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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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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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能说的话吗!”
  承安却不做声,静默一会儿,才道:“来了。”
  贵妃仪仗自是不凡,极为富丽堂皇,七凤金黄曲柄盖下是通髤以金色的翟轿,其上的金色云翟鸟栩栩如生,贵气凌人。
  素金的顶,金黄色纱绫的重幨,十六抬的鸾轿,无一不在彰显天家气度。
  秀娘远远见了,低低的惊羡一声,目光恭敬而卑微的低下头。
  承安跟在秀娘身后,同所有人一般,低头望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傍晚的风带着冬日的凉,掺杂了漫漫夕阳的余晖之后,似乎也不是那样冷了。
  云翟鸟的金羽在仅存的残阳下熠熠生辉,隐约之间,晃到了他的眼。
  他下意识的合上眼,随即睁开,却在微风拂开金色重帘时,望见了她面容。
  秀娘说的不错,其余人说的也不错,贵妃果真生的很美。
  玉树堆雪,新月生辉,不似人间俗物。
  同他印象中的……一点都没变。
  恍惚之间,他蜷缩在衣袖下的手指,轻轻顿了顿。
  夏日晚间的微风带着花木独有的清新气息,深吸一口,仿佛是饮了清泉一般舒畅。
  黛青色的裙踞似是水池中青莲的花瓣,她眼睫低垂,皓腕执笔,神情恬淡的坐在窗前,恍若画中人。
  他躲开竹林中的宫灯,静静的伏在一侧,对着她出神。
  有一天晚上,忽然间降雨了,下的很大。
  她没有带伞,便合上窗,留在药房里,蹙着眉等雨停。
  似乎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他飞快的回到住处,顾不得大雨打湿衣裳,取了伞,匆忙往回赶。
  可是他回的不巧,雨停了,她也走了。
  仿佛是指间流沙一般,终究没有捉住。
  秀娘一面为他取了干净的衣服来,一面轻声埋怨:“这么大的雨还往外跑,仔细第二日头疼。”
  他低着头,目光沉静,一言不发。
  今年的夏日格外长,承安却不再觉得难熬。
  日复一日的炎热中,他居然有了几分奇异的期望。
  每隔几日,偷偷往药房去的时候,似乎也变成了暗自期许的赴约。
  她从不着妆,眉却是黛色的,近乎飘渺的烟,唇上从无涂抹之意,却也是鲜妍的霞。
  夏日的傍晚,漫天瑰丽的晚霞,梦一般的旖旎华美,他静悄悄的站着树下,看她低着头,将药柜的标签一一贴在上面。
  那样专注的神情,微敛的眉眼,真是美极了。
  他的心与手指一起动了动,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真想过去敲敲窗,叫她出来。


第30章 皇子
  宫人入殿的时候; 贤妃正坐在镜前伤神,见她来了,笑意不由微苦起来。
  “你看; ”她将自己手中捏的东西与宫人看,语气清淡; 却似黄连苦楚:“本宫居然……已经生了白发。”
  这种话可不是那么好接的,一个不好,就得吃排头; 宫人沉默起来,没敢应声。
  “罢了,不为难你; ”贤妃微微一笑,道:“姚家人出宫去了?”
  “是; ”宫人轻声道:“用过午膳后; 又在宫中留了一个时辰; 便出宫去了。”
  “了不得呢,圣上爱屋及乌; 竟肯这般优待; ”贤妃对着镜中的自己细看,片刻之后,方才道:“本宫已经整整十一年; 未曾见过父兄了。”
  宫人低垂着头,依旧沉默着。
  贤妃似乎也不期望听她应声,只是自语一般冷笑:“也难怪啊; 贵妃是圣上的心尖子,要天上月亮,只怕也会给摘下来的,更何况是这点小事。”
  “花无百日红,”宫人低声劝慰:“娘娘不必同她计较,且看的远些便是。”
  “那可不行,”贤妃笑道:“若是如此,岂不是叫贵妃太过得意?”
