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自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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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自由路-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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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席子。后来,我们又领到了一个毡垫子,有的人把毡垫子放在剑麻席的上面,以增加一些柔软度。那年月,牢房里很冷,毯子又不暖和,所以我们总是穿着衣服睡觉。



 



我被关押在走廊头上的一个牢房内。它的窗户面对着院子,高度与眼睛齐平。我三步就能从牢房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当我躺下的时候,我的脚和头都能触及到水泥墙。牢房的宽度大约有6英尺,而墙的厚度却至少有2英尺厚。每间牢房外面都有一个白色的卡片,上面写着囚犯的名字和牢房号。我的卡片上写着:n曼德拉466/64,意思是说我是466号囚犯,于1964年来到罗本岛。我当时46岁,是一个被终身监禁的政治犯,这个小天地就是我不知还要住多长时间的家。



 



在普通监狱区里关押的几位犯人很快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他们原来被关押的地方离b区不远,是一个低矮的砖结构建筑。普通监狱称f区和g区,关押着大约1000名最普通的囚犯。他们中有四分之一是政治犯,只有少数人在b区与我们关押在一起。我们因为两个原因被与普通犯人隔离关押:从安全角度看,我们被认为是危险人物,但是,从政治角度说,我们具有更大的危险性。当局认为,我们会把我们的政治观点传染给其他犯人。



 



与我们关押在一起的有乔治皮克,他是南非有色人组织的创始人之一,也是叛国审判的涉案人员,最近刚刚成为开普敦市政府的成员,因在开普敦监狱的外面安装爆炸物而被判刑;还有丹尼斯布鲁特斯,他是一位有色人政治活动家,也是伊丽莎白港的诗人和作家,因违反禁止令而被投进了监狱;另外,比利奈尔也与我们关押在一起,他是纳塔尔印度人大会的老会员,因参加民族长矛军从事破坏活动而被判刑。



 



几天后,我们有了更多的伙伴,其中有内维尔亚历山大,他是一位杰出的有色人知识分子,是非欧洲人团结运动组织的成员,他在开普组建了一个名叫玉奇禅俱乐部的激进支部,专门研究游击战术。内维尔在开普敦大学获得了硕士学位,在德国图宾根大学获得了德国文学博士学位。与内维尔一起的还有斐济莱巴姆,他是开普敦大学法律专业的学生,也是玉奇禅俱乐部的一个成员;泽法尼马托朋则是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全国执行委员会的成员,他一直在奥兰多西任教,是班图教育制度的坚决反对者,并且是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领袖中头脑最清醒的一个;来自特兰斯凯的三位上了年纪的农民因策划袭击特兰斯凯自治政府首相k。d。马叹兹玛,也被判入狱同我们关在了一起。


。。!



第四部分 第65节:罗本岛:黑暗的岁月(3)



这些人组成了我们大约20名囚犯的中心组织。他们当中,有的我认识,有的只是听说过,其他人则根本不认识。正常情况下,监狱里很少有的节假日,往往是看望老朋友和新朋友的机会。但是,头几周气氛非常紧张,我们甚至不能相互打招呼。狱警的人数与囚犯的人数一样多,他们以威胁和恐吓强化着每一项狱规。



 



我们第一周就开始工作,在随后的几个月内,我们将一直干这项工作。每天早晨,院子的入口处都堆放着大量排球般大小的石头,我们必须用独轮车把它们运到院子中间。监狱为我们配备了4磅重的铁锤,而14磅重的铁锤则用来粉碎较大的石块。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石块粉碎成石子。我们被划分成四排,彼此相间1。5码,大家双腿叉开席地而坐。我们每人发了一个用轮胎做的厚橡胶圈,用来把石块围在中间,以防碎石飞溅。



 



狱警在我们中间走来走去,不准我们相互说话。在开始的几周内其他监狱区的狱警甚至其他监狱的狱警都来看我们,好像我们是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稀有动物。这项工作是单调而艰苦的,它不是多么费劲就能使我们感到暖和,但却使我们浑身肌肉感到酸疼。



 



