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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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吃的女人-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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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当然,没问题。干吗不呢?”

”那么去告诉他,”她说,“我很高兴去。”彼得正在忙一个案子,恩斯丽晚上要去产前辅导班n他走过去把这件事传达了。不一会儿,他的两个同伴站起身走出去了,邓肯懒洋洋地返回座位坐了下来。“特雷弗说那真是太好了,”他向她汇报说,“他要赶回去在烤箱里烤几样东西,家常菜而已,他要我们再付一个钟头回去。

玛丽安刚咧嘴要笑,却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她猛然记起有好些东西她都不吃。

“你看他会准备些什么啊?”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邓肯耸耸肩膀。“哦,我不知道,他喜欢把东西串在扦子上烤,怎么啦?”

“是这样,有好些东西我不能吃,我是说,有好久我都不吃了,例如肉啊,鸡蛋啊,还有几种蔬菜。”

邓肯看来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嗯,好的,”他说,“不过特雷弗是很为他一手做菜的手艺自豪的。我是说我倒无所谓,天天吃汉堡包也行,可你要是盘子里什么东西都不吃,他会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

一要是我吃下去之后又全部吐了出来,岂不是对他更大的侮辱?”她忧心忡忡地说,“也许我还是不去为好。”

“哦,别这样,我们来想想办法,”他的口气中带有一丝不怀好意的好奇。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的,但是我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她想,也许我可以说我是在节食。

“哦,”邓肯说,“也许你这是代表了现代青年对现存体制的一种反叛心理,尽管传统上没听说有谁对消化机制造反的。不过有什么不可以呢?”他若有所思地说,“我一向认为吃饭是件很可笑的事儿,要是有可能我也最好不吃饭,不过大家都说不吃饭就没法活下去了。”

他们站起身,披上大衣。

“就我个人来说,”在出门时他又说,“我倒希望能用在主动脉注射营养液的办法来代替吃饭。可借认不得会做这种事情的医生,我相信这是不难做到的……”

。。



可以吃的女人22


22在他们走进公寓楼的门厅时,玛丽安先脱去了手套,把手伸进大衣口袋,在里面把她的订婚戒指在手指上转了半圈。她想,他那两个同伴虽然误解了他俩的关系,但对她的关心却很使她感动,因此,让他们注意到自己手上那只标志订了婚的钻石戒指,未免有些失礼。她又干脆把戒指取了下来,但随即又想道:“我这是干什么来着?再过一个月我就要结婚了,干吗怕他们知道呢?”又把戒指套到手指上。接着她又想:“不过我再也不会同他们见面了,何必在这时候多件事儿呢?”于是又重新取下来,为防止丢失,把戒指放进装硬币的钱包里。

这时他们已经上了楼,来到了住所的门前,邓肯还没有碰到门把手,特雷弗已经开了门。只见他系着围裙,身上一股调味品的香气。

“我听见有人在外面,就想是你们来了,”他说,“快请进来。不过,饭大概还得过几分钟才好。很高兴你能够来,哦……”他淡蓝色的眼睛望着玛丽安,露出探询的神色。

“这是玛丽安,”邓肯说。

“嗅,不错,”特雷弗说,“我们这才算是第一回正式见面。”他笑了,两边面颊上各现出一个酒窝。“你今晚只能随便吃点了,全是家常饭菜。”他皱了皱眉头,鼻子嗅了嗅,接着急得尖叫一声,侧着身子冲到厨房里去。

玛丽安脱下靴子,放在门外报纸上,邓肯接过她的大衣,拿到他房间里。她走进厅里,想找个地方坐下,她不想坐特雷弗的紫色沙发,也不想坐邓肯那张绿色的,免得邓肯从房间里出来要找地方坐,也不想坐到散在地上那些文稿中间去,因为那很可能把他们哪个的论文给弄乱掉。费什呢坐在他那张红沙发上,两边的扶手上搁着石板,全神贯注地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他肘子边上有个杯子,里面的饮料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最后,她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邓肯沙发的扶手上,双手交叉放在怀里。

特雷弗柔声哼着歌曲从厨房里出来,他手上托着个盘子,上面有几个水晶雪利酒杯,他递了一只给玛丽安。“谢谢,你真客气,”她说,“这酒杯真漂亮。”

“对,很有品味,是吧?一这是我家里的,收藏了好些年了。这年头,有品味的东西保存下来的太少了,”他说,一边凝视着她的右耳,仿佛从她耳朵里能看到那久远得无法追忆的历史飞快地随风而逝,“尤其是在这个国家。我想我们都应该尽力保存一些好东西,你说对吗?”