  “她入宫时间,毕竟还太浅了,”她眸光微闪,笑意含讽:“本宫年纪长贵妃一些,很应该教教她,应该怎么做人。”
  ~
  井巷的风有些凉,暮色之中,霭霭沉沉。
  伸手掀开轻柔的帘幔,锦书向外看了一眼,不待目光收回,却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面上,一触即逝。
  心下微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儿,她才在目光投来的方向扫了一眼。
  是个同阿昭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衣着虽是平平,观其面相,却极冷峻。
  原来是他,她暗自道。
  圣上的第二子,承安。
  锦书虽未曾见过他,但只看他年纪与穿着,对于他身份,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说来也是可怜,二皇子虽是圣上亲子,却也未曾得过真正的皇子待遇,连带着他母亲,也被厌弃。
  锦书之前,圣上宫中妃嫔皆是王府中所有,多是出身勋贵大族,少有低微者,唯一引人注目些的,便是二皇子承安的母亲宋氏了。
  她是婢女出身,从头到尾,连名分都没有得过。
  徐妃还是先帝皇后时,曾千方百计想要叫自己儿子继位,先帝却是不肯松口,坚持立身为嫡子的圣上为储君,为此,还同徐皇后闹了几日别扭。
  为了哄好她,先帝便指了徐皇后娘家的嫡亲侄女为圣上侧妃,赐予她几乎等同于正妃的尊荣。
  几乎等同,却也终究是妾。
  徐皇后自然心中不满,可是先帝已然退步,圣上储位已定,却也不好步步紧逼,只叮嘱侄女着意取宠,早日生下子嗣为上。
  她们心中有所计量,圣上自然不会毫无察觉,只说正妃未曾生子,不好叫妾室先行生育,乱了嫡庶,轻而易举的将这条路堵死了。
  此前,他曾有庶长子,只是其时未娶正妃,又是早夭,自然算不得数,这样去说,倒是没人能说得出反对的话来。
  徐皇后心中急切,徐侧妃只会比姑姑更急,只是还没等她们想出办法来,先帝便病逝,圣上旋即登基了。
  这下子,事情便愈发难办起来。
  先帝在的时候,圣上好歹会给徐家几分面子,这会儿先帝驾崩,谁晓得他还会不会买账呢。
  再者,徐太后当初,可是将圣上生母从皇后之位上拉下去才封的皇后,到了这会儿,圣上难道还会同她们亲善吗?
  徐侧妃心中惴惴,对于子嗣更是迫切,加之王妃已逝,没了生嫡子的由头在,心思不免活了起来。
  只是,她在王府中饮久了避孕汤药,若想怀胎,需得调养良久,但于她而言,时间又是最为急需的东西。
  ——谁知道圣上还会理会徐家多久!
  两下权衡,她便出了一个昏招。
  趁着圣上醉酒,寻了侍女替她承幸,借腹生子。
  那侍女,便是二皇子的生母宋氏。
  宫廷王府之中,对于血脉的正统认定极为严苛,她自然不敢偷偷将此事瞒下,谁都不说。
  ——他日侍女有孕,圣上却不知,倘若质疑孩子血统,她要担的,可是死罪。
  碍着这一层关系,第二日清早,她便脱簪待罪,拉着宋氏一道请罪,想着将此事圆过去,温柔小意之下,请圣上准允。
  圣上只是喝的醉了,又不是喝的傻了,目光挨着在她脸上转一圈儿,哪里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冷笑几声,便起身走了。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徐侧妃。
  徐侧妃没有被打入冷宫,可是得到的结果,却与冷宫一般无二。
  圣上登基之后,与她同为侧妃的萧氏做了贤妃,她却连册封都没有,身份暧昧的留在宫中,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
  最狠的折辱,莫过于此。
  徐侧妃很想痛哭一场,可是心中苦涩,连眼泪都流不出。
  如此过了两个月,侍女才犹疑着同她回禀,宋氏的月事,将近两月未至了。
  短短的一句话,她的心思便重新活了起来。
  说来也讽刺,那么多高门贵女千盼万盼都不曾有孕,区区一个卑贱侍女,一夕之幸,居然就有了。
  运道的奇妙之处,大概连圣上都没想到。
  徐侧妃想着圣上此前决然,若知道宋氏有孕,说不准便会一条白绫送她上路,没敢张扬,而是带着宋氏往徐太后那里去,请了太医诊脉。
  ——果然是有孕了。
  这样大的事情,无论是徐侧妃还是徐太后,都不敢擅自瞒下,还是徐太后拍板,先吩咐人去通知圣上,另一头,却将宋氏留在了徐太后身边,直至她生产。