在罗本岛上,6月和7月是最冷的月份。空气寒冷,雨季刚刚开始,似乎从来没有到过华氏40度以上。就是在太阳底下,我穿着卡其布衬衣也冻得直打寒战。这时,我第一次懂得了透骨寒这个被用得再滥不过的字眼的含义。中午,我们就停下来吃午饭。第一周,我们的伙食全是汤,而且味道很不好。下午,我们被允许在严格的监督下活动半个小时。我们排着队,轻快地绕着院子散步。



 



在开始砸石子的头几天里,有一次狱警吩咐凯西推着独轮车为停在院子入口处的汽车运石子。凯西身材比较单薄,不适合干重体力活,推不动独轮车。狱警们高声吆喝着说:laatdaardiekruiwaloop!(使劲往前推!)当凯西用力推的时候,独轮车眼看着就要翻车,狱警们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我看得出来,凯西决心不让他们看笑话。我会推独轮车,于是赶忙站起来过去帮他。在狱警命令我坐下之前,我设法教凯西慢慢地往前推,并告诉他,那是一个掌握平衡的问题,而不纯粹是一个力气问题。他点头称是,然后小心翼翼地推着独轮车穿过了院子。狱警们总算是停止了嘲笑。



 



第二天早晨,监狱当局在院子内停放了一辆很大的运石子的翻斗车,要求我们到周末完成半车石子的工作量。我们努力地干,最终完成了定额。第二周,狱警要求我们完成四分之三车的石子。我们卖命地干,也完成了定额。第三周,狱警要求我们完成满满的一车石子。我们知道根本无法坚持长时间的拼命工作,但是,我们也没有说什么。我们甚至一直埋头苦干。但是,狱警激怒了我们,于是我们悄悄地低声喳咕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不要定额。接下来的一周,我们开始在岛上第一次进行消极怠工:我们的工作速度比以前放慢了一半还多,以此抗议对我们过分的、不公平的要求。狱警立即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并对我们进行威胁。但是,我们就是不加快速度,我们在院子里一直坚持这种消极怠工的策略。



 



1962年,我们到达了罗本岛刚刚才两个礼拜,岛上就发生了变故。1962年没有几个囚犯,罗本岛与其说是个监狱,倒不如说是一个试验基地。两年后,罗本岛俨然成了南非监狱体系中最严厉、最残酷的监狱。它不仅对囚犯,而且对监狱管理人员而言也是最艰苦的地方。过去曾经为我们提供香烟和同情的有色人狱警都走了。现在的狱警都是白人,都说南非荷兰语。他们要求与囚犯保持主仆关系,命令我们称他们老板,对此我们予以拒绝。罗本岛上的种族划分是绝对鲜明的:没有黑人狱警,也没有白人囚犯。



 



从一个监狱到另一个监狱总是需要一段调整时间。来到罗本岛,就像来到了另一个国家。孤立的地理位置使得它不仅仅是另外一个监狱,而且与我们原来的监狱相比,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我们离开比勒陀利亚的那种欢快心情完全让罗本岛严酷的气氛窒息了。我们面面相觑,知道我们面对的生活将是严酷的。在比勒陀利亚,我们可以感觉到我们与我们的支持者和家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在这个岛上,我们感觉这种联系被割断了,而且是实实在在地被割断了。我们相互安慰,而且这是唯一的一种安慰。我的失望心情很快被一种新的、完全不同的战斗即将开始的感觉所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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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第66节:罗本岛:黑暗的岁月(4)

…小……说。网

从第一天起,我就对被强迫穿短裤提出了抗议。我要求见监狱长,并且起草了一个意见清单。狱警对我的抗议置之不理,但是,到了第二周周末,我发现一条旧卡其布裤子被随便丢在了我的牢房的地板上。这种不带条条的三件一套的衣服从来没有让我如此高兴过。但是,在我穿上这条裤子前,我还要看看我的同志们是否也发了这样的裤子。



 



他们没有发。我告诉狱警把裤子拿回去,并坚持每个非洲囚犯必须都有长裤子。狱警嘟嘟囔囔地说:曼德拉,你说你要长裤子,我们给你长裤子你又不要。这个狱警并没有取走我的裤子,最后,监狱长亲自来到我的牢房,把裤子捡起来。很好,曼德拉,他说,你想让别的囚犯都有同样的衣服。我说,如果同意给我长裤子,那么为什么不给每一个人发一条呢?他没有回答。