看到雪利酒端来了,费什放下了笔。他也专心地望着玛丽安,不过不是望她的脸,而是她的肚皮,大约是在肚脐上下那块地方。这使她很不自在,为了岔开他的注意,她问道:“邓肯同我说你在写研究比特理克斯?波特的论文,这真太有意思了。”

“嗯?哦,不错。我正在考虑呢,不过我已经在钻研刘易斯?卡洛尔了,那真是更深刻一些。要知道,十九世纪的东西眼下热门得很,”他头往后仰在椅背上,闭起了双眼,从他那浓浓的黑胡子里,不紧不慢地吐出一连串语音单调的说话声,“自然,人人都知道,《爱丽丝》这本书表现了性本体危机,这种老生常谈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我打算再深入一步进行挖掘。你仔细研读一下,我们会看到,这个小女孩来到了地下的一个意味深长的兔子窝里,其实就是回复到出生以前的境界,她试图来确定自己的职责,”他舔了舔嘴唇,“作为一个女人的职责。是的,这是够清楚的。这些模式出现了。模式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与性有关的职责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似乎全都无法接受。我是说她确实受到了阻拦。当她照顾的婴儿变成猪的时候,她拒绝了母性,她对王后那个统治一切的女性角色和她那阉割人似的喊声‘把他的头砍掉!’也没有作出积极的回应。在公爵夫人聪明地不动声色地以同性恋的姿态向她献殷勤时(有时候你真会奇怪老刘易斯怎么样样都知道),她既懵然不知又不感兴趣。就在这事之后,你会回忆起她去和嘲笑人的乌龟讲话,钻在它的壳里,受到它自我怜悯的保护,那完全是个代表少年期之前的角色。然后还有那些意味极其深长的场面,意味极其深长,有一个便是她的脖子变得很长,别人说她是毒蛇,对鸡蛋怀有敌意,你会记得,对这个很具破坏性的阴茎形象她极其愤怒地予以拒绝。还有呢她对那个态度专横的毛虫也持否定的态度,那只毛虫不过六英寸高,却不可一世地蹲在蘑菇上,那个滚圆的蘑菇绝对是女性的象征,不过它有办法使你变得比真人小或者大,我觉得它特别有意思。自然,还有对时间的迷恋,这种迷恋显然是周而复始的,而不是线性发展的。反正她进行了种种尝试,但却不肯尽心投入其中,因此在全书结尾你不能认为她已经达到了可以称之为成熟的境界。不过,在(镜中世界》一书中她就要好得多,你是知道的,在……”

可以听见有人压低了嗓门嗤笑的声音,玛丽安跳了起来,站在过道里的一定是邓肯:她没有注意他走进来。

费什睁开眼睛,眨了眨眼皮,朝邓肯皱起眉头,他正想开口说什么,特雷弗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他又在跟你罗嗦那些可怕的象征什么的了,是吧?我就不赞成这样的文艺批评,依我看文体要重要得多,费什受维也纳学派影响太多,尤其他一喝酒更是这样。

他是一肚子坏水。此外,他又完全过时了,”他刻薄地说,“对《爱丽丝》这本书最新的研究也就是将它看成是一本很有趣的儿童读物。饭就要好了,邓肯,请你帮我把桌子整理一下,好吗?”

费什深深陷在椅子里,望着他们。他们支起了两张折叠式小方桌,小心翼翼地把桌子腿放在一堆堆纸的空隙中间,万不得已时就把纸张挪动一下。之后特雷弗在两张桌子上铺上白桌布,邓肯着手摆放银餐具和碗碟。费什把石板上他那只雪利酒杯拿起来,咕嘟一声把剩下的那点酒喝干,看到手边还有一杯酒,他也拿起来喝掉了。

“好,”特雷弗嚷道,“开饭啦!”

