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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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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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敌人彻底崩溃,胜捷军再开始追击。

  若是白梃军无法将敌人彻底击溃,重骑集团就会撤下来,换胜捷军再次扑上去。

  如此,轻重两个骑兵集团轮番攻击,直到敌人彻底无法承受为止。

  老郭是西军骑兵老人,踏白也大多是同样的出身,使得自然是这种已经用了超过百年的战术。不过,这其中有个问题。当初在西军的时候,无论是白梃还是胜捷,骑兵手中都是长长的威力极大的马槊。

  就泗州军现在的家底子,自然无法装备马槊这种昂贵得离谱的兵器。可若是换成长矛,麻烦又来了。

  长矛没有柔韧度,一矛刺中敌人的同时,骑兵的手腕也会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折。没办法,只能装备马刀,现在的踏白说穿了只是一支马刀骑兵。断断的手刀又如何打得过敌人步兵大阵那如森林般树起的长矛。径直扑上去,无疑是送死。

  孔彦舟手下的人马经过宗泽训练,和泗州军中的老人系出同门,自然通晓宋军以步破骑的战术,王慎可不想让踏白平白损耗在战场上。

  其实,要对付步兵阵也简单,那就是蒙古人西征时屡试不爽的骑射。

  但是,更多的问题又来了,泗州军没有弓手。

  想了想,王慎索性给骑兵装备了神臂弓。弩骑兵可是个历史名词,战国时的秦军都是弩骑手。靠着他们手上的强弩,不但消灭了六国,混同九州,还打得匈奴人不敢越阴山一步。

  神臂弓射程远,威力大,使用简单,不两日,骑兵就练得熟了,现在只差上战场看看实际效果如何。

  王慎:“士气如何?”

  郭崖:“回主人的话,士气如虹。士卒们自知道主人以军功授田的命令之后,无不摩拳擦掌,向要替自己和子孙挣下一份家业,只恨不得早一日上战场砍下贼军头颅向主人请赏。”

  中国人自古就有强烈的土地情节,王慎自从来黄州之后,也知道单靠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和江湖义气根本就没有可能激发士卒、官吏的战斗意志。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那是在一战时单一民族国家的产物,并不适合于这个时代。

  蕲、黄两州百姓大量逃亡,留下不少荒地,还有不少官田,王慎一到就老实不客气地收归己有,用来犒赏士卒。并让陆灿定下了严格的赏功标准,在战场上斩首几级可赏赐多少土地都要一定之规。

  至于朝廷的体制和政令,这地方山高皇帝远,谁在乎?

  王慎点点头:“甚好,你下去跟士卒们说,只需奋勇杀敌就是了,他们该得的犒赏某一分也少不了他们的。不足部分,某在去其他地方取。”

  郭崖苦笑:“主人,这马上就要打仗了,我还是回到你身边侍侯吧。这骑兵,你还是另找人来带。”说着话,他甩了甩的右臂:“我这条手臂根本使不上力,如何冲杀?”

  “谷烈一直眼馋我的骑兵,来说过几次,想要带骑兵,可步兵那边却离他不得。”王慎叹了一声,道:“说到底子我手头还是缺人才呀,老郭,这兵你还是先带着。”

  “可是……可是,为将者不能身先士卒,大家怎肯服你?小人还是觉得侍侯在主人身边安心。”

  这样的话老郭以前说过很多次了,反正一句话,不想干这个军官。

  “好了,这事以后再说,就这样吧!”王慎摇了摇头:“你现在也别想太多,明日就是决战的时候,先回营稳住军心。”

  “是,主人。”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房门被人狠狠地撞开。

  一条高大魁梧的身影冲了进来来,沉重的脚步踩得地板轰隆着响,整个房屋都仿佛要被他震得要垮塌了。有卫兵跑进来,拉住那人的手不住喊:“岳将军,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滚开!”没错,来的正是岳云。只见他浑身披挂,腰上挂着一把铁骨朵。双臂一振,两个卫兵就惊叫着跌出门去。

  看他来势汹汹,郭崖大惊,喝道:“岳云,你带着兵器闯来,究竟想造反吗?”