 



60



 



在岛上住了两周之后,有人告诉我们,我们的律师布拉姆费希尔和乔尔乔菲第二天将来罗本岛访问。当他们来到罗本岛的时候,我们被押到会见地点同他们会见。他们来罗本岛访问有双重目的:看看我们在监狱里生活得怎么样,并确认我们是否仍然不想就我们的判决提出上诉。从上次我们见面只过去了几周,但是,我们却感觉好像分别了很长时间,他们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访问者。



 



我们坐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位少校就在房外监视我们的谈话。我很想与两个律师拥抱,但是,由于那个少校的存在,我们受到了限制。我告诉他们,我们大家都很好,并且说明,因为以前我们列举的那些理由,我们仍然不想上诉,其中包括事实上我们不想因为我们的上诉而影响到其他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的被告。布拉姆和乔尔似乎赞成这个意见,尽管我知道布拉姆认为我们应该上诉。



 



当我们的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我顺便向布拉姆询问了他夫人莫莉的情况。没等我说完莫莉的名字,布拉姆就站起来走出了房间。几分钟后他又回来了,他还是那么镇定自若,并重新开始谈话。但是,他最终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的会见紧接着就结束了,当我在少校的监视下回我的牢房的时候,他对我说:曼德拉,你注意到布拉姆费希尔的举动了吗?我说,我注意到了。他告诉我,莫莉在上周发生的车祸中遇难了。他说,布拉姆驾驶着汽车,为了躲让马路中间的一只动物而不幸冲进了河中,莫莉是被淹死的。



 



我们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莫莉是一位优秀的女士,她慷慨、无私、没有偏见,一直从多方面支持布拉姆。她是他的夫人、同事和同志。布拉姆一生已经历过巨大的不幸:他的儿子因患囊肿性胰腺炎而少年早逝。当我问莫莉的时候他转身离去,这是布拉姆的典型性格。他坚韧不拔,是一个不把自己的痛苦和麻烦留给他的朋友的男子汉。作为一个南非白人,他的良心使他不得不反抗自己的血统,并为此而受到了南非白人的排斥。他显示出一种勇气和牺牲精神,而这种勇气和牺牲精神本身就是一种大家风度。他只反对不公正,而不是反对他的人民。



 



我告诉少校我想给布拉姆写一封信,他说我可以写。当时,关于写信的规定十分严格。我们只被允许给直系亲属写信,并且每半年才允许写一封不超过500字的信。所以,当少校不反对我给布拉姆写信的时候,我感到既吃惊又高兴。但是,他并没有遵守我们的协议,我写了信并交给了监狱当局,但是,那封信根本就没有寄出。



 



几个月内,我们的生活总是遵循一个模式,监狱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与昨天一样,每周都与上周一样。这样,月份和年份有时就被相互混在了一起。任何有违这个模式的事情都会使监狱当局感到不安,因为千篇一律是监狱管理完善的标志。



 



千篇一律对囚犯也是一种安慰,这就是监狱之所以被看作牢笼的原因。千篇一律就像是一个难以忍受但却又令人愉快的家庭主妇,因为千篇一律能够让时间过得更快。手表和任何计时物品在罗本岛上都被禁止使用,所以,我们绝对不知道什么是准确时间。我们依靠钟声和狱警的口哨及吆喝声生活。每周都与上一周雷同,你必须记住那是哪一月哪一天才行。我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在我的牢房的墙壁上填日历。没有时间感会很容易使一个人失去注意力,甚至失去判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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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第67节:罗本岛:黑暗的岁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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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的时间过得很慢,正所谓度日如年。时间过得慢通常与不得不闲散和没有生气相联系,但是,在罗本岛却不是这样,我们几乎总是忙于工作、学习和解决争端。然而,时间仍然过得很慢。部分原因是,在外面花几小时或几天就如同在监狱里花几个月或几年。请求发一个新牙刷可能要六个月或一年的时间才能实现。阿迈德卡特拉达曾经说过,在监狱里几秒就像监狱外几年,而年却像分秒那样流逝。在院子里砸一下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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