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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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危城-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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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虎口破裂,流出血来。胸口更是烦闷欲吐,感觉就像一头撞在泰山上,又像被一头铁牛腾空挑起,一角抵在胸口。还没缓和下来,有什么东西直扑在了自己身上,一个醋钵大的拳头啪地落在自己鼻子上,涕泪横流,可谓痛不欲生。
  随后拳头便如雨点般袭来,连疼痛都来不及感觉了。毘沙门天在日本剑道界身份何等尊崇,从没有机会和人有过像这种街头流氓斗殴的经历。慌乱中稍有灵智,知道这样片刻就会被活活打死,立刻施展日本柔道将骑在身上的人扭翻在地。怎耐熊孝先天生神力,又是从小打架斗殴长大的主,哪里会让毘沙门天轻易得逞,双腿牢牢夹住毘沙门天的腰,拉下头上缠着的绷带,飞快缠住毘沙门天的脖子,往死里勒。
  毘沙门天耳鼻出血,拿着手里的武士刀残骸乱挥。可怜半人高的刀身还剩半指不到,便如指甲刀一般猥琐,但锋利依然惊人,轻轻松松就割断了布条。熊孝先大怒,一摸摸到地上被砍断的烛台,拿起两根便如擂鼓般击打毘沙门天胸口以上,脑门以下。毘沙门天拼命摇晃身子,两人翻滚中残刀连续划断了系帐篷角的三根油绳,帐篷轰然倒下,便如一张大布将两人裹起。此时毘沙门天已是神志不清,朦胧中最后一个感觉就是耳朵一凉,然后看到天上上杉家族先祖对自己的失败愤怒地咒骂,头一歪,就此抢救无效。
  熊孝先将口中毘沙门天的半截耳朵吐出,看着毘沙门天的尸体恨恨道:“你的耳朵味道可比不上我的马,只配给狗吃!”可惜毘沙门天再也听不到了。
  【五、情人见面】
  难怪陈参谋不知道熊孝先所说的鸣炮通知绍德城之事,实在是熊孝先临时想出的应敌之策。熊孝先看过毘沙门天的身手,知道硬打硬拼绝无幸理。眼见毘沙门天的心眼之术主要靠的是一双耳朵,便忽悠犬养崎在半个时辰时鸣炮以破坏毘沙门天的听觉。
  但这还不是对付毘沙门天的杀招。如果指望炮火轰鸣就能破掉毘沙门天的心眼之术未免儿戏,真正的应变之术是从熊孝先选择铁烛台做武器开始。一来铁烛台又长又粗,施展开来可以拖延时间,二来就是借毘沙门天锋利的武士刀削断成为铁条。在炮响分散毘沙门天注意力的瞬间,熊孝先抓住机会捡起事先扔在地上的十几根断烛台,用双肩夹住护在胸前好几层一动不动,静待毘沙门天使出那一记斩杀爱马的侵掠如火。
  烛台便如筷子,武士刀就是那折断筷子的手。一双筷子自然轻轻折断,但是十几根筷子团在一起,就是手折到酸,那也是没办法得逞的。毘沙门天创出心眼之术却没想过看不见到底不是好事,连人带剑一头撞在合在一起的十几根铁条上。如风的速度、如火的力道名不虚传,铁条立刻断了六七根,但熊孝先毫发无损,武士剑却碎得不成型了。
  其实《孙子兵法》里本是六字诀。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外还有两句:“难知如阴,动如雷霆。”难知如阴指埋伏时深密藏形,有如阴霾迷漫,莫辨辰象。动如雷霆指突袭时犹如雷霆万钧,勇猛迅捷,使敌无从退避。可能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喜欢大对仗,不喜欢埋伏突袭这样的战术,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阴雷两诀。今日却被熊孝先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怜一代武神毘沙门天,居然在阴雷诀下被活活揍死。棋界国手布袋和尚,此刻正在军营裸奔,犬养崎回去如何向天皇交代,那也是很需要想象力的事情。
  但这个烂摊子陈参谋和熊孝先“义不容辞”地留给了犬养崎,开开心心理直气壮地又要了犬养崎两匹马,连原先的枣红马一人一匹,载着被轻易说服的安倍秀宁回到了绍德城。安倍秀宁并没有像照片上站在土肥原身边那样做男装打扮,而是和犬养崎一样一身白色的和服,穿着木屐,就如当年在东京码头送别俞万程时一样的装束,白净的脸蛋被凌晨的寒风冻得微微泛红。
  熊孝先在不停地跟众将官吹嘘日本军营里发生的事情,和怀疑不信的大胡子勤务兵争得面红耳赤。俞万程却在陈参谋的微笑注视下,痴痴地看着安倍秀宁,只觉得千言万语却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忽然不知道怎么听见自己冷冷说出一句责备的话:“你不是答应我在战争结束前都不会到中国来的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熊孝先不满地回头:“师座,秀宁姑娘可是我和陈参谋九死一生才请回来的客人,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儿?”但立刻被俞万程杀人的目光给瞪得缩回头去。安倍秀宁垂下头,用略微生硬的中文怯生生地道:“万程君,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期望。但是,但是我有不得不来绍德的理由。”
  俞万程冷冷道:“和你的这群披着人皮的野兽同胞一起踏上中国的国土,就是什么理由也不能让我原谅。”心里在奇怪:我怎么会这样对她说话?我为什么要这样伤她的心?为什么老天爷要安排我们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见面?陈参谋狠狠地咳嗽一声,俞万程这才醒悟过来,舒缓下口气,柔下声问道:“那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你违背对我的誓言?”