  圣上显然是厌恶极了徐侧妃与宋氏,只说是知道了,既没有去看过,更未曾封赏,显然未曾往心里去。
  那时候,徐太后心里还转着扶持自己儿子登基的主意,再不济也能趁机把持宋氏腹中之子,另外图谋,倒是费了十二分的功夫去护佑宋氏。
  十月怀胎之后,宋氏产下一子,即为皇二子承安。
  圣上没去看他,连名字都是徐太后起的。
  再过一年,圣上稳定朝纲后,便借故发落徐家,徐侧妃也随之病逝。
  徐太后心中虽有怨愤,却也不敢公然同圣上作对,便叫宋氏母子搬出自己宫里,去了先前徐侧妃住的地方。
  直到这时候,宋氏也没个名分,圣上更是连承安都没有见过。
  宫廷之中,圣上的态度便是最为明显的风向标,太后不再庇护,圣上子嗣又是一个接一个的降生,她们母子二人的地位愈发低了起来。
  到最后,虽不说是谁都能过去踩一脚,却也没人会高看他们母子。
  宋氏到死也没得个名分,受用的也只是正八品采女份例,更不必说死后哀荣。
  承安虽是圣上亲子,却连话都不曾同父皇说过,所得份例虽比母亲好些,却也只是享正六品宝林份例,勉强维生罢了。
  至于如同其余皇子一般逢年过节得些赏赐,一道往太傅跟前去念书习武,更是想都别想。
  他毕竟是天家骨肉,明摆着不会有承继大统的希望,宫中人虽轻看,却也不至于刻意为难。
  ——备不住,圣上哪一日便想起这个儿子了呢。
  如此一来,日子虽过得不甚富足,倒还可以度日。
  锦书入宫之前,也曾听闻过这位二皇子的事迹,只是亲眼见到,却也是第一遭。
  圣上行事如何,她自是无法点评,此刻见了,也只是轻轻将帷幔放下,别过脸去,望向另一边了。
  世间人的苦楚,从没有片刻终止,她又不是菩萨,哪里能事事皆帮。
  贵气而富丽的鸾驾远去,秀娘随之起身,啧啧称羡道:“此前我也见过贤妃鸾驾,已然觉得不俗,今日见了贵妃依仗,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呢。”
  “蠢,”秀娘身边的宫人回头看她,有些不易察觉的鄙薄:“圣上爱重贵妃娘娘,连鸾车上的金色,都是唯有皇后方才可用的正色,哪里是贤妃可比的。”
  秀娘被她说的脸微红,不欲生事,只拉着承安的手,讷讷道:“是么……”
  “算了,同她说什么呢,”那宫人的同伴唤她:“姑姑还等着呢,可别误了时辰。”
  “也是,理她做什么。”那宫人笑嘻嘻的说了一句,扫过承安平静而黑沉的眼睛,心中不觉一寒,随即去看秀娘谦卑笑着的脸,才觉好些。
  摇头失笑,她只当是自己多心,与同伴一道走了。
  秀娘有些难堪,但每隔几日便会遇见这种事,倒是看得淡了:“我们走吧。”
  她看向承安,低声道:“天色有些暗了,再不回去,怕是会误了晚膳呢。”
  承安面色淡淡,点头应了,便同她一道往回宫的路走。
  那条路很长,风也很冷,夕阳惨淡的投下,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很忽然的,承安转过头,去看方才还很喧嚣的井巷。
  秀娘骇了一跳,随之回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一条巷,偶然间有成双的宫人内侍匆匆经过,并无其他。
  “怎么了?”她这样问。
  “没什么,”承安转过头去,语气漠然:“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第31章 宫妃
  腊月初六这日; 锦书正式受封贵妃; 由正副二位册封使引领,入太庙行六肃三跪三拜大礼; 后接贵妃宝册、宝印。
  宫中太后早逝; 无需过去见礼,只是引着往太后陵寝方向跪拜,便算是仪礼结束。
  圣上登基之后; 未曾追封元妃为后,锦书既然得封贵妃,过了太庙,便是宫中位分最高之人,合该受六宫礼。
  事实上; 今日清早; 她往太庙去时; 六宫后妃便肃立于甘露殿外,等贵妃拜谒太庙之后; 入内宫觐见。
  宫廷中规矩使然,自然不会有人嘈杂混乱之像; 按照彼此之间位分高低; 以贤妃与昭仪为首; 分列两排; 静静立在甘露殿外,似是两排玉人一般,雍容贵气。
  太庙处的鼓声响了; 暮色之中,遥遥传了过来,带着庄严的肃穆与凝重,叫她们的心,也跟着咚咚咚跳了起来。
  梁昭仪略微侧目,凝神听了一会儿,忽的转向贤妃,微微一笑。
  “鼓声起了,”她道:“册封典仪结束了。”
  贤妃不动声色,夕阳余晖中,笑意温婉:“既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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