈发慈爱,一时之间,厅内倒是真有了几分脉脉亲情。
  也只有张氏站在一边,略有些不自在的捏紧了帕子,低头掩饰了过去。
  临近傍晚时分,不能再拖,圣上方才带着锦书回宫,登上仪驾后,出声问她:“你同继母,是不是相处的不睦?”
  这不是什么私密之事,大可不必隐瞒——在圣上面前,其实也隐瞒不住。
  锦书今日出门,时时刻刻都得打起精神来,已然有些累了,靠在他肩上,轻轻道:“继母与继子继女,关系便是好,也隔着一层肚皮呢。”
  圣上自己也是在徐太后阴影下长大的,对此更能感同身受,目光怜惜的抱紧了她,没有再问什么。
  圣驾离去,姚家人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也就松了,只是面上笑容依旧不曾落下,便是伺候的仆从们,也是与有荣焉。
  天下之大,能见到圣上的有几个?
  有些地方上的官吏,熬到死,一辈子也瞧不见呢。
  姚望面上笑意真挚,去看姚轩时 ,语气比素日更加柔和:“圣上夸了你,是你素日勤勉的结果,只是也不要浮躁,春闱之时,务必要夺个头名才好。”
  姚轩含笑颔首:“是,父亲。”
  姚望正满意的点头,顺势去叮嘱姚轩身边的姚昭与一侧的姚瑾,张氏却有些待不住了,笑意淡薄,道:“夫君先同他们几个说着话,我瞧瞧阿盛去,他还病着,一个人怕是闷得慌。”
  姚望对于姚盛这个疼爱了十几年的儿子,还是很有感情的,闻言面上也闪过一抹担忧:“去吧,他年纪还小,在屋子里呆久了,只怕会闷出毛病来,你过去跟他说说话也好。”
  他还惦记着姚盛,总算叫张氏心中勉强宽慰,笑着说了两句,便往姚盛院子里去了。
  三月一到,虽是春日,却是乍暖还寒,姚盛同几个同窗约着出去踏青,不小心着了凉,断断续续的,大半个月了还不曾好,她总是放心不下。
  前厅里方才接驾,正是一片喧盛,姚盛院子里却是一片寂寂,隐约带着药气,为了叫他安心养病,连仆从们都压低了声音。
  前后对比如此分明,张氏心中不免有些怨艾,更是心疼起自己儿子来。
  她过去的时候,姚盛已经服了药,正沉沉睡下,屋子里是从小就跟着伺候的两个仆从,连着照料了几日,也伏在一侧案上打瞌睡。
  张氏不欲叫人吵了姚盛,也没叫醒那两个仆从,示意身边侍女留在外边,自己走到床边坐下,盯着儿子面容细看。
  姚瑾还小,她的希望,其实全都寄托在姚盛这个长子身上。
  好在他书念得好,很能叫她放心,他日上了考场,未必不能压姚轩一头,叫自己扬眉吐气。
  这样一想,张氏心中那口怨气,便莫名消去许多。
  姚盛合眼睡着,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眉头都是蹙着的,人也不安稳,手臂一动,将身上被子甩到一侧去了。
  张氏有些心疼,站起身来,替他将被子拉上,低眼瞥见他手臂时,却忽的变了脸色。
  ——不知是何时起,姚盛臂上竟生了许多青红斑点,小的约莫有绿豆大,大的两个,却只比铜钱小一点儿了!
  似乎有一股极是热辣的气流,顺着张氏心肺一路到了喉咙,呛得她几乎失声,魂飞魄散。
  在原地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大梦初醒一般将姚盛身上被子掀开,手指哆嗦着去挽他裤腿。
  果不其然,小腿上所生的青红斑点,较之手臂更甚,右腿上密密麻麻的聚了一片,直看的人眼晕。
  张氏死死的瞪着姚盛那条腿看,只觉心口似乎插进了一把刀子,冷酷无情的刺透之后,又捏着刀柄,缓缓的在她心口转一个圈儿,叫那伤口愈发可怖起来。
  她动作这样大,自然将姚盛惊醒,一瞥见张氏情态,便知事情败露,面色登时白了起来,连声音也低不可闻:“……阿娘。”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张氏咬着牙,几乎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阿盛,你这是怎么了,别吓为娘啊!”