  【六、但为君故】
  安倍秀宁声音带着哽咽:“因为,因为天皇陛下告诉了我,我们日本国要攻打中国的真正原因。他说只要我来中国,处理好两国之间隐藏了百年的秘密,就可以终结这场战争。他会让内阁大臣召集我们日本的士兵重回自己的国土,让中日和平的樱花再次盛开。那样,我和你就可以以另一种身份在东京的码头再会了。”
  所有的中国将官都哈哈大笑起来,熊孝先更是笑得捶胸:“哈哈哈哈,小,小姑娘,就你们的坏蛋天皇和军部,恨不得连中国的骨头都给嚼碎吞下去,还会想着主动停战?我看是你想我们师座想得发疯了吧?这种鬼话你也信啊?”
  陈参谋也忍俊不禁:“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出自《论语·郑风》的情诗。意思说纵使我不去看你,你难道就不知道回音?这么多年,我的心里一直想念的只有你一个人啊)秀宁姑娘,其实我们师座心里也一直放不下你。现在真的看到你,师座是心里高兴嘴上不好意思说,你实在不用找这样的借口来让他息怒。”
  安倍秀宁急了:“我真的没有骗你们。天皇说了,我们攻打中国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迎回被你们清朝太后扣押在中国的天照大神。只要天照大神和八尺琼勾玉顺利回到日本本土,这场战争就没有延续下去的意义。”
  俞万程挥手阻止众人的笑声,皱眉道:“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说谎,但却很容易被人欺骗。你们天皇对你说的天照大神,是日本神灵的雕像吗?”
  安倍秀宁摇头道:“不,不是雕像。天照大神是日本八百万众神里最伟大最崇高的主神,出生时就带着能证明传承皇室血统的八尺琼勾玉,光辉耀天照地,是日本皇室的伟大祖先。它很久前来到你们中国后却再没有回返日本国土,经过土肥原博士的查证,天照大神很可能依然存活在这座绍德城里。”
  安倍秀宁此言一出,伏龙塔下静得针落地都可以听见,片刻后熊孝先结结巴巴地问道:“存,存活?小姑娘你说存活?那个什么天照大神是活的?!”安倍秀宁其实现在算来也快有近三十的年纪了,但身形娇小,容颜俏丽,看着依然是当年那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俞万程看安倍秀宁点头,不由沉吟道:“我在日本留学时也听说过,天照神就是太阳神,也就是日本国旗上的那只太阳的图腾神谕。”
  “而八尺琼勾玉是和草薙剑、八咫镜并列的日本国宝,就像中国的传国玉玺一样,象征着正统皇权。没有继承琼勾玉的天皇从传统意义上是不被日本国民承认的,所以八尺琼勾玉一直受到日本皇宫最严密的保护,只有祭祀大典跳神舞的时刻才能由天皇拿出来给巫女佩戴。怎么现在你们说它和天照神都流落到中国来了?”