玛丽安站起身来,特雷弗的双眼闪闪发亮,由于兴奋,他雪白的双颊中央现出两朵红晕。一缕金黄色的头发散了下来,松松地披在他高高的额头上。他点起桌子上的蜡烛,又把厅里几盏落地灯…一关掉。最后,他把费什面前那块板拿掉了。

“你坐这儿,啊,玛丽安,”他说,随即又跑到厨房里去了。她照他的吩咐,坐到了小方桌边的椅子上。她觉得离桌子太远,想靠前一些,可是不行,桌子腿挡住了。她把桌上的菜看了一下,头道是小虾做的开胃品,那没问题。她忧心忡忡地想不知下面会给她上些什么菜,他显然准备了不少东西,桌子上放满了银餐具。那个维多利亚风格的银盐瓶上装饰着华丽的花环图案,在两支蜡烛之间还有鲜花,那是真正的菊花,优雅地放在长方形的银碟上,看着这些,她心中很是好奇。

特雷弗回来了,坐在离厨房最近的椅子上,大家开始吃饭。邓肯坐在对面,费什呢,在她左面,那个位置不是下首呢就是上首席位。她很高兴用蜡烛照明,因为必要时她处理起饭菜来方便些。要是情况真正不妙的话,到底应该如何应付她心中还是完全无数,看来邓肯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别人的存在,只是机械地吃着,边咀嚼边望着蜡烛火焰发呆,这使他有点像是斗鸡眼。

“你的这些银器真漂亮,”她对特雷弗说。

“是的,一点不错,”他笑了,“是家里祖传的。瓷器也是,我觉得这些东西太美了,如今大家都用丹麦制造的东西,一点花纹也没有,比起它们来真是差得太远了。”

玛丽安仔细欣赏上面的图案,花卉图案中掺杂着许多荷叶边,凹凸纹路和涡卷花纹。“太美了,”她说,“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特雷弗满面笑容,这话显然使他很受用。“哦,一点也不麻烦。我觉得吃顿好饭是非常重要的,干吗要像大多数人那样,只是为了活下去才吃饭呢?沙司是我自己做的,你喜不喜欢?”没等她回答他又接着说,“那些瓶装的调料都是一模一样,我可受不了,我可以到湖滨菜场上买到真正的辣根,不过在这个城市里不容易买到新鲜的虾……”他朝一侧扬起脑袋,听着什么,接着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过屋角,冲进厨房去了。

自从就座后一直闷声不响的费什这会儿开口了。他边吃边说,吞咽和说话一进一出两个动作同时进行,形成了一种节奏,玛丽安心中暗想,这倒有些像是呼吸那样。他呢似乎完全有办法自动地进行这种转换,她想,幸亏是这样,因为,要是他停住嘴想想什么的话,那就很可能给噎住或者给呛着。要是把虾卡在气管里,尤其是蘸了辣根沙司之后,那岂不痛得要命?她着了迷似地望着他,也不必有所掩饰,因为他的眼睛大都闭着。只见他的叉子自动地往嘴里送,不知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她觉得难以想象,也许他跟蝙蝠一样能够感知从叉子上反射回来的超声波吧,要不就是他那与众不同的胡子起着昆虫触角一样的作用。他一刻不停地又吃又说,就连特雷弗忙着把小虾开胃品撤掉又在他面前上了一碗汤的时候他也没停下。不过他用叉子在汤里舀了一下之后发觉不大对劲,这才睁开眼睛换了一把汤匙。

“现在再来谈谈我提出的论文选题,”他开始说。“也许导师不会同意,这里的人相当保守。即使不同意,我也要写出来投到哪本杂志去发表,人的思想决不会白白浪费掉,反正如今你没东西发表就完蛋,要是这里不让干,我就到美国去干。

我心中的选题名叫‘马尔萨斯与创造性隐喻’,它具有很大的革命性。自然,马尔萨斯只是我打算探讨的象征。其实就是探讨一种关系,一方面是现代,喏,近二三百年来,尤其是从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中期,人口出生率快速增长;另一方面呢评论家对诗歌的看法也发生了变化,结果导致了诗人写作上的变化,这两者之间不可避免地存在着某种关系。哦,我可以把它扩展到所有的创造性艺术的领域,一点问题也没有。这将是跨学科研究,它打破了目前太死板的专业界线,把经济学、生物学和文学批评融为一体。如今人们的知识面太窄太窄了,太专业了,结果使你对许多问题视而不见。自然,我得收集些统计资料,制一些图表,因此直到现在我只是在思考,可以说在打基础,只是初步的研究,对古代和现代作家的作品进行必要的审读……”

他们一面吃汤,一面喝雪利酒,费什伸手去摸酒杯,差一点把酒打翻。

玛丽安这会儿处在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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