  “阿娘,我……我病了,”姚盛心头狂跳,犹疑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开始生这些东西,找大夫看了,也说不出什么来,我不想叫你和阿爹担心,这才没有同你们讲……”
  张氏信以为真,心中又是熨帖,又是心疼,眼泪顺势落下:“你这傻孩子,病了怎么不同阿爹阿娘说?你找的是什么大夫,竟看不出是怎么了,可见是庸医!”
  拿帕子擦着汹涌而出的眼泪,她忽的眼前一亮:“论及医术,哪里有比得上太医院的,娘跟你爹说一声,这就叫人去请。你放心,等太医到了,肯定药到病除!”
  说做就做,涉及到自己儿子,张氏半分也不拖延,也不看姚盛骤然变了的脸色,便对听闻屋内声音、随之过来的陪嫁嬷嬷吩咐道:“去同老爷说一声,请个太医过来,记得快些!”
  “——阿娘!”姚盛想要劝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神色登时难堪起来,面容更是泛白。
  那嬷嬷上了年纪,经事也多,一见姚盛身上的青红斑点,心中便隐约有个猜测,再见他同张氏说话时闪烁其词,更明白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种事情哪里敢张扬出去,叫别人知道了,姚家与姚盛的一辈子,岂不是都毁了。
  “夫人,”回身将门关上,那嬷嬷面露苦涩,低声道:“不必请太医来,奴婢隐约知道,三公子这是犯了什么病。”
  张氏心下倏然略过一丝惊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那究竟为何,只是对于儿子的关切盖住了一切,她迫不及待的追问:“是什么?”
  “奴婢早些年,曾经在别人身上见过这类斑点。”
  那嬷嬷言语之间,颇是有些艰难,看一眼僵直在床上的姚盛,方才道:“三公子似乎……是害了花柳病。”


第55章 休妻
  似是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 张氏面色剧变; 原本还有些粉润的面颊; 登时惨白起来,身子一个摇晃,便瘫坐在了床边。
  花柳病!
  《病源候论二十五诸恶疮候》云:“初生如饭粒; 破则血出; 生恶肉有根; 肉出反散如花; 诸恶疮久不瘥者亦然。
  身生恶疮,蔓延至四肢面上; 如同最丑陋的花一般,生在人身上!
  这样的病加身; 别说是科举做官了,便是娶妻生子; 做一个寻常认,怕是都有些艰难。
  更要紧的是; 这病几乎没法子根治; 一旦生了; 便会在人身上久留不去。
  “你胡说些什么!”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 张氏猛地站起身来; 重重推了那嬷嬷一把,厉声道:“是谁指使你过来胡说八道,往阿盛身上泼脏水的,是谁?!”
  那嬷嬷受力不住; 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亏得是在一侧桌案上扶了一扶,方才没有倒下。
  “夫人,奴婢是张家的家生子,跟着您这么多年,哪里会被人收买。”
  嬷嬷站直身体,苦笑道:“您与其怀疑奴婢,倒不如去问一问三公子,再审一审两个跟着三公子的仆从。”
  “他们是近身伺候的,若是有事,必然最先知道才是。”
  张氏一颗心在腹腔中上下跳得厉害,听了那嬷嬷的话,却渐渐平息下来。
  只是,那并不是转危为安,而是在浓重的担忧之中转为死寂,连半分动静都不敢有。
  潜意识里,她也知道有些事情避无可避,所以没敢去问姚盛,只是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盯着一侧两个侍从:“三公子现下如此,你们两个,可有什么要说的?”
  那两个仆从接连在侧照顾姚盛数日,既要跑前跑后,又要仔细瞒着照顾那个,早就心力交瘁,听得张氏这般逼问,更是面露难色,讷讷难言,一道跪在地上,没说出个什么来。
  张氏见他们如此,哪里还有个不明白的,一时间泪如雨下,转身去看姚盛,气怒交加:“你呢,你有什么好说的?!”
  这种病可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染上的,非得有些日子才行,姚盛现下才十四,究竟是从哪里染了一身脏病!
  花柳病,花柳病,听这个名字便知道,不是花丛游走久了的色鬼老手,哪里能得这种病。
  一旦有人染了这个,说出去便会为人耻笑,连带着家门蒙羞,也难怪方才那嬷嬷拦住张氏,没叫请太医过来了。
  若是真来了太医,识得这种病出来,姚家的脸面怕是都要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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