  安倍秀宁垂泪道:“我也是两年前被天皇陛下告知真相才知道,现在留在皇室的琼勾玉只是仿品。早在四十四年前,真正的八尺琼勾玉就和天照大神离开日本本土了。作为世代侍奉天照大神的安倍家族的巫女,接受皇室的派遣,来到绍德城寻找大神和勾玉是我的宿命。而且,中国,中国那么大,我根本没想到宿命偏偏让我们在这么小的绍德城见面。你知道吗,当我知道绍德城里的中国守将是你的时候,我每天都会站在夕阳里向城头眺望,祈祷你能够平安离开,我终于求得犬养崎将军放你走的时候,你,你却还和当年一样倔强……”
  俞万程怒道:“好在我没走,如果被别人知道我俞万程是因为日本女人的求情才能苟且逃脱,我宁可让你再见我时看到一座墓碑!”安倍秀宁打了个寒噤,再也忍不住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俞万程:“不会的,不会的。你,你不要生气,来的路上陈君跟我说了,只要我帮你揭开绍德城的秘密抢先找到大神和八尺琼勾玉,不但能保证它们不受战火误伤,还能保住你的面子,帮你的军队安全离开绍德。”俞万程脸上一红,瞄了一眼陈参谋,陈参谋正仰头看天做无辜状,遂咳嗽一声放缓语气:“那你准备怎么找到它们?”
  【七八、尺琼勾玉】
  陈参谋抢先说道:“刚才秀宁小姐说到天照大神和八尺琼勾玉在四十四年前才流落中国,而四十四年前日本和中国的交际中发生的最大事件,只有流产的四国合邦计划,不知它们落在绍德是否与此事有关?”
  俞万程深深地看了陈参谋一眼:“陈参谋你也太博学广闻了吧?”陈参谋笑道:“军统局的主要职责就是搜集研究中日情报,哪有不牢记的道理。”俞万程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安倍秀宁点头道:“陈君你猜对了。当时我们的天皇看中国国力强大,而中国皇帝的母亲太后反对合邦,怕皇帝态度不够坚定会拒绝我们的提议,焦急中为了表示日本的诚意,将天照大神和八尺琼勾玉作为典押送到了中国皇帝的宫殿。”
  “然而随着后来中国太后的胜利,中国皇帝被关押,太后明着放行,暗中却把天照大神和八尺琼勾玉都作为异邦迷惑中国皇帝的妖物罪证在归国途中截留,只有当时随行的日本御医逃回了日本国,告诉了天皇当时在中国发生的事情。因为此事若被日本国民得知会毁掉皇室声誉,也无法向当时的清朝政府问罪,天皇只好暗中部署以期找回国宝。”
  陈参谋皱眉道:“就算慈禧太后真的截留了日本国宝,也应该留在京城,你们怎么会确定此物在绍德城?”安倍秀宁轻声道:“八尺琼勾玉是由几十枚又尖又弯的勾形硬玉系成,土肥原博士在中国东北发现了一枚被买卖的勾玉,经过不懈的追查,终于确定是由绍德城流出。然后我随他在绍德城里又收购到一枚同样的勾玉,卖主又证实了是捡自绍德城伏龙塔附近。”
  熊孝先恍然大悟:“难怪你们的飞机炸来炸去就是不敢动伏龙塔。陈参谋你是早知道了吧?我还以为你真的能神机妙算呢!”陈参谋微微一笑不理熊孝先,对安倍秀宁道:“发现勾玉?只怕土肥原是在掠夺中国文物的时候发现的吧?我和你们土肥原大佐算是老对头了,我这断了的手指就是当年拜他的高足川岛芳子所赐呢。因为碍于日本和中国的交战状态,你一个日本姑娘无法在绍德城深入查找,所以和土肥原回去汇报后,就有了日本军部的这次围城计划,对吗?”
  安倍秀宁摇摇头:“不是的,我和土肥原博士来绍德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战线还远远没有推进到绍德附近。而且这件秘密关系日本皇室的声誉和地位,即使日本军方也没有资格知晓。当时土肥原先生发现在绍德城有人跟踪我们拍照,便带我匆匆离开了。因为行迹已经暴露,我们不方便再次回到绍德。是当年事件中唯一回到日本的当事人——御医寿老人先生,自告奋勇地带着安倍家的护卫到绍德继续寻找,可是他一去就没有音讯返回,直到几天前犬养将军才得知他的下落,但我到现在还是没见他……”
  俞万程冷冷道:“寿老人吗?难怪他说起中文流利又带点儿古腔,原来当年还出使过清朝朝廷。不过这辈子你是看不到他了。”安倍秀宁害怕地道:“难道你们杀了他?”陈参谋微笑道:“我倒是想,可惜轮不到。是他胆子太小,听见绍德城的女鬼唱歌就给活活吓死了。”
  安倍秀宁奇道:“女鬼?”熊孝先扮了个鬼脸:“是啊,小姑娘,你们日本人杀得中国人太多了,回头都会变成鬼唱着歌找你们索命,你怕不怕?”俞万程忽然心里一动,低声问道:“秀宁,在日本,可有一首歌的曲调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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