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凌川野抽了下嘴角道。
“这个。”玄冰老人从怀中掏了两封信出来，递给凌川野道：“耶律鸿基殿下让老朽转告野公子，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这个，是那位鸿胪寺许大人亲笔写的信，你只要想法子将这信送到宋人手上，那个许大人，就是必死无疑。”
凌川野神色微动，伸手接过那两封信，将信抽出后，匆匆扫了两眼。
信一封是一月所写，一封则是三月初所写。
一月所写的上面，用词还很是谨慎，只道兄台所言，某觉得甚好，只要兄台按照约定做，我们双方一定都能得到自己所需要的。
三月的信则是亲昵和放松许多，上面写着，兄台放心，某都愿意亲笔送把柄给你，自然是不会有异心，某在京城运作，已经成功的阻止朝廷往边军运粮食，根据镇国公发过来的催粮公文来看，边军已经开始饿死人了，而且还不是少数，其剩下的战斗力也不会太强，只要兄台进攻，武城必然成为兄台囊中之物，还有，兄台进攻之时，会有人打开城门，迎兄台进来，燕山关隘也会开门，兄台尽可以直袭晋州，将四关边军屠尽。
下面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极为特别的签名，凌川野看了半天也只能猜出前面那是个许字。
“这里还有印鉴。”玄冰老人指着那落款下面道：“这个印鉴，是这位许大人的公鉴，可是做不得假的，这人，一再的诱惑耶律鸿基殿下出兵，耶律鸿基殿下只做不信，让他留下确实的证据才能出兵，否则，一旦发现他是骗人的，便会将这信公布，所以，这位大人不光送来了这些信息，还送来了留存在宋国朝廷的布兵图。”
凌川野一怔，随后笑道：“这样的大礼，耶律鸿基想让我做什么？”
“野公子可是在帮宋人做事？”玄冰老人轻笑道。
凌川野哼了一声道：“是，当初我在阿耶城，差点被耶律齐的人杀了，是一个宋国商人救了我，我不愿意欠他人情，答应帮他做三年。”
“那？”玄冰老人挑了下眉。
“那商人本是来阿耶城购买皮毛药材，结果东西给了洪爷，交换的货物却一样都没有带回去，那次亏大了，所以想着，看还有没有安全通道，能继续和北戎人交易，我是来给他看看情况的。”凌川野哼了声道：“不过看这个样子，我还让他死心比较好。”
玄冰老人好似松了口气般的笑了起来：“如此，野公子倒是也不用这么说，这仗总有打完的一天，那商人若是有意，我们可以想法子交易嘛，草原这么大，只要有你野公子在，也不怕咱们抢货。”
“你是想让我帮你牵线？”凌川野不觉挑眉道。
也是，他在上京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也知道那些北戎贵族对宋国的丝绸等物多么疯狂，这么丰厚的利润，那女人如何不想要？
“若是野公子能牵线是最好，不过，这次耶律鸿基殿下是希望野公子在将信件交给宋人之时，也可以透露下，这阿耶城集聚了十万兵力。”玄冰老人笑道：“只是，不用提耶律鸿基殿下并不在城里就好。”
凌川野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这个野公子就不用问了。”玄冰老人呵呵笑了两声道：“对了，耶律鸿基殿下还说了，那宋国赵家有个小将军现在在武城，野公子只要将信和话带给那位小将军就好，如何，野公子可能答应？以你凌川野的名义，答应。”
凌川野的眉头顿时又扬了起来，随后又沉了下去，思忖片刻后，点头道：“好，我答应。”
别看这玄冰老人一脸笑嘻嘻，凌川野却是知道，只要他说不，那么别说信，便是他的性命都要留下。
而让他以凌川野的名义答应，就是万不能违背，只要他答应，他就绝对不会跟赵皓说耶律鸿基已经不在阿耶城。
不过，想来这对赵皓也没有什么影响，毕竟，最重要的事，阿耶城有十万雄兵，而且马上也攻打武城这事，他可以马上去告诉赵皓。
见凌川野应了，玄冰老人呵呵笑道：“王后说过，野公子是个重信诺之人，居然野公子答应了，那你便可以走了。”
随着他的声音，周围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几人退出了密林。