  “小爷我,我我我!”岳云猛地抽出骨朵,高举过头。

  王慎神色不动:“应祥,你来了。这才有些日子没见,你又长高了,力气也大了许多。明日就是决战,你不在营中整顿兵马,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我我,我造什么反?某就是不服,来找你理论,王道思你今日得给我个说法。”岳云恼怒地叫了一声,手一挥,骨朵从房中飞出去。正好砸到门外院中一口用来防止走水的石缸上。他的力气何等之大,石缸顿时破了,有绿水哗啦地流出来。

  这个动静何等之大,引得各屋的勾当公事和文吏们纷纷跑来,直着脖子看。

  “理论,说法,你要我给你什么说法?”王慎淡淡地问。

  “俺姐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你三媒六聘都下了,现在却要悔婚另娶?”

  “悔婚另娶,谁说的?”王慎心中大奇,禁不住问。

  “装,你还装?”岳云捏着沙锅大的拳头,大声叫嚷:“你前日去蕲春所说的话,二十多个踏白的弟兄,几千贼军可都是天得真真儿的。如今,整个蕲、黄都在传你要娶孔彦舟的女儿,还想抵赖?”

  王慎点点头:“某是说过这话?”

  “你,好好好,终于承认了。”岳云气得两眼都是怒火:“你现在还有何话好说?”

  王慎:“安娘和我是共过患难的,她的深情厚义,王慎无时或忘。不过,如今蕲、黄局势危急,求娶孔彦舟女儿一事,某另有计较。”

  “什么计较,难道还怕了那孔彦舟?”岳云气得哇哇叫:“怎么,害怕打不过孔贼,想要通过联姻,让敌人高抬贵手放你一马,某深为不齿。你怕孔彦舟,俺和弟兄们可不怕。”

  王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岳云:“你笑什么?”

  “我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跑过来闹,听得风是风,见得雨是雨,若是闹出事来,须要负责任的。我和孔彦舟都要争这两州之地,若没有蕲、黄,还怎么养兵。利益当头,谁管你是岳父泰山还是东床女婿,该打还得打。大家你杀我,我杀你,谁也别客气。就算我要娶孔二小姐,孔彦舟肯答应吗,又肯领军而去吗?”

  “兵者诡道也,我也是放出个话儿,让孔贼军中士卒上战场之后,不好用尽全力罢了。”

  他责怪地看着岳云,缓和下声气:“应祥,我现在和安娘之间的情义谁人不知,某也是非她不娶。你这么一闹,岂不是要引起误会。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我王慎敢对天发誓,今生若有对不起安娘的地方,叫我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这话,岳云才高兴起来,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军使,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刚才是俺的错,还请将军责罚。”

  “罚肯定是要罚你的。这样好了,我就罚你马上去见你姐,好生安抚。这事她想来也知道,不定难过成什么样,若是有个好歹,老子砍了你。”

  “啊,阿姐,是的,我得去劝劝,将你刚才所说的话跟她讲。”想起姐姐,岳云面色大变,忙跳起来,急冲冲朝后花园跑。

  老郭摇头:“这个岳小舅爷,真是的,真是的,太莽撞了。”

  外面的众人都低声笑起来,心道:王军使摊上这么个妻弟,且又是军中第一勇将,将来可有得头疼的。

  这个时候,陆灿走了进来,看到外面聚集了这么多人,冷着脸喝道:“你们站在这外面做什么,很闲吗?”

  陆灿虽然是武职,是军中虞侯,兼选锋军统领。可他毕竟是文人出身,平日里也有过问地方政务。即便已经有越权的嫌疑,但王慎觉得文武官员,几大系统相互制约还是很有必要的,也就默许了。他可不想将钱袋子和军队的后勤补给都被文官们一手掌握,哪怕杜束的性格再温和。

  必要的制度还是应该确立起来的。

  因此,泗州军的文官们都非常畏惧陆灿。见他过来,都说一声散了,各自回去做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前夜,两地(二)


  “子馀你来了?”王慎问。

  他定睛看过去,只见陆灿身上全是泥点子,就好象在烂地里滚过一圈。

  作为一个北方人,自从穿越到南宋之后,王慎就在阴雨的南方千里转战,感觉身子骨都被这大江两岸的水气浸得锈掉了。

  一连落了好几天的朦胧春雨,如今终于放晴,终于见到久违的艳阳。道路和田野都已经变干,叫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

  王慎在从前经常参加户外运动,还好些。陆灿是典型的淮北人氏,又爱干净,对于南方的潮湿早已经忍无可忍。今日却弄得如此狼狈,叫人觉得奇怪。

  陆灿:“巴河的水退了。”

  王慎:“退水了,现在是什么情形?”

  陆灿:“前几日桃花汛下来,巴河的水深六尺。被水阻隔,我泗州军与孔彦舟只能息兵罢斗,隔河对峙,敌我双方都在征召民夫搭建浮桥。可还没等桥梁架好,水就退下去了。这巴河也是古怪,涨水的时候接天大浪,但汛期一过,却干得厉害。现在最深处也就没到人小腿,最浅处只到脚背。”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惊讶。

  王慎也大为奇怪,想了想,突然记起一事。拍了拍额头,道:“子馀,先前我听严曰孟来说,这巴河发源于河南光州大别山区,水量大小跟那边的气候有关。大的时候河宽百丈,但一旱起来,却一年无水。想来,那边因为遇到大旱了。”

  陆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世上没有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古人诚不欺我。看来,今年河南那边应该有一场大旱,说不好会波及到我们这里来。”

  “丝。”王慎倒是被他这个推测吓了一跳,忙道:“子馀言之有理,此事倒是不可不防,走,出门看看。”

  二人当即骑了马出了黄冈城,在田野里转了半天。外面的太阳已经很大了,明晃晃地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但农田里好歹已经蓄满了水,百姓已经开始育秧,这让王慎心中稍安。

  水退下去了,巴河的河床已经露了出来。在这两日里,泗州军和孔彦舟的斥候越过这条小河,往来不绝,杀得甚是热闹。

  明天就是王慎发起总攻的日子,其实,就算他不主动出手,孔彦舟也会打过来的。

  蕲、黄地区实在太小太穷,人口有少,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军队。孔彦舟想以这里为跳板渡过长江去鄂州以军就食,王慎要保住自己来之不易的地盘,两军之间已经没有调和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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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蕲春城中,孔彦舟的府邸中。

  整个孔军也都动起来了,巴河的滔滔大水现在只剩一尺,轻易就能越过让孔彦舟心中狂喜——通往鄂州的大门打开了——只要剪除了王慎这条拦路虎。

  这两日,孔彦州也没有回府,成天呆在军营里。

  整个蕲州笼罩在大战来临之前的的紧张气氛里。

  孔彦州军当年在东京留守司部队中也算是战斗力出色的部队之一,且人多势众。在建炎初年,金军越过黄河进入河南之后,和敌人也打过几仗,算是磨砺出来了。

  可惜,脱离留守司之后,部队的军纪一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后来又剃了头发,假扮女真一路逃到蕲州,部队的心气早已当然无存。

  此刻的孔彦舟军也就是一支标准的流寇,自然谈不上有丝毫的闻战则喜之精神。特别是在王慎以二十骑深入蕲春在北大营叫阵,并从容而去之后,大家心中都有种不妙之感:这王道思勇如虎贲,他的人马虽说好,可未必能够打得赢人家啊!

  不但军士们这么想,就连军中家眷也有同样的心思。

  “娘,爹爹明日就会兵发黄州和王道思决战,儿子等下就要进军营,特来向母亲告别,娘你和妹妹多多保重。”孔贤一身戎装站在母亲林氏面前,小声说。

  他那日受了孔彦舟一脚,受了点内伤。加上这几日心中难过,一张脸看起来异常苍白,眼睛里全是眼屎。

  看到儿子如此憔悴,林氏伸出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小声道:“贤儿,你也要小心点。这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刀箭无眼,一不小心就会被人伤着。你若是有事,叫我和你妹子将来怎么办?”

  想起前次孔彦舟所做的丑事,想起女儿孔琳,林氏心如刀搅。

  孔彦舟就是头畜生,自己和女儿还能呆在军中,那是因为她生了孔贤这个儿子。而儿子这两年也开始带兵上阵,派得上用场。

  看到母亲花白的头发和满面的皱纹,孔贤难过起来,低声问:“妹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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