凌川野眉头微扬，哼了一声往回走，心里很是庆幸，自己这几次来，都是从山上翻越过来，而没有走那条地洞。
看来，也许不是上次，而是在上几次，他们就已经发现他了。
“野公子，老朽有个不解之处。”玄冰老人又扬声道：“你说跟商人一起逃走，可是从此山上逃走？”
凌川野脚步一顿，回头道：“怎么？你想知道什么？”
“呵呵，当时阿耶城乱，耶律鸿基大人清理战场后，听到一个有趣的传言，说是有宋国将士出现，逃的方向就是这边，只不过事后过来看，只看到一地的马尸，还有一些大坑，其余的踪迹全无，不知，野公子可有遇见那些人？”
“你说那些人？”凌川野笑道：“当时我们在城边相遇过，不过看耶律齐的人都在追杀那些人，我便让那商人绕路走了，我们是从这边走的，那些人，我就不知道了。”
他这几次过来，都特意走了另外的山麓，就算他们追踪，也是跟当初那个地点隔了好几里地。
玄冰老人笑了两声道：“野公子不要误会，对了，若是跟你那商人合作，也是走这边？”
凌川野嗤笑了一声道：“这里我走得，货物可走不得，难不成，你的王后娘娘只需要我背过来的这些？”
玄冰老人依然乐呵呵的笑道：“自然不是，那，在哪交易？”
“等你们打完仗吧，如今这情况，你觉得人家敢送货过来？”凌川野嗤笑道。
“如此。”玄冰老人退后了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那便等野公子的消息了，王后和耶律鸿基殿下，都是非常乐意跟宋国商人做生意的。”
凌川野轻笑了一声，再不多说，提气便往山林里面跑去。
“大人。”玄冰大人身后走出一人，低声道：“他会送信给宋国将军嘛？”
“会的。”玄冰老人淡声道：“他报仇心切，只要有机会都不会放过。”
“那？”
“不用担心，王后娘娘说过，只要他以凌川野的名义答应，就死都不会多说一句。”玄冰老人轻笑道：“走吧，我们回去，要赶上耶律鸿基殿下才行，咱们，就等着看宋人内乱吧。”
第465章 私怨
边城外面亦是一片青葱之色，城内确是气氛压抑。
城里的镇国公府里，更是一片静默。
镇国公站在军事大厅里的大桌旁边，看着摊在上面的地图，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旁边的一个谋士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国公爷，如今已经是夏季，这个时候北戎人都回回去草原，应该不会再来进攻。”
“不会？那么外面的那些军队是假的？”另外一人嗤笑道。
“国公爷，今年朝廷的粮饷是一拖再拖，听闻还是不知道从那冒出来的九皇子提议，这才给咱们送了几十万担粮食，可这也顶不住什么？如今大家都吃不饱，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仗怎么打？”一个副将抱着头盔不满的道。
“朴副将，你这话就说得有些没道理了，去年少将军弄回来的粮食，大半都给了咱们这边，这次来的粮食，也都尽着咱们的来，风城武城，还有怀城，代城那边，一点粮食都没有，若是说无力作战，他们不比我们难得多，可少将军有说过不能打嘛？”另外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校尉不满的道。
他这话一说，满大厅都静了下来。
镇国公也不觉侧头看了他一眼。
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是啊，去年因为他的疏忽让蔡炳他们得手，差点就一点粮食都不给边军，是赵皓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抢粮，才弄回来了三百多万担粮食，按说，要过冬，其实是够了的。
当时，容世子帮忙的那五十万担，还有从荆州买的，都是直接送去了西北处的四个边城，而赵皓买的其他粮食，当时大多都送往了边城，后来抢回来的那些还由一百二十万担精粮换成了两百多万担的粗粮，当时赵皓本是和他说好，不管哪个关城，都要送够到四月的粮食。
可是，他当时对武城心怀怨言，所以压住没送，而风城那里，则是在去的路上偶遇了一个美女，当时便安排了手下去做，自己留在了那个驿站，几夜狂欢后，都忘记了要去风城。
再后来，便是知道了赵皓在晋州做的那些事。
说实话，那时候他的心里是极为不悦的。
水家做的事的确是千刀万剐都不解恨，可是，这种事不能先问过他嘛？而且，也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啊。
这种人，私下杀掉就好。
反正，这个粮食劫案都成了一个无头案，让姓文的担着就好，何必将脏水往自个身上泼。
就算你大义灭亲，那水家也是他镇国公的舅家，自己的夫人被捅出这么大的丑事，他镇国公的面子往那搁？
而且，还有棠香。
那女人勾结童贯想害他们当然是死不足惜，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自己上的女人还能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
就算你有疑虑，怀疑那孩子不是赵家的种，也可以等她生下，看看像不像啊！
就那么给杀了……
其实，你赵皓压根不是因为那不是赵家的种，而是因为，害怕那孩子生下来，有人会跟你抢这镇国公世子之位吧？
你是怕，我会像那些拎不清的老糊涂一样，疼爱幼子，影响到你的地位吧？
心里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当时是怒气满满的冲到武城去的。
可到了武城，却没有看到赵皓。
他当时怒火没有地方发泄，便抓着文将军发泄了一番，气发过之后，便又沉下心想，也许赵皓并不是那样。
赵皓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儿子，那孩子正直勇敢有勇有谋，却不大会用心眼。
而且，不说这几年赵皓在战场上拼搏出来的名声，就这全靠着他筹集来军粮之事，赵皓在边军中的威望就已经不低，再过上个十年，多打上几场仗，那庶子哪里可能有能力威胁到他？
所以，应该是赵皓的确是太愤怒。
这么想着，他沉下心来等到了赵皓回来。
果然，赵皓跟他说了，那女人勾结了北戎人，想要将镇国公夫人掳到北戎，到时候，他作为夫君可以大义灭亲，但是赵皓作为儿子，可就什么都完了。
而且，赵皓还带回来了那么多白银和铜钱。
他原谅了赵皓，带了那些钱回来。
可是，当看到手下对赵皓赞赏有加，还有人说，这赵皓比镇国公都厉害，又是粮食又是钱的，难怪铁风铁林两营对赵皓那是死心塌地，连镇国公的话都不听，只怕没有多久，这边军就是赵皓说的算了。
当时他心里是咯噔一下，这个时候，有人私下找了他，说那个折子是真不该上，那折子一上，得罪蔡相他们的是你镇国公，到时候粮饷不来，边军里怨恨的也是你镇国公。
当时那人隐了后面的话不说，他却明白了后面的意思，军粮是赵皓弄的，钱也是赵皓弄的，到时候，边军怨恨的是镇国公，感谢的就是赵皓了。
赵皓压根不是忌讳那个没出生的孩子，他是现在就想要边军的权利！
所以，赵皓才故意跟他说身边有童贯的奸细，什么奸细，那可都是跟了他几十年的生死之交！
因为这个想法，他故意克扣了铁风铁林两营不说，连本应该在年后就往武城风城那边运送的粮食都没有发运。
就算收到那边过来的军报，说是情况很不乐观，而赵皓也一再的催促，他都以边城粮食不足而挡住了。
三月的时候，赵皓从武城回来了一趟，找他要粮食往风城送，他依然没有答应。
当时，赵皓看着他的眼神极淡极淡，随后便走了。
带着一直被克扣的铁风铁林两营一起走了。
他知道后暴怒，不过，没有容得他暴怒多久，北戎人大举进攻。
从西北，边城，和武城，三个方向一起进攻，后来还有大军偷袭风城。
那个时候，他心里才发觉不对。
一直没有粮食，那几个关城如何挡得住？
可，赵皓挡住了。
不光挡住了，还在风城大胜了北戎人。
在一个兵损达到百分之五十的小关城，强行挡住了北戎人的偷袭。
他为自己的儿子自豪，同时也觉得羞愧，不过在羞愧之中，更强烈的却是不安和不服。
赵皓做的到的，他镇国公自然也做得到。
“国公爷，不是说朝廷已经发了援军嘛？”一个副将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想来粮草随后也会到，我们不如主动出击？”
“是啊，要是等到朝廷的援